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午膳时候,张闻风破例多陪了两碗酒水,图一个高兴气氛。
酒桌上老瘸子喝得满脸红光,这可是观主大老远从州城给他带回来的好酒,喝着格外舒坦,便多问了一句,“那个打赤脚的女娃没回来吗?”
在他看来道观住着的都是一大家子, 出去好几天了,得问问关心下。
平素莫夜不与大家一起用膳,清清淡淡,有些格格不入。
该关心的还是得关心,人家是个女娃子。
张闻风稍瞥一眼身边虚无的影子,他刚刚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稍瞬即逝, 笑道:“她回后山洞府歇息去了,过几天又会见着, 您甭担心她,好着呢。”
二师兄忙举碗敬酒打岔:“瘸叔您是舍不得观主带回来的好酒给我们喝,还是想耍赖?每次都是舔一口,半天了碗里的酒还是老样子。老韦,咱们整起!”
“哟呵,今儿个老二得劲了啊,来,整起!不许用你那个元炁解酒,爷们奉陪到底,敢说我耍赖!”
老瘸子哈哈笑着一条跛脚踩在凳子上,扎起袖子匪气十足,豪迈不减当年。
酒桌子上不分大小,三个大老爷们顿时吆五喝六开整。
用完膳,张闻风与岳安言提前放筷子下桌,由得瘸叔他们仨放开了斗酒。
学徒们吃得快, 除了两个要值守帮厨的小家伙,其他的早跑外面玩去了。
两人走去茶舍烧水喝茶, 张闻风聊起前段时间去州城获得客卿监风使,以及去邻县协助执行任务的事情,又问了道观的大小事项。
驴子那货驮着小魍精,频频探头朝门里面张望,咧嘴呲牙就那么怪笑。
岳安言也忍不住笑了,“闾子进找你有事,我去西院歇息一阵,下午还有课。”
喝完盏中茶水,起身出门,摸了摸小魍精的头顶童子髻,对蹭她肩膀的驴子道:“你进去说话,别笑了,我把地方让你。”
驴子嘚嘚走进茶舍,醒起观主对它的那些教导,要沉得住气,忙闭上它的驴嘴,省得被观主借题发挥教训一顿。
“行了,说正事, 我将几门经文都念诵一遍, 你自己在心中做比较, 哪门合你意, 你告诉我。”
张闻风起身关门,特意传音问影子:“莫夜,我念经做法,对你可有影响?”
“没!”
莫夜简单的回了一个字。
张闻风从黑布袋摸出三支长香,一边走动一边念诵《太上通玄四方妙经》中的“祷告祈福篇”,接着又念诵《静心辟邪咒》,一连念诵了五门这个世界的经文,手中香已经换了两次,小魍精和驴子听得认真,默不作声。
满室氤氲香雾,烟气缭绕。
见驴子神色反应不大,张闻风大致知道驴子需要哪种经文了,他开始换音韵吟诵“清心诀”,一遍念完,果然驴子开口了,“这个好,观主你再多念几门类似的经文。”
接着再念《太上说常清静经》,驴子眯着眼听得如痴如醉,黑色皮毛有丝丝细碎银色光芒跳跃,它听的是经文中蕴含的神韵,与文字无关。
待张闻风对着驴子念诵《道经》第一章时候,满屋子的香雾涌动,驴子身上有细微气机牵引,不知不觉中,它入定了。
看着香雾回旋,缓缓消失在驴子身体表面,张闻风略略皱了一下眉头。
驴子到底还是走上了神道的路子,他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将残香插入墙角的地缝,招手示意在一边安静待着的小魍精与他出去,受钟文庸神道手段点化的小魍精,也是修的神道一种,他得替他们考虑下将来。
莫夜似乎在躲老天爷,待过些天能够走出来,他请教下现成的高手。
关上茶舍房门,贴一张“请勿打扰”的纸条,看一眼跟着他走的小魍精,笑问道:“你什么事,你说?”
