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在心里认定一个人也许就在一瞬间。
雪梅的前世,是一个很自卑的人。从上高中起,当别人在情窦初开之际追寻着自己心爱的人时,她却是选择默默躲在一旁看着别人。她常常在想,如果有个人肯给我温暖,哪怕只是一星点,我也愿意用我的生命去回报。
姜恒对她好,她知道,只是她有时觉得姜恒对她仅仅只是为了尽一个义务,而不是真心的爱。她一直觉得姜恒真正爱的人,另有其人。而她,只是觉得父母希望自己嫁给姜恒,那么她就嫁吧。只要姜恒待她好,她愿意一辈子也待她。
可是,当今天姜恒用和妻子说话的语气吩咐她时,她才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这个人,将来是她的丈夫,将来要和她生活一辈子。会相濡以沫,会一世相陪。
她抬起头看了姜恒一眼,只见姜恒温柔地笑,便红着脸点了点头,向着秦夫子施了个礼,提步出了堂屋。
秦夫子转过了身,看了看雪梅的背影,又看了看姜恒,拈须颌首。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谁不曾少年慕艾,谁不喜如花美眷?
身为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姜恒能看透这一点,就比叶秋鸿强上百倍。
雪梅就又拐到老宅,找了刘承志和刑氏。
“是我的疏忽……”刘承志懊恼地捶捶头,立刻转身去向刘老爷子请辞。
刘老爷子目光闪了几闪,无声的叹息一声,垂头道:“即是亲家准备在这里,那你就回去准备准备吧,等到晚上请亲家过来吃席。”
刘承志和刑氏答应一声就勿勿忙忙的往家里走,还没出老宅就被刘承礼和刘承贵喊住。俩人一听是姜太医准备在家里过夜,他们要回家去准备准备,便自告奋勇的过去帮忙。
“爹。现在家里忙的脱不开身,他们都走了,这席面咋办?”刘承业看到三个弟弟都要回去,不由得急了。
雪梅站在一旁。没有吭声,这种场合作为小辈的自己不能乱说话,便用目光示意刘承志。
刘承志上前一步道:“现在做菜的端菜的都安排到人,再加上新娘子也迎了过来,只等着晚上开席就是。再说了,我们就是回去拾掇一下,又不是不过来了……”
“那你一个人回去就行,承贵和承礼还是留下来帮忙吧!”刘承业见到劝不住二弟,便改口留其他人。
刘承礼根本就不想在这里再呆下去了,听到大哥这样说。便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我倒没啥,我就是心疼苗氏和三哥的身体。这俩人也都累了一上午了,好歹也得找个地方歇歇。大哥你不能为了孩子的婚礼就往死里用我们兄弟啊……”
说到这里,眼珠子一转。又道:“要不然,我一个人留下,让他们先回去,帮着二哥拾掇好了先歇歇,晚上开席的时候过来?”
“让他们都回去!”刘老爷子看到刘承业还想再挽留下去,便斩钉截铁的说道。
“爹……”刘承业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回望着老爷子。“这是您长孙的亲事,他三个叔叔连面都不照,将来村民们会咋议论咱们?”
“你还知道要脸?你大房还知道脸皮咋写的?你的脸呀,比城墙还厚!你怕啥?”刘老爷子嗤笑了一下,便不再理刘承业,背着手往堂屋走去。
兄弟三人便各领着自家的媳妇出了老宅院子。
“呸!”刘承礼刚出了院门便冲着老宅吐了一口唾沫。“老刘家的脸面都被丢完了,真他娘的倒霉,我咋和这样的人是兄弟?”
