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二人并没有多停留。
曹芸金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郭德刚便转身朝后台而来,前者也跟在后面。
有人向前,自然就有人退后。
站在门口的于慊扭头,看到不知何时凑过来的小师叔。
胡炎正待发问,却见他一脸复杂的摇头,率先转进了后台。
爷俩没去休息室,而是径直回到了上场口。
台上的演出已经开始,正老实把场的李青,见俩人神色不对,心有疑惑,也没多问。
拿捏不准的胡炎坐下,端杯在手,始终显得有些心不在蔫。
人数多了,上场口的氛围却一时有些太过寂静。
终于,喝完一口茶的于慊,轻声道:“他想回来。”
胡炎一愣,旋即缓缓点头。
答案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他貌似没感觉自己有多少吃惊。
其实准确来说,对于曹芸金和何芸伟二人的事情,郭德刚到现在都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
不管是对外,还是对班子内部,甚至对于师门内其他的徒弟。
所以你说他俩还是德芸社的人也行,说不是德芸社的人也没毛病。
即便有一天,曹芸金和何芸伟再次出现在哪个园子的舞台上,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关键的关键,也只在于人家师徒之间。
而传统行当师门之内的事情,既有利益瓜葛,又有情感往来,最是复杂难说。
套用一句老话很合适:清官难断家务事!
于慊又自顾自道:“之前他就打过几次电话,也找了不少相声门内的人来说情,今天却上了门。”
胡炎这才有些意外,事情的背后果然透着不简单。
当然,他没有问都有谁来说情,那些没意义。
“郭老师什么意见?”
于慊叹了一口气:“唉,以他的性子,不好说啊!”
这话是真被老于头说到点子上了,胡炎心里同样深以为然。
然而,说到底,他们只是半个局外人。
于慊屁股挨了座儿,胡炎便拉着李青到旁边开始溜活儿。
……
……
门口的胡炎和于慊一走,郭德刚转眼也走进后台。
“师父辛苦!”
“先生辛苦!”
有日子没露面的班主一到,众人纷纷见礼。
只是看到他身后的曹芸金,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所措,感觉跟诈了尸差不多。
畏惧、慌乱、惊讶,还有……喜悦。
百人百相,心态不一,最后有人见礼,有人无视,反应也各不相同。
但不自觉的,整个后台的气氛,陡然变得有些诡异。
别说走在前面,人老如精的郭德刚,连跟在身后的曹芸金,都将这些看在眼里。
当然,他是无所谓的。
都是一些只知道跟着吃饭的小虾米,屁都不是的东西。
只有眼前这个一眼看到头的男人才是关键,只要搞定了郭德刚,连那个狗屁倒灶的师爷都不能拿自己怎么样,除非他自己也不想在德芸社混了。
不过,那些畏惧的目光,还是让曹芸金感觉很享受。
自己再怎么闹,消失再久,回来还是这样,这就是自己在班子里的影响力。
于是,他对自己今天此行的目的,信心又足了几分。
曹芸金脸上得意之色一闪而过,跟着走进休息室。
郭德刚一路奔波,脸上是藏不住的疲惫,没有说话招呼,自顾自的在茶台旁边坐下,闭目养神。
而曹芸金也跟着在另一侧坐下,还主动的烧水沏茶。
只是头始终低着,心里念头也在极速转动,做着最后的盘算。
终于,曹芸金将茶泡好,抬头将茶杯递给郭德刚:“师父,请喝茶!”
郭德刚并没有睁眼,甚至整个人的动作都没有半分变化。
曹芸金只能讪讪的将茶杯放在他跟前的茶台上,最后目光灼灼道:“师父,让我回来吧?”
郭德刚睁开眼,表情平静中透着几分严肃的看着他,只是没有说话。
曹芸金一看有门儿,赶紧继续:“师父,我知道自己之前闹得很过分,那是我错了,您原谅我吧!”
看着曾经的爱徒,此刻满脸的诚恳,郭德刚心中五味杂陈。
人心都是肉长得,伤了就会痛。
人心都是肉长得,日久就会生情。
说到底,毕竟是师徒一场,自己能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办?
别说今天,就是之前每回有人提这事儿,自己的心又何曾平静过?
郭德刚沉默良久,点头道:“好!”
一个轻声的“好”字,顿时让曹芸金心中大喜。
果然啊,自己对德芸社还是有用的。
他立马点头不迭:“谢谢师父,谢谢师父!”
郭德刚也有些感慨道:“唉,回来了,就踏踏实实的。”
“哎!”曹芸金点着头,却话头一转,“师父,我回来演出,但能不能别签合同?”
郭德刚眉头顿时紧皱,人想回来,却又不签合同?
曹芸金是有备而来的,见状赶紧解释道:“师父,我回来呢,还算德芸社的演员,抽时间也会来演出,就是别把我的时间定得太死,毕竟我在外面事情也多,我自己找路子赚得钱,也会上交一部分给公司。您看成不成?”
郭德刚定定的看着他,脸色变得更严肃。
他是谁?
那是南走一千,北走八百,江湖路上光脚趟过来的人。
没等曹芸金说完,他便已经恍然大悟。
说什么认错悔过?
哪来的浪子回头?
原来不过是跑到自己这里“借招牌”来了。
头顶“德芸社”,背后还有其他人,这手算盘打得可真响呐!
郭德刚眨巴几下眼睛,什么都不想再说了,脸色更疲惫的靠向椅背,又闭上了眼睛。
曹芸金一瞧这架势,就知道自己的计划落空了。
心中有失望,只能拿出最后的方案!
“师父,我跟了您这么多年,您是了解我的,我爱相声这门手艺,我跟您一样,也想把它发展好,要不我自己出钱开个园子,您借几个演员给我。对外我的园子也是德芸社的分社,收入我也给公司分成。”
“这样一来,不会让外人看了笑话,对公司和我自己的发展也有好处,您看怎么样?”
刚才是借招牌,现在是连招牌还有人马一起借。
厉害啊!
郭德刚依旧没有睁眼,只是有些无力道:“你走吧。”
曹芸金没有走,因为他还有牌。
只见他起身,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郭德刚前面,红着眼圈道:“师父,咱好歹师徒一场,您就帮帮我吧。”
没错,世界上最好的牌,莫过于“情”,尤其还是面对郭德刚。
果然,郭德刚再次眼睛,心都要碎了,可是该说什么呢?
身后是一百多人,身前是徒弟一跪,夹在中间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字:难!
“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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