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们酒酣耳热之际,从二楼包间里走下来了几个人,走在中间的是一位步履稳健、双目炯炯的中年女人,在穿过大厅走到沈立东跟前时,她停住了脚步,叫了一声:“东子。”
沈立东听到有人叫他,抬头一看,赶忙站了起来:“谭婶您好!”
由于站得过快,沈立东脚下不稳,忍不住打了个趔趄,那个中年妇女急忙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带着关切的语气笑着说:“东子,早就说过你,别喝那么多,瞧,你脸上的伤疤还没好利索呢!”
“没敢多喝,跟一个朋友随便吃点饭。”沈立东点头应道。
贺冬芸这时也站了起来,礼貌地冲那个女人笑着点了点头。
“现在怎么也不打电话了,小杰前两天从部队来信还问到你了呢!”
“您工作忙,我也没啥事,不敢给您添乱,哪天我一定去看您和谭叔。”
“去时别忘了带上乔艳,少喝点酒,没事早点回家。”谭婶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话后,看了贺冬芸一眼,又拍了拍沈立东的肩膀,就走了。
被沈立东称作谭婶的女人,他们夫妻俩都是沈立东叔叔的战友,巧的是,夫妻俩都姓谭,在部队都是正营级干部,转业后,她爱人分配到了平川市商业局,她则分配到了平川市公安系统,现任平川市公安局户籍科长。沈立东十几岁的时候,在他叔叔带领下,常到谭婶他们家去,谭婶有一个儿子谭一杰,现在部队服役,那时才刚几岁,却和沈立东玩得很投机,可以说,从那时起,沈立东就是谭婶他们家的常客,他们两口子一直把沈立东像自己的亲侄子一样看待。结婚成家后,来往的次数逐渐减少,但是有事没事、逢年过节时,沈立东还不忘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谭叔谭婶。
今天,谭婶那句“去时别忘了带上乔艳”在这种场合说出来,似有所指。
经过了和谭婶巧遇后,沈立东喝酒的兴致下降了不少,坐下来后,他对贺冬芸说:“你看,刚才要不是谭婶眼疾手快扶住我,非出洋相不可,我对杯中物确实特别钟爱,只是已不胜酒力,再喝下去的话,怕又要出什么事了。”说着伸出了大拇指,冲着贺冬芸竖了竖,说:“看来我的观念该变变了,巾帼不让须眉,佩服,佩服。”
贺冬芸这时喝了差不多也有半斤多了,看沈立东有要结束的意思,就势说:“哪里呀!难得跟你喝一次酒,不过是强撑罢了,这样吧!咱们再吃点东西,酒就不再喝了,我看时间还早,李经理他们常说你的歌喉特棒,不知能否有幸欣赏一下?”
听到贺冬芸邀他唱歌,沈立东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幽默地说:“好啊!今天你是长官,一切听从吩咐。”心里却想起了京剧《沙家浜》智斗一场胡司令的一句唱词:这个女人不寻常。李欢他们也真是的,怎么什么都说呢!
开封第一楼的斜对面是天上人间,一楼慢摇吧,二楼ktv,名副其实,这是一家很上档次的娱乐场所,当然了,消费也很上“档次”,以沈立东的经济收入,这地方是不能常来的,以前他也只是跟着朋友在这唱过几次“蹭歌”。每当走进天上人间的大门时,他就想起了南唐后主李煜的那首著名的亡国之作:
帘外雨潺潺
春意阑珊
梦里不知身是客
罗衾不耐五更寒
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
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上人间
今晚注定是一个充满诗情词意的浪漫之夜,那颇具婉约情调的《月满西楼》、《花好月圆》、《虞美人》等歌曲从他们的包间里唱起时,让人有一种凄婉哀怨、荡气回肠之感。当贺冬芸忘情而投入地唱起《女人花》时,她那如泣如诉的歌声道出了自己的辛酸和苦楚,也深深地打动了沈立东那颗尘封的心,他分明看到了贺冬芸那淌出了晶莹泪花的双眸,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从这迷醉的眼神里,他仿佛看到了一片在风中摇曳的孤叶,不知将身归何处。沈立东猛地一把将贺冬芸揽入怀中,摇晃起来,摇晃得前仰后合,而后,又拥抱了很久很久……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巧合,在时隔一千多年后的今晚,当沈立东踏进这道充满“春意阑珊”的大门时,他也就走进了属于他自己的“天上人间”。
………………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上午9点多,沈立东拿着一份煎饼果子、一袋热奶,坐在东方小区旁边的洗车店里吃着早点,两眼却没闲着,盯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有两个身穿工作服,脚蹬高沿雨靴的小伙子正在给他洗车。
昨天是个阴雨天,他开车到离市区四十多公里的韦县去了一趟。韦县是全国有名的鸭梨之乡,全县约有百分之三十的土地都种了梨树。沈立东的一个同学冯有亮与人合伙在韦县建了一个冷库,因为和市商业局谭叔的特殊关系,连着两年了,逢年过节时,平川市商业局及其在市内的直属部门给职工发放节日福利时,都少不了沈立东从韦县运来的鸭梨。昨天他到韦县去,除了考察一下县内几个针纺门市的行情外,顺便又拐到了冯有亮那里,商量商量今年的合作事宜。回到家后天色已晚,白色羚羊身上溅满了泥点子,花里胡哨的倒像“梅花鹿”。
吃完了煎饼,喝完了热奶,沈立东刚把空奶袋扔到门旁的垃圾篓里,他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脸上现出一阵欣喜,是他的一个客户林翠打来的。
“林翠你好!”
