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凯恩控制局面的手段完全没考虑绮丽本身的心情,但他的确是把事态稳住了。
公主整整一天没出现在城堡之内,对外的解释是她婚礼当晚吹了点风不怎么舒服。这个理由听起来拙劣的很,但整个金翎城里又有谁敢质疑凯恩·提尔的话?
艾丽莎走进绮丽的房间时,年幼的公主正坐在窗边拖着腮发呆,听到开门声后她转过头来,像男孩儿一样利落的金色短发之下,那双与凯恩如出一辙的蓝眼在瞬间亮起灿烂的光芒,但很快地光芒便被担忧覆盖住了。
“丽莎!”绮丽急忙从窗边跳了下来,“女神啊——我终于见到一个能说话的人了!”
说着绮丽跑到了艾丽莎面前,牵起了她的手,清秀的面庞上写满了愧疚和自责:“对不起,丽莎。我没想到会在你的婚礼上出现这种……对不起!”
绮丽的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但她看起来还算精神,艾丽莎便也稍稍放下心来。
她反握住绮丽的手掌,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
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的婚礼上的确糟心透顶,可绮丽同样是受害者,艾丽莎还不至于迁怒自己的朋友。她拉着绮丽坐了下来:“埃德加给你说明情况了吗?”
“你是说吊坠的事情?那不是我送他的,我怎么会把印着家族标志的东西随便送给别人。”
想来绮丽也没这么傻,送带着王室族徽的东西当定情信物,那岂不是正等着别人发现他们之间的私情。
艾丽莎拧起眉头:“那就是真的有人要害你。”
“我和扎伊已经认识半年了,没想到……”
“扎伊?”
“他的名字。”绮丽说着,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丽莎,这不是要害我,这是要害你,害你和凯恩。”
“害我?”
“我今天突然想到,我认识扎伊的时候,母亲刚刚向你的父亲提议了这门婚事,这太巧了不是吗?”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艾丽莎就明白了绮丽的意思。
严格来说这不算什么巧合,但为什么偏偏是在她的婚礼上被人撞见公主和修士私|通?而且现在摆明了是那个名叫扎伊的修士在陷害绮丽……即使她的猜测毫无边际,可艾丽莎仍然觉得这说得通。
“你认为是有人在挑拨你和凯恩的关系。”艾丽莎压低声音开口说道。
回应她的是绮丽有些无奈地干笑声,在艾丽莎印象里神采飞扬的公主此时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这还有必要吗?我的舅舅已经足够讨厌我了。”
说完公主垮下了肩膀:“是我的错,丽莎。哪怕你不怪我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如果不是我认人不清,这件事根本不会发生。”
艾丽莎想了想:“你知道他可能会是谁的人吗?”
“他可是一个神职人员。”绮丽显然是没什么头绪,“明面上不可能和任何势力有牵扯,否则教会也不会允许的。”
“关键在于你和凯恩不和,谁获利最大。”
绮丽收起了带着悲伤的自嘲笑容。
公主那双清澈的蓝眼睛里闪过几分思索的痕迹,但是很快地她沮丧地舒了口气:“丽莎,我不想——”
后面的话,被艾丽莎轻轻按在绮丽嘴唇上的手指堵住了。
艾丽莎知道绮丽想说什么,她也知道凯恩为什么不喜欢绮丽。
凯恩一生戎马,他的双手与刀刃上沾满了无数的鲜血,他的战靴是踏着数不清的尸体走过来的。怀特帝国是女王与他的敌人,难道那些向帝国屈服献媚的贵族不是?
所以凯恩厌恶任何与怀特沾边的东西,也厌恶赢得战争后立刻转投提尔家族的贵族们。
但绮丽并没有经历过战争,艾丽莎也没有,她们是在和平年代出生的。她们从小接触的,交往的,她的朋友们长辈们,都是那些曾经屈服于帝国的贵族。
“——你必须想,你不仅要想你和凯恩的关系破裂会给谁带来好处,还得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他们。”
凯恩不喜欢绮丽并不是因为她跳脱也不是因为她热情开朗,而是因为她过于亲近其他贵族们。
公主咬紧嘴唇:“这太残忍了,丽莎。”
以及,心肠太软。
“而且,”绮丽不怎么情愿地放轻了声音,“我不可能像凯恩那样做个独行侠,我住在首都呀,那儿遍地都是贵族,我也没有像他那样的威信。”
当年戴上王冠的是他的姐姐玛丽安·提尔而不是他,可不仅仅因为女王是年长的那个。凯恩是个英雄,但他从来、也不可能是个国王。
“我想这点女王早就告诫过你如何去做了。”艾丽莎只是眨了眨眼,回应道。
绮丽叹了口气。
“……我得戒备着贵族,还得叫他们喜欢我。”说着她顿了顿,“如果我和凯恩真的因为这件事闹翻,能从中获得的利益太多了……从中获益的人也太多了。”
“还好这招并不高明。”艾丽莎宽慰道,“或许是凯恩多年不和别人来往,让他们只记得他冷酷无情,却忘记了他镇压流言的手段有多强硬。”
“我想我可以帮点什么忙,”绮丽认真地开口,“我犯下的错误,理应我来承担责任,而不是叫我的舅舅帮我收拾烂摊子。”
想到凯恩今早的态度,艾丽莎苦笑几声:“你知道你的舅舅是凯恩·提尔对吧?”
一开始他甚至不允许任何人来安慰你,你还想掺和一脚?
绮丽当然理解艾丽莎的意思,她拧起了眉头,看起来心烦意乱的:“我没想到扎伊他……整整半年的时光,仅仅是为了陷害我。”
话说到最后时,绮丽的声线禁不住颤抖起来,但是她没有哭。
艾丽莎轻轻地给了她一个拥抱:“我理解你的感受,绮丽。我也经历过背叛。”
绮丽怔了怔:“是那个该死的骑士对吗?对不起,丽莎,我不是有意让你想起这些糟心事的。”
“现在还提这个做什么。”艾丽莎摇了摇头,不愿提及这个话题,“恐怕凯恩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放你自由,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带来解闷的吗?”
“你对我太好了,丽莎。”绮丽无比内疚地开口,“就让我好好的关禁闭吧,这样的责罚已经非常宽容了。不过……”
“不过?”
公主踯躅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艰难地说道:“丽莎,你能……帮我打探下凯恩打算如何处理扎伊吗?”
艾丽莎看了她半晌,语气平静了下来:“你不是舍不得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到……凯恩一定会杀了他的!搞不好还是亲手。”绮丽急忙解释道,“然而不管如何,他是教会的人!教会的人理应教会来处理才对,如果凯恩真的二话不说就要了他的脑袋,这叫教会的颜面往哪儿搁?”
“你不希望凯恩杀死他。”
“我认为应该把他教给教会,或者流放他。”说到这儿时,绮丽打起了精神,那双与凯恩一样的蓝色双眼里有不容置疑的坚定闪过,“我绝对不是因为舍不得,对背叛者没有‘不舍’如此一说。但你得阻止他,丽莎,很有可能只有你能阻止他。”
就她?
艾丽莎对自己可没这么大的信心。面对着公主的目光,她沉默片刻后,只是开口:“我只能尽力,绮丽。凯恩·提尔做出的决定从来没有收回过,这点我想你比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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