“行了,别抱怨了。”刘承志见到四弟没上没下的,开口阻止。“事都已经出来了,只怕今天起老刘家的脸面要被人踩在脚底下,这个时候抱怨也没用,好歹想个招数咱得把脸面给圆回来。”
“我他娘……”刘承礼正准备骂人,却被刘承业瞪了一眼,又把骂人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改口道,“十年树人一朝砍,人想要个好名声得十几年的时间,可是想要个赖名声一朝一夕就够了。二哥你想圆,我怕没那么简单。”
“爹,我倒是有个主意。”雪梅看到父亲和二个叔叔都在说脸面的事情,便出主意道。
几人听到雪梅有了主意,立刻精神一振,催促她赶紧讲下去。
“我看咱们还是得从种子那里下手!咱当初不是说过买种子的人家给他们提供农技支持的时候是要收费吗?咱可以这样搞,说第一次是免费的,等到第二次才开始收费。等到明年有了好收成,咱还怕好名声不回来吗?”雪梅说到这里又提点了一下,“再说了,咱和老宅已经分过家了,老宅的名声和咱三个房头没多大关系。只要咱们的名声好,不怕大房抹黑。”
“确实如此。”刘承志连连点头。
刘承贵和刘承礼眼前一亮,突然也明白过来。
老宅确实和他们分过家了,别人议论的时候也只是会议论刘家老宅,而不是议论整个刘家四房。只要他们勤恳做人,认真做事,名声只会越来越好。
“我想过了,我觉得这个种子的事情不能单单只有我们二房搞,以后三叔和四叔没事的时候也要来家里听听课,这样以后出去帮人指导的时候人就多了。”雪梅看了看两个叔叔的表情,决定把他们和二房紧紧绑在一起。
教刘承志和敬民农技对她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反正教一个也是教,教十个也是教。还不如把三房四房都聚拢在一起,将来刘家就靠这个种子吃饭,这可是千百年的饭碗,只要能一直掌握配制高产种子的办法,以后子子孙孙都会有饭吃。
“雪梅,你没诓叔?”刘承礼紧张的搓了搓手,拿眼去看二哥。
刘承志见到两个弟弟的表情,就笑着点了点头。这话其实他早就想和雪梅说了,可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却没想到家里一件接一件的出事,就给耽误了下来。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俩个弟弟又一向和他贴心,他也愿意教两个弟弟,
“那就先这样说,回头等你们有空的时候就过来。听听雪梅给你们上课,咱们先回去给姜太医收拾个能睡觉的地方。”刘承志大手一挥,当先往家里走去。
后面跟着一脸感激的两个弟弟和弟媳们。
回到家之后,刘承志和两个弟弟进了上房陪伴姜恒和秦夫子,让苗氏去雪梅房里照看孩子。刑氏、段氏就和雪梅一起到了给敬民盖的跨院里,替姜太医和姜恒收拾休息的房间。
给敬民盖的这间小跨院一共前后五间,敬民将来就和新媳妇睡在后面三间,前面是预备出来的灶房和库房。这样万一敬民的媳妇不习惯吃家里的饭,也可以让他们自己开个小伙。
刑氏和段氏商量了一下,后面的左右两间给打扫出来。给姜太医和姜恒一人一间。正中那一间将来是要做主卧,敬民没成亲前不合适住人。
忙碌了好大一会,又是清扫又是洒水,总算是将里面给打理干净,又使唤敬民喊了刘承礼从家里搬了两张床过去。搬了些桌椅板凳和茶具用具,简简单单地布置成了客房。
就这样一忙碌,就到了晚间开席的时候,敬山过来请人。
正好姜太医也睡醒了,姜恒便搀扶着姜太医又去了老宅赴宴。
晚上是正宴,吃了这顿宴席后,王秀儿还不算和敬东正式成亲。明天早上向祖宗牌位拜祭后再拜高堂见翁姑。才算是真正成了刘家妇。
雪梅曾听刑氏向她讲过李丽成亲时非常热闹,根本不像刘家这般的清冷。许多来闹酒的人,又有大娘大婶围在新房外面不肯走,一拨一拨的过来看新娘子。
可是刘家清冷的很,新房外面一个人影也没有,大家都坐在席面上默默吃菜。只有敬东敬酒的时候才会热闹那么一下子。
“不知道王秀儿是什么心情……”雪梅低低地叹息。
正吃着菜,却见到王秀儿被养娘扶着来到了这屋挨个敬酒。敬到雪梅这一桌时先敬了几个平时长辈,然后将酒杯换了一个别人不曾用过的倒酒。芳兰就坐在雪梅的旁边,俩人紧紧挨着,见到王秀儿身后的养娘用新杯子倒酒。脸上露出喜色,急忙站了起来。
刚刚伸出双手,却见到王秀儿笑盈盈地望向雪梅,“雪梅妹妹,嫂嫂敬你杯酒,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屋子里的人,突然安静下来,吃惊的看着王秀儿。芳兰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尴尬地站在那里,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雪梅莞尔一笑,玩味的看着王秀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又说了几句吉祥祝福的话后才坐了回去。王秀儿若无其事的,又挨个往旁边去敬了酒,独独将芳兰撇了下来。
等到王秀儿出了屋,这间屋子里的人才开始低声议论。众人的眼光,大多停留在芳兰和雪梅的身上。
芳兰咬着嘴唇,脸色煞白,听着屋里人的议论再也站不住了,将身后的椅子蹬翻就要往屋外跑,却被雪梅一把拉住。
“坐下吃饭!你跑了,你这一辈子就完了……”
芳兰找到了宣泄口,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指着雪梅骂道:“我就知道,你们是故意的,故意不让我好过,你欺负我就罢了,新来的嫂嫂也欺负我。我到底是哪里招惹她了?肯定是你在后面说我坏话!”
雪梅摇了摇头,将芳兰身后的椅子轻轻摆正,便不再理她,继续低头吃菜。
今天是你大哥成亲的好日子,你哭一次不算还要哭第二次。她不给你敬酒就是在警告你,我若是你就会跟在她的身后悄悄向她道歉,你不讨好她反而在这里哭个不休。别人不会说王秀儿欺负你,只会说你是个蠢货。
整个大房都是拎不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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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养娘:明朝不允许老百姓蓄奴,有钱的人家要是蓄奴便用收养的方式。奴仆们会跟着家里的孩子一起喊爹娘,但是实际上却是奴仆身份。秀才不是官,也不允许有奴仆,所以全是养娘、养姐、养兄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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