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民站在姜恒院外,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倒的人,再看了看掩面大哭的几个婆子,只觉得脑仁都是疼的。
“俺的姑娘啊……你千里迢迢来投奔……可怜刚刚入了府,便被人一顿棒子夺了性命……姜家的人心狠呐……”
几个婆子扑在一个女子身上,一边哭一边数落。
“死人了?”敬民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女人,机械的抬起头看向了旁边的二管事。
二管事一脸灰白之色,此时心中全是后悔。
不该去追山娃子,不该去追……
纵是让刘家人知道又如何?姜刘是一体,难道民少爷还会为这个翻脸不成?
“快,把人抬起来,找医士来治。”二管家强忍着心头的怒气,指使着小厮。
几个婆子听到这句话,愤怒的抬起头,站直了身子,将身子围成一圈把地上的女子护在中央。
“你们不能碰俺们姑娘,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要毁尸灭迹?”
二管事到底只是一个留下来看守门户的管事,见到婆子们拦着不让上前,便有些不知所措。眼睛就往此时府里唯一的客人,敬民身上望去。
敬民的眉峰皱成了一团,只觉得今日的事情说不出的怪异。
谁见过大正月投亲靠友的?现在已经初十,马上就十五,纵是路上耽误也不该耽误这么久啊。
“姜德卿不是个东西啊……毁了俺姑娘的清白……俺姑娘千里来投,可是却躲起来不见面……你们姜家不是东西啊……”婆子看到小厮们不敢上前,便又扑到那女子身上哭诉。
哭声在安静的雪夜中,显得是那么的清晰。
不对--
敬民听着那婆子的哭诉声,眼角跳了几跳,打了一个激灵。
姜恒字德卿,可是熟悉他的人没有以字称呼他的,都是喊他恒哥儿或是恒公子。
若是南河村的人在村子里遇到姜恒,也大多是以姜公子称呼。
只有读书的人,才会这样喊。
姜家的人?
姜家只有一祖一孙,现在姜太医留在洛阳由叶知府和董宜人照顾,刘家每隔几天过去看望一次。
姜家哪有人?姜恒就连身边的书僮都是董宜人安排的,用的是董宜人身边荣嫂子的儿子子侍。
这个婆子口口声声以姜家人称呼,显见得是不了解叶姜两家的底细。
“有人去大学士府请恒哥儿了吗?”敬民转过头问身边的二管事。
二管事抹了把头上的虚汗,答道:“已经派人去请了,只是两家离的远,怕是得有半个时辰才能来回。”
“现在府里没有主家,我说话你们可肯听?”敬民看到地上的婆子哭闹不休,便又问道。
“听得,听得。”二管事巴不得此时能有人出头,听到敬民这样讲,自然无限欢喜。
“叫几个小厮,把这几个婆子拉开,地上躺着的女子是死是活,咱们得先闹清楚。若是那些婆子不肯离开,便拿棍子驱赶。”
小厮们得了令,便一起聚上前,几个人挟着一个婆子,强行将她们拉开。
几个婆子披散着头发,嘴里污言秽语满天飞,拿手使劲的挠,双脚乱蹬,两三个人竟是架不住一个。
“姜家不要脸,害了俺们姑娘清白,现在却不要俺姑娘,还叫人拿棍子打俺们,俺呸,不要脸……”
一个婆子强行挣开了小厮的掌握,使劲往敬民身上扑。
柳鸣本来站在敬民身后,见到有人冲向他,急忙箭步向前,劈面给了那婆子一个耳光。将那婆子打得一个趔趄,然后附耳道:“不是洛阳口音。”
敬民点点头,刚刚他就已经听出来了。
中原十音九不同,这个婆子虽说是说得中原话,可是和洛阳本地方言绝不一样,倒像是紧挨着山东那边的。
中原人说话和江南人说话大不相同,来了这半年他为了学南京官话不知吃了多少苦,现在也只是勉强能听懂别人说话。
叶家的仆妇小厮都是南京本地人,可是敬民听这几个婆子一张嘴,就听出了不同来。
他觉得事情有些麻烦了。
他不再是村子里那个憨厚的刘敬民,而是南京城粮科小吏刘敬民,多少知道了一些东西。
刚刚没见到这些人之前,他心中全是气愤。既为姜恒背叛雪梅而气愤,也为姜恒的无耻而气愤。
可是见到这些人,却开始为姜恒深深的担忧了。
单看这几个婆子的为人,便可以知道那地上躺着生死不知的女人是什么品行。
这样的女人,别说姜恒了,就连他都不会找。
一个小厮探过了地上女人的鼻息后,上前禀告道:“民少爷,还有一口气。”
“快,”一听到女人还没死,敬民立刻喜上眉梢,“将她抬到屋里,生起炭盆,千万别让她死了。”
“姜家要毁尸灭迹了!”看到小厮们开始抬动地上女人的‘尸体’几个婆子急忙大喊。
“把她们的嘴找东西堵上。”二管事气急败坏的骂道。
几个小厮得了命令,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东西,心下一发狠,便随手抽了婆子身上的汗巾子,就手撕成几条。然后抓了地上的一把雪塞到婆子嘴里,再用汗巾子死死的蒙住。
几个婆子左右挣扎,可是哪里能挣扎得过年轻力壮的小厮,不过是几个回合下来,便人人吃了一口雪,老老实实地被堵住了嘴。
“一人关一个房间,不许左右串供。你随我来……”敬民吩咐完了之后,招呼二管事走到了一旁。
“今天这事透着蹊跷。”
二管事一听敬民这样说,急忙弯下腰,“民少爷,恒哥儿是什么样的人,民少爷再知道不过,是断不会有外室的……”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今天这事。”敬民打断了二管事的话。
“民少爷怎么说?”二管事略有些迷乎。
敬民摇摇头,一时半会的他也没想明白。
正思忖间,却见到二管事派去找姜恒的小厮回来,身后跟着几人,脚步勿勿的向这里走来。就着下人们手里挑着的灯笼隐隐约约的看到了姜恒和叶秋鸿的身影。
“鸿哥儿,恒哥儿。”二管事见到两位正主回来了,急忙松了口气。
敬民看到姜恒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哼了声转过头去。
姜恒顾不得和敬民寒喧,急忙问二管事发出了何事,怎么和他牵扯上关系了。待听到二管事的话后,不由得目瞪口呆。
“我几时在外面多了个外室?怎么我自己竟不知?”
