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后。
姑苏城外来了一辆华贵的马车。
鱼塘间的百姓见了见,便撇过了头去,没有再继续关注。
朱英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的场面,四处都是泥洼,连马车行走的道路的,都是泥泞,连拉扯的马匹都艰难的迈着脚步。
忽然一群小孩路过马车,围绕着马车开始转圈。
车夫道:“哪来的孩子,快走,惊动了车里的贵人,当担得起吗。”
孩童们嬉笑,一边转圈一边念,道:“梅公子,姑苏子,东入无锡五泻河,西入武进三山港,家家门外泊船蔢,户户人家尽枕河!”
朱英一听,顿时一愣。
梅公子?姑苏子?
难道他们说的是梅长苏?
顿时,朱英掀开了车帘,见孩童们一脸喜色,一边跑一边念,念了几遍就跑开了,跑到荷塘便上继续念。
河中打鱼的渔夫也跟着大笑,和孩童们同时念了起来。
朱英面露诧异,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心道:“家家门外泊船蔢,户户人家尽枕河,好大的口气啊。”
若是童谣里所言,姑苏城如何会是这么破败的景色?百姓可谓是筚路滥缕!
朱英道:“进城吧!”
很快,马车又不动了,车夫道:“先生,路太泥泞,无法行走啊。”
话音刚落,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笑道:“先生应该是从外地而来的吧,要进姑苏城,只能用牛车,贵人的马匹自然无法入城。”
朱英恍然大悟,连连道:“原来如此啊!那不知你能否带我入城呢。”
男子大笑道:“先生不嫌我的牛车,在下自然是愿意啊。”
朱英坐上了男子的牛车,侍从则是只能踩着泥泞朝着姑苏城进去。
朱英忽然道:“在下初来姑苏,时才听闻孩童们都在念着童谣,敢问,这童谣中的梅公子是何人啊?”
男子道:“梅公子以前叫梅姑苏,后来改名叫梅长苏,乃是梅姨的儿子,不久前就去了齐国的稷下学宫,梅公子可是姑苏城最了不起的才人了。”
朱英恍然道:“原来如此啊!姑苏乃是吴国旧地,梅公子是以前的吴国人还是楚人?”
男子道:“论起出生,梅姨乃是吴国后裔,所以,梅公子也算半个吴国人,不过,现在大家都是楚国人,想得也都是家家门外泊船蔢,户户人家尽枕河,谁会在乎谁是哪国人呢。”
朱英和侍从看了一眼。
二人顿时明白,难怪梅长苏对楚国没有归宿,原来如此啊,吴国是被楚国所灭,即便有了几代人了,也难免心怀故国!
牛车来到了姑苏城的胥门。
忽然牛车不走了。
朱英看着男子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胥门城门,道:“足下为何不动了?”
男子感叹道:“梅公子曾说,若是此胥门在开一门,引入太湖之水入城中之渠,不仅可以分检水势,还能让家家户户睡在河头,那时,我姑苏城便会成为楚国最为繁华的地界,悄悄和你说,即便是芈氏,屈氏,甚至是黄邑加起来,都不及这一城富庶!可惜,梅公子想要替我等姑苏人达成此宏愿,太难太难了。毕竟,梅公子不是贵族,更加不会被楚王给敕封啊。”
“什么?”
“……”
朱英惊到了,怎么可能啊,他看了看这个破败的城池,一城可比三家贵族的封地,这怕不是危言耸听吧。
姑苏一城超过三大贵族所有的封地?
顿时,朱英想起了十日前,自己提出姑苏赐给梅长苏时,梅长苏面色激动,难以自持!如果要这么说的话,不是说,梅长苏一人就抵得过楚国的三大古老贵族?
惊呆了,朱英!
然后,男子看了两眼之后,便继续带着朱英进入了城中,朱英满怀忐忑,来到了城中,他并非无能之辈,相反,朱英和春申君一样,精通水利。
否则,黄邑也不可能被他发展的那么的好。
一进城不久,朱英便给了男子一些钱,说,能否继续带他四处看看。
男子欣然答应,朱英看的并不是四处破败的房屋,而是城中的水利,他问道:“以在下之见,如果只是将太湖水引入城中,虽说可以分减水势,但也无法家家富庶吧。”
男子大笑道:“贵人有所不知,梅公子的才能如何会如此简单,单单减少水势,只会让姑苏城永远不用担心有水涝,凭此一点,已是天大的功举了。”
太湖自然也会涨水。
一旦涨水,就是水涝,分减水势这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
很快,朱英便想到,太湖的水是超过姑苏城的水平的,分水入城家家都是船舶,不是假事啊,那为何能够富庶呢?
