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点15分。
京都,丽斯顿酒店,1306号房。
北原坐在椅子上,眉头稍稍紧锁,手指轻敲着桌面。今天的他在等人。昨晚快1点多的时候,他接到了三澄的紧急来电, 说是她有一个朋友遇到了大麻烦,希望自己能够帮忙看一看。简单地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北原觉得情况异乎寻常的棘手。因为这次涉及到的是——刑事桉件。
所谓刑事桉件,即是涉及刑法的桉件。刑法往往是一个国家中最为严厉和残酷的法律。被告人一旦罪成,即有可能遭受牢狱之灾,甚至于被剥夺生命。其财产亦会遭到来自国家机关的没收,并被禁止从事某一特定职业。
尽管文明社会之下的刑法已经消除了诸如肉刑等恐怖异常的刑罚,但剥夺人身自由,并将行为人限制在一个极其狭窄的单间之内,并可能从事繁重的监狱劳动,这仍然是一种极其沉重的心理折磨。
客房内弥漫着一种紧张情绪。三澄约定好的时间大概在10点左右,现在已经过去有十几分钟了。
旁边的宫川也情不自禁地捏起了手。跟在北原的这小半年时间内,她还没有做过刑事桉件。一想到在法槌落下之间,即会决定一个被告十几年的人生时光,她也不由得身子绷紧起来。民事桉件输了,也许只是赔钱而已。但是,刑事桉件却会涉及到人的生命。人的这一生,有几个十年可以荒废?
北原再次抬头看了看时钟,心中开始盘算起来。说句实话,他还没有决定要接这个桉件。这次来京都,自己被警察盯上, 本已行动不便。再加上,自己还要追查江藤的下落, 自己其实已经分身乏术,很难再腾出多余的精力来做一件刑事桉件。
忽然, “滴”的一声响起。
客房门的电子锁发出“卡察”一声。
紧接着,把手转动, 三澄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北原。我的朋友来了。”
跟在三澄后面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女人。她的个子并不高,身上穿的衣服也较为朴素。只见得她头发有些凌乱,眼眶周围也已经略微肿起,眼睛浮出着血丝,面庞隐隐现着泪痕。这个女人就是昨天三澄介绍的石村香惠研究员。
石村的身子颇有些发颤,一步一步地走进客房之内,看到客房内坐着一位男子,转过头来,对着三澄小声说道,“他就是北原律师吗。”
“是的。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他能帮的,一定都会帮的。”三澄轻轻地扶着这位研究员,低声安慰道。
石村又往前看了看客房内的人影,忍不住地啜泣了一下。她像是独自一人支撑了许久,刹那间在这间客房内,见到有人对她伸出了援手, 内心不断被压抑的情绪, 在这一刻骤然间被点燃。
石村的脸颊上滑下一滴泪水, 她勐地上前一步, 整个人突然之间跪在地上,将额头重重地磕在酒店的地毯之上,“北原律师,求你帮帮我丈夫!求你帮帮我丈夫!”
北原见状,赶忙上前扶起,“不用这样。石村博士,快点起来吧。有什么问题,我一定尽量帮你解答。”
旁边的三澄和宫川看到这一幕,也立刻一同帮忙扶起。但石村一时之间情绪激动,竟是止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两个女生之间,便扶着石村坐在床沿,不断柔声安慰。直到过去了半个多小时,石村的情绪才渐渐平复起来。
“能否说一下,你的丈夫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北原拿起了一杯刚刚从酒店餐厅送过来的红茶,还有其他一些点心糕点,放在了石村的旁边。
“我丈夫叫做森本直哉。”石村声音有些颤抖地开口道:“我和他都是京都大学的研究员。去年9月份,他就被警察带走了。一开始,警察说我丈夫并不会有什么事情。很快就能够保释出来。但是但是,后面我的丈夫直接就被检察院批捕羁押。”
“羁押之后,检察院的人又又和我说,只是走一个流程。等到审查起诉的时候,就释放我的丈夫,会决定不起诉。可是可是现在,我前一个月才知道,我的丈夫已经在拘置所签下认罪认罚具结书。检察院那边给法院的量刑建议是8年有期徒刑。”
石村的脸色已经变白了,尤其在谈到8年徒刑的时候,整个身子控制不住地抖动了一下,像是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接受,一下还好好的丈夫骤然间就要在牢房内呆足整整8年的事实。
“你丈夫涉及的罪名是?”北原继续追问道。
“贪贪污罪。”石村开口道。
【贪污罪】
【所谓贪污,即指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侵吞、窃取、骗取或者以其他手段非法占有公共财物的行为。同时,国家工作人员的范围还包括受国家机关、国有公司、企业、事业单位委托管理、经营国有财产的人员】
石村方才平复的情绪,忽又一下激动了起来,“我丈夫不可能贪污的!检察院那边的人说我丈夫虚列开支,套取科研经费,所以构成贪污。但是,这根本不是事实。我和我丈夫都是京都大学新聘进来的研究员。我们怎么可能有那个胆量去贪污大学的经费。”
北原听着石村的讲述,思忖起来。贪污罪可是一个麻烦的罪名。不用想也知道,这里面会涉及大量的资金往来、账目簿记。并且这还是大学内部的经费问题。北原在本科的时候,也帮过法学部里面的教授做过课题,有过报销经历。他十分清楚国立大学里面这些经费、财务的管理审核有多么繁琐。
哔嘀阁
石村看着北原思索的样子,心情更加控制不住,伸出手抓着面前这位律师的袖子,“我丈夫不可能干这种事情的。所有的课题经费的使用,他都是听从课题主持人的安排,说怎么干,他就怎么干的。他都是听大河原的,听大河原的!一切都是听大河原的,他是无辜的,是无辜的!”
这位女研究员再度崩溃大哭起来。
在客房之中,回响着“大河原”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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