芳兰流产了。
京城自入了春,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眼看就要到三月三龙摆尾,于是各家各户搭起了戏园子唱堂会。也有不喜欢家里闹腾的,就带着老人和孩子到城外踏青。
雪梅就要生了,又不怎么爱闹腾,家里即没有唱堂会,也没有和姜恒出去踏青,只是窝在家里,难得地享受了一个假期。
这几日,她倒是接了不少的帖子,可是她以怀孕为由全给回绝了。
大家送帖子其实就是送的就是面子,不会因为姜府有孕妇就隔了不送。知道雪梅怀着孕,又到了快生的时节,她就是不参加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前几日,黄府也派人过来送了一张帖子,说是请了戏班子在府里唱三天的戏,请雪梅过去听戏。
现在的戏雪梅几乎上听不懂,上面咿咿呀呀唱的热闹,她坐在下面犹如听天书。尤其是那些从江南而来的角儿们,唱的软音吴语更是一句也不明白。
于是,雪梅就派人送了一份礼,声明自己产期快到,不能四处走动。她也派了人回娘家,让刑氏没事领着王秀儿出去转转,反正左右家里无事,又都有产婆子照顾着。
刑氏一想也对,就领着王秀儿,带着她的儿子大宝去听戏。
可没有想到,还没到结束,胡养娘就从黄府急勿勿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方子求姜老太医给看看。
雪梅这才知道,芳兰居然流产了。
“他们黄家欺负人……”胡养娘虽是王秀儿的贴身养娘,可芳兰是王秀儿的亲小姑子,话里话外便偏帮着芳兰一些。“三姑奶奶您不知道,咱们家二姑奶奶早上寅正就起床,侍候她婆婆许氏起身盥洗涮牙,然后梳头时她要站着在旁边递梳子。这些是做儿媳妇的本份,我们奶奶就不说什么。到了早饭时。婆婆的眼睛望哪里看一下,二姑奶奶就得赶紧给婆婆挟过去,若是挟的晚了,婆婆的脸色就不对。”
雪梅只听得目瞪口呆,手里托着茶盏却忘了喝。
“这站了一早上,还不许人吃口东西!吃了早饭。要侍候婆婆吃茶,你说这吃茶早不吃晚不吃,非赶在吃完早饭吃做什么?等到二姑奶奶忙完了去伙房寻东西吃时,只剩下一些残汤剩饭,连口热的都没有……你说这大冷的天。吃了一肚子冷饭,可叫人怎么活?”
“芳兰姐来看我时,怎么从来没有说过?”听到这里,雪梅不由动了怒。芳兰是不着调,可是黄家就是什么好人家吗?当年黄家算计她的少吗?后来更是算计着娶芳兰好和叶哲光拉上关系。如今倒好,黄家的长子克风托了叶哲光的福,如今已经是从六品了。
现在就用不着芳兰,要开始虐待了吗?
难道他们忘了。不管芳兰当年做了什么,可到底是雪梅的亲堂姐。
“二姑奶奶是个要强的人……”胡养娘叹了口气,芳兰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许氏要杀她的威风。她也要杀婆婆许氏的威风。
许氏让她立规矩,她表面应承,可是却装作不懂的样子,处处要问婆婆怎么做。后来把许氏问烦了,就调了一个嬷嬷跟在芳兰身边。
哪怕嬷嬷身传言教,芳兰还是时不时的不是挟错了菜。就是筷子掉到地上。
还有一次,刚刚端上来滚烫的鸡汤。芳兰一个没端稳,差点倒在许氏身上。
吓得许氏差点大病一场。
可是芳兰越是这样。许氏越觉得这个儿媳妇没教养,越发要拿捏她。
于是,婆媳俩人,变着花样在府里闹腾。
黄老爷子和黄秋成夹在风箱中两头不是人,苦不堪言。尤其是黄秋成,犹为后悔干嘛要给母亲出这个馊主意。
结果没折腾到芳兰,倒把他折腾的不轻。
芳兰几时,他也得几时起。芳兰是媳妇,他可是儿子啊。媳妇去请安,做儿子的怎么可以安然的在榻上高卧?芳兰侍候婆婆梳洗,他也得去侍候黄老爷子梳洗。
不为什么,就因为他是儿子……
几个月下来,黄秋成人也瘦了,腰也小了,觉得自己站都站不起来,以后只能爬着走了。
黄老爷子也苦啊!他年纪大了,睡觉爱清静,可是夜里黄秋成那院天天鸡飞狗跳的,让他睡不好,天还没亮儿子和媳妇就来请安了,他不起也得起。
黄老爷子黑眼圈都出来了……
父子俩人受不了,就去求许氏,求她别再折腾芳兰了,没折腾到儿媳妇,倒把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折腾傻了。
可是许氏和芳兰置起了气,非要收服她不可。
眼看着各家各府都在请堂会,许氏也叫芳兰安排堂会。
许氏有心折腾芳兰,每天早上照常叫她侍候梳洗和吃早饭,早饭后才让她去处理事情。芳兰也要强,硬是咬着牙把戏班子给请到了家里。