胡羌儿仰着头,到现在才轮上他有说话机会,小模样很可爱,笑道:“后山住着的堃爷,说他能用土行妖术帮我将本体搬到道观来,不会损伤树木根须,我寻思着这事得与老爷您说一声。”
张闻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堃爷”是土灵那货。
土灵当初第一次与他打交道时候,就是口出不逊自称“堃爷”,然后被他用阵法狠狠炮制了一顿,再也不敢在他面前称“爷”,即使现在获得自由,也是叫他“观主”,显得彬彬有礼。
“好事啊,此事宜早不宜迟,你与他去弄。”
张闻风笑道,小魍精交朋友的本事是天生的,道观上下谁都喜欢,山獾现在成了小魍精夜间出行的坐骑,连整日闭门不出的土灵都搭上了交情,顶顶厉害!
“他准备怎么解决你本体搬走后留下的大坑?你们必须得提前考虑好收尾,不能惊动村民。”
“您放心,堃爷会用障眼术,挪一颗其它地方的胡桃树做掩饰,每天都会落叶,然后七八日后的夜晚,天降雷火,将树木烧毁掉,彻底毁去存在痕迹,那颗替身胡桃树会搬来道观,烧掉的只是一些老朽枯树。”
胡羌儿一本正经将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显然是用了心思去考虑善后,竟然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张闻风给了个赞赏眼神,问道:“你本体搬来道观,准备安置在哪儿?”
“我相正了西南坡上一块地,离水潭灵气近,又阳光充足,只是需要将边上三十丈内的树木挪走,得您同意,要不那些树木,它们的生长会受影响。”
“准了,你与土堃去做就是。”
“羌儿还请了闾欢帮忙。”
“哈哈,你个小聪明,请他们帮了忙,以后记得要还人情。”
“羌儿记下了。”
胡羌儿得了观主允许,高高兴兴跑走。
张闻风脸上挂着淡笑,下山往西潭岭走了一圈,那八株玉黍灵植有丈许高,叶片宽大修长,长得很繁茂,周围地里的玉黍早就收完,连秸秆都拔掉,种上了秋菜。
他探查一番,差不多明后天能够收获,玉黍米颗粒饱满,蕴含的灵气比当初的种子强多了。
又去查看望霞岭的灵植情况,他考虑着明年春上,将灵桃树和李子灵植的枝条剪下来,在灵泉边上的桃树和李树做嫁接尝试,否则要等上三四年才能挂果,再培育成片,耗的时间太长了。
影子里传出莫夜的声音:“现在得闲,咱们去一趟白狐堡,我瞧瞧上次种的花。”她躲在影子里,不便用神通查看。
张闻风自无异议,从西边的绿植篱笆跃过,捡山野偏僻路,走到圈起来的白狐堡牌坊门口,敲了敲木柱,有一头寻常的白毛狐狸从草丛中钻出,人立起来合拢爪子做拱手状,再作势请客入内,它认识来过一次的张观主,受过关照要热情待客。
沿着小溪溯流而上,走到封闭着的种花水潭处。
辛月和辛星接到信翩翩赶至。
“张观主你回来了,莫姐姐呢,她没有一起来吗?”
辛星这些日子被拘在家里,她哪里都不能去,看到张观主前来,简直比见到亲人还亲,笑靥如花,光彩照人。
张闻风与打招呼行礼的辛月客气还礼,笑道:“我与莫夜进种花地一趟,你们忙去,不用在这里多等。”
辛月听明白了,笑道:“我和辛星在附近走走,你们先忙正事。”
拉着妹妹转身往回走。
张闻风一步一步走进山脚岩石中,黑暗里没有碰到任何障碍,数步之后,走进了密封的岩洞,里面阴寒气浓郁,令他颇为不适。
莫夜从影子里走出,除了头顶的簪花不见,一切如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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