“你好,沈老板,我在你门市这儿,上次的货款,因为这几天生意不好,没能结清,这次还想再多带点货走,你们两口子都不在,她们两个人做不了主,你看怎么办?”
“我这就过去,十分钟到。”沈立东无比干脆地回答。
这时,车已经洗好擦干了,沈立东从车上拿出一张洗车卡,交给了其中的一个小伙子,那个小伙子接过洗车卡后礼貌地说了声“师傅您慢走”。
东方小区距针纺批发城约有五公里,需要经过两个小路口和三个红绿灯,只要不是上下班高峰,一般开车十分钟就能到。因为刚擦完内饰,沈立东想透透风,驱一驱潮气,他右手往头顶方向摁了两下,“嚓——”地一声,车顶上方一块长七十公分、宽五十公分的茶色玻璃一端微微翘起,随后向后移去,几秒钟后,白色车顶前端露出了一个漂亮的小天窗,接着,他又伸手按开了音响开关,伴随着美妙清脆的萨克斯乐曲,一阵清风徐徐在车内流过,夹杂着香水盒散发出的淡淡的橘香,沈立东立时觉得神清气爽,好不惬意,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忍不住随着音乐的节奏跳动起来,一种自豪感和满足感油然而生。
………………
随着经济的发展,以及国家对房地产行业特别是经济型住房开发的政策支持,一个个新建住宅小区相聚落成,一幢幢楼房拔地而起,这一行业的兴起,也带动了房屋装修、家居用品、家纺行业跟着兴旺起来。所以沈立东经营的虽然只是一个批发门市,生意倒也算过得去,每年除了不小的开销外,还小有盈余。沈立东两口子也是要强之人,看到同在针纺批发城里经营的其他业主相继购买了家用轿车,他们不甘落后,决心也要成为有车一族。
作为一个男人,沈立东很早就喜欢上了汽车,二十岁那年他就考取了驾驶执照,还参加过市内越野俱乐部的训练,在汽车驾驶方面,着实下过一番功夫。本来沈立东是比较偏爱大众品牌的,皮实耐用,维修及配件方便便宜,但经过再三考虑,他们最终选择了长安铃木系列中的羚羊轿车。原因很简单,小巧灵活,方便停放,排量1.3升,燃油经济性好,很适合做城市代步工具,最主要一点是该车价格也是他们所能接受的。他们买的这款羚羊车,虽属低端,却是高配,真皮座椅、电动门窗、六碟高保真cd、abs防抱死、滑动式天窗、双安全气囊,这些配置乍一看和一些中高端轿车不差上下,但这毕竟只是一款小型家轿,在动力、乘坐空间和选材用料上,比起中高端车型那可是相去甚远了。为了强化音响效果,喜爱音乐的沈立东还专门加装了超重低音炮。
十来分钟的车程,很快就到了。在批发城前的广场停车时,沈立东收到了贺冬芸的短信:“请问嫂夫人何时荣归。”他回复:“后天。”
平川市针纺城原是市棉纺厂的一个仓库,后来改革开放,允许个体经营以后,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以改建,成了附近几个地级市中最大的针纺织品批发市场,前几年又更名为针纺批发城。凡是跟针纺织品沾边的商品,这里是应有尽有。因为这里面寸土寸金、房租贵,房源也紧张,大多数经营业主只能在面积不大的门市内摆放有限的商品,而大部分货物则存放在别处的仓库里,遇有大宗生意时,一般都是在门市先看好样品,仓库提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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