又跑前跑后的把戏台子给搭了起来,还给各府都下了请帖,竟是一件事情都没有漏下。
到了请客那一天,宾来客往,许氏就只管坐着和人说话。芳兰却是跑前跑后,一会要招待宾客,一会又要和管事的商量菜品,一会又要安排戏班子,忙得不奕乐乎。
偏偏黄秋成的那几个小妾通房还在后面捣乱,叫嚷着要去听戏不可。园子里坐得都是太太和奶奶,叫几个小妾跑过去像什么话?芳兰便断然拒绝。
几个小妾通房便去寻黄秋成告状。
好不容易有个清闲的日子,黄秋成哪里会守在家里?此时早已经和几个朋友跑到外面胡天胡地去了。
小妾和通房们没找着黄秋成,便私下商议了一番,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溜到园子里听戏。
她们若是仅仅只是听戏倒还好了。可是小妾中有两个是从青楼里抬出来的,平时说话就肆无忌惮。这时见到唱戏的花旦长得俊美,立刻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寻了一个仆子,给他塞了几钱银子让他去寻花旦,想来个露水姻缘。
花旦虽是戏子,却是一个知道羞耻的。更知道像这种大户人家后宅最是肮脏,当即翻脸,又把那仆人从后台打了出去。
然后那花旦冲到许氏面前声泪俱下,说自己虽是戏子,却是干干净净的,请贵府小妾不要来骚扰他。
陪着许氏坐在彩棚中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见此情况无不吃惊,几位贵妇人便交头接耳了起来。许氏羞愧的无地自容,就责问芳兰,为什么要把小妾放到后园来?
芳兰只觉得奇怪,自己已经拒绝了小妾,怎么她们还是过来了?
于是便抓了人询问,这才知道小妾和通房们是买通了一个看门的婆子,偷挤进来的。
一个平时就和许氏不对付的贵妇人皮笑脸不笑地说:“年轻人,哪里有个不犯错的?也不是什么大事,许主母就且饶了你儿媳妇这一回吧。”
若是别人来求情,许氏还真就哈哈一笑,训斥芳兰几句就算了。可是这个贵妇人和许氏却是多少年的老仇家,见到她发话了,许氏心口的一把火也烧了起来。
当即揪住芳兰的错处痛骂了起来,全不顾刑氏和王秀儿还坐在她的旁边。
刑氏的脸立即就白了。
王秀儿更是没忍住差点站起来,幸好被刑氏拉住。
芳兰低垂着头,没有吭声,心里却是腹诽不已。当初你们为了求得雪梅的原谅,特意娶了我。后来更是为了大伯哥的官职,那么的讨好我。现在用不着我了,就把我当成一件随时可以丢弃的抹布?当着这么多的贵客骂我,岂不是让别人在看我的笑话?
“……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看看你爹娘的样子,也就只能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来……”许氏骂的顺口了,张嘴说了这么一句,“你娘就是个只会跟马夫私奔的货,你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芳兰的脸唰地白了。
几乎要站不稳,脑子里嗡嗡做响,过了好半晌才艰难的抬起头,怒视着婆婆。
刑氏只气得两肋生痛,啪的一下拍了桌子,猛地站了起来,“我算是知道了啊,原来你黄家打从根里瞧不上我们刘家啊。即是瞧不上,我们家的姑奶奶我还是带走,以后这门亲事一刀两断,咱们就只当不认识!别有的没的造些谣,我们姑奶奶啥样我最清楚不过。至于我的大嫂是啥样,我也比你更清楚……为啥我大嫂在家里从来没有出过事,咋一到你黄家就变成这样?要说你黄家没在这里面有半点干系,我可是不相信。”
看到刑氏站起来和她对骂,许氏的脸憋得通红。
她敢骂芳兰,却不敢和刑氏回骂。谁叫刑氏有个好闺女,拿捏女婿跟玩儿似的。她今天骂了刑氏,只怕明天姜恒就得替丈母娘讨回这个公道来。
“我们走!”王秀儿只气得两眼泪,拉着芳兰的手就要往外走。连氏可是她的婆婆,做出和马夫私奔的事已经够丢人了。可是许氏不仅不知道遮掩,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这让她这个做儿媳妇的以后怎么到别府走动?
芳兰却如同魔怔了似的,直直地瞪着许氏。
--
--(未完待续)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38s 2.285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