“你知不知道你心里清楚……”敬民从鼻子里哼了声,“要不然人家干嘛要找你,咋不来找我?”
“敬民哥,这是从何说起?”姜恒见到敬民动怒,无奈的拱了拱手。他一向是随着雪梅唤敬民为哥,从来都是礼貌周到。
这会敬民见到他一如往常,心中纵是有气也消了一两分。可是想到了雪梅,敬民又警惕了起来。
万一这外室是真的呢?
那妹妹岂不是要伤心死?
想到这里又哼了一声,拿眼往旁边看去。这一看,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瑟瑟发抖地躲在旁边,不由得轻咦了一声。
“这是谁?”
姜恒运足目力望去,只见在灯笼照耀不到的地方,有一个小姑娘模样的人正缩在假山下。
“把她带来。”叶秋鸿在旁边看了看,唤了身边的人去捉。
柳鸣见状,急忙上前,跑到假山下抓人。
小姑娘被抓住后发出一声凄厉而怪异的惨叫声,双手使劲的乱挥。可是她哪里敌得过柳鸣这个常年开弓射箭的猎户,被拎小鸡一般拎到了灯笼下。
“咦?”姜恒和叶秋鸿同时发出一声轻呼,交换了一下疑惑的目光。
怎么是映安大家的婢女?
她怎么在这里?
“啊……呜……”清柳发出怪异的呼叫声,双手挥舞着做出各种手势。
姜恒向前两步看了看,思忖了一下,对身边的二管事道:“你去检查一下,看她是不是被人灌了药,或是少了舌头。”
果然,一番检查下来,清柳口里少了半条舌头。
清柳此时涕泪横流,不停的冲着姜恒磕头,一边磕头一边手指着方才被抬到一间屋里的女子,嘴里呜啊呜叫的乱叫。
“难道,真是映安大家?”
敬民的脸色有些黑了。
“先救人要紧,其他的事情等查清楚了后再说。”姜恒蹙了蹙眉头,和叶秋鸿交换了一下意见。等问到敬民的意见时,敬民却不理他,只管自己和自己生闷气。
看到姜恒随着二管事去了放置那女子的房间,叶秋鸿轻轻摇了摇头。
“走吧……”
敬民怔了怔,问道:“去哪?”
“还能去哪?”叶秋鸿微微一笑,“审人去,你不想知道这些人是谁?”
“还能是谁?肯定是你好兄弟的心上人。”敬民恨恨地骂道。
“君子晓以义,小人晓以利。这天下之间,皆为利来……”叶秋鸿说了这一句,向着关人的房间慢慢走去。
敬民一时没听懂,可是看到叶秋鸿去了,便只得跟在他的身后。
姜恒推开了房门,看到了床上躺着的女人,只见她脸色通红,身体滚烫,额头上却有一块已经结痂污血,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映安大家?”
半个时辰后。
柴房里,叶秋鸿斯条慢理的抽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手指,随手扔到一边。
帕子飘飘荡荡的落到柴房的地面上,盖住了一缕血印。
“你去,把她的指甲一个挨一个的给我拨下来,拨完了还不说,就给我用小锤子把十根手指慢慢的敲碎。仔细些,别弄出太大的动静。我不喜欢太过血腥……”
叶秋鸿笑盈盈地说了这句,又抽了一块帕子擦手指,眼睛却瞅着另一个没有受刑的婆子。
敬民站在旁边,以手抚胸,脸色白的吓人。听到叶秋鸿这句话,忍不住呕了起来。
叶秋鸿皱了皱眉头,嫌弃的离敬民远了些。
地上的婆子满身都是血迹,一条腿上可以看到森森的白骨。
另一个没受刑的婆子吓得抖成了一团,刚刚她还威风凛凛的大骂敬民,这会已瘫成了一团乱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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