朱英迫切的问道:“时才,我听闻孩童们的童谣,其中有一句东入无锡五泻河,西入武进三山港,在下猜测,莫非这才是姑苏富庶的根源?”
男子颇为诧异,道:“贵人居然通晓水利?”
朱英一听,顿时道:“在下也不算通晓,只是极为好奇罢了!”
男子笑道:“我看贵人一脸的不信,我姑苏城虽然破败,但若是梅公子来治理,可比秦国陇西,当然,除了梅公子,谁都无法做到。”
朱英一听,顿时心痒难耐啊。
楚国居然还有这样的宝地!?
男子继续道:“姑苏乃吴越旧地,此处三江五湖,除了有太湖,还连接着无锡湖,也就是芙蓉湖,若是在二湖之间,挖掘一塘,便能放马饮水,百姓自用,从此姑苏数百里的四野之地在无凶涝。”
朱英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姑苏连接着三江五湖啊。
但是怎么来治理,却是很难,现在男子所言无疑给朱英打开了一扇大门。
男子继续道:“太湖之水地势高于姑苏,若是在姑苏城增开一封门,修建水陆两用的城门,封闭胥门水门,使胥江之水绕道入城,不仅分减了水势!同时,只要在城内凿开许多纵横交错的小河道,使河水贯通全城,即便于排泄洪水,又利于水上交通,不就是家家门外泊船蔢,户户人家尽枕河了吗!”
朱英惊愕不已。
这一举措不可谓不好啊,利用了五湖之水啊。
那三江呢?怎么弄。
男子继续道:“若是此举一成,城内永无水患,便可大兴土木,开凿一条通往大江的大河,用它建立港口,疏导江水南流,经武进界分而为二,便是东入东入无锡五泻河,西入武进三山港!接着继续开通无锡河,大计便成了。”
朱英此时终于不淡定了。
因为,男子口中所言的大计是什么。
这个大计一旦做成,别说是姑苏,就是整个吴越千里地界,将会成为整个楚国最富有的地方。
别说三大古老的贵族了,就是把贵族的土地全部加起来,也比不上姑苏啊。
什么陈郢,什么江夏。
算个屁啊!
朱英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
心脏扑通的狂跳,这姑苏城可是宝藏啊。
难怪,梅长苏听闻之后都不能自持!一旦被封了春申君令尹的黄邑算个什么啊。
黄邑最多算个战略要地。虽然在二十年的水利经营之中,已然成为极为富庶的地界。
可是怎么和姑苏相提并论。
顿时朱英犹豫了,矛盾了,真的要赏给梅长苏?
这,舍不得啊。
男子见朱英双眸闪烁,顿时补了一句,道:“梅公子说过,治之以为陂,凿语昭渎以东到大田,田名婿卑,凿胥卑下,以南注太湖,以泻四野!楚国宝地无其二也!”
胥就是胥江,周围的田地是胥卑,南下引入太湖,太湖灌入姑苏,姑苏倾泻四野!姑苏,也就是后世的苏州。
这是何等气魄!何等才思!
朱英都不由叹道:“梅长苏真乃治世良才啊!”
男子忽然走了两步道:“贵人,在下还有其他事,就不在送贵人了,就此告辞!”
朱英回了一礼,二人分开之后。
朱英的侍从都忍不住了,道:“先生,这,这怎么办!”
朱英片刻难以做声,道:“还真来对了,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被蒙在鼓里!梅长苏此人当真可怖啊,家家门外泊船蔢,户户人家尽枕河,此言不虚啊。”
侍从道:“大王虽信任令尹,但是,令尹已然坐拥了淮北十二县,绝不可能被大王在册封姑苏的,以我看,先生还是按计划行事,让大王将姑苏册封给梅长苏,然后想办法再让梅长苏投效令尹,这或许可以啊。”
朱英愣了片刻,叹息道:“你太小看姑苏了!”
朱英的话充满了惆怅,楚国的军队是分封的,土地也是,城池也是,和列国的制度都不一样,谁富有豢养的兵马就会更多。
当年吴起在楚国改革。
就是为了加强中央集权,罢免贵族,收回土地,结果呢,自己死了。
贵族又拿回了自己的土地,自己的权利。
这就是楚国的制度。
令尹虽大,但是,如果梅长苏掌握了楚国最大最富有的姑苏,可想而知后果,人家凭什么要效力于令尹。
难道,自己就不能做令尹?
朱英道:“先去看看梅长苏的族人吧,如果没有太大的问题,速速赶回陈郢,此事不能耽误了,若是被昭氏,屈氏得知,恐生变故!”
一日后!
朱英马不停蹄的赶往的陈郢,此事,他心态已经都有些炸裂了,谁得姑苏,谁就是楚国的无冕之王啊。
比起无比巨大的财富,信义算的上什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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