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是比市集还要远的地方。
天还没亮的时候,童家人便都起了。大房、二房、四房的人与童老爷子和老太太道了别,便带着米和菜出了门。
路途遥远,童老爷子和老天太年纪大了,自然是不好走动的。
原本老五童知义也想跟着一道去,不过老太太却是担心他累到,硬是把他给留在了家里。二老的起居需要人照顾,得留一个媳妇在,大伯母林氏一早上便在老太太耳边吹了风,说要将方翠微给留下来。
她是这么打算的,方翠微的几个孩子都孝顺,若是方翠微留下,童枝儿几个定然也是会留下来帮着方翠微的。如此一来,便不会横生枝节。
林氏实在是怕了童枝儿,心里头总怕她会看出来,干脆就让她待在家里得了。
不过,林氏却没想到老太太还没开口,二房的罗氏却是主动说,留在家里照顾二老的饮食起居。
若非昨儿个老太太才从童知信那里的了保证,老五去私塾念书的银子都是老四出,老太太必然会生气的,一定要将方翠微给留下。
不过,现在她不好立刻发作,便什么也没说了。
于是,林氏十分悲催的瞧着童枝儿跟在童知信和方翠微身后,一道往县城走。
昨晚上,童知信和方翠微领着几个孩子回到自己的院子,几个孩子便商量了让童枝儿跟着爹和娘去县里。
“二姐聪明,定然不会叫爹和娘被人欺负了去。”这是童珠儿和童招福的原话。
手里拎着在市集买的十来个鸡蛋,童枝儿偷偷瞧了瞧身后脸色很是难看的大伯母林氏,心情非常的愉悦。
“枝儿,好好拿着鸡蛋,知道吗?”方翠微嘱咐道。
“娘,我晓得。”说着,童枝儿便将鸡蛋牢牢地抱在怀里,捂得严严实实的,瞧得方翠微无奈一笑,这个鬼丫头。
“孩子他爹,你说还要不要买一斤肉?”方翠微看向一旁的童知信。
童知信想了想,道:“不了,肉就等去了县里再买,新鲜。”
大伯童知明这时候走了过来,扛起地上的半袋米在肩上,却不小心扭到了腰,龇牙咧嘴的道:“四弟,大哥给你提着这个。”
童知信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将米从他肩上捞过来,道:“不用了大哥,还是我自己来吧。你身子骨不好,这蓄就别做了。”
方翠微同样瞧得一头雾水,对总称身子骨不好,下地干活没过一会子就要去歇着的大伯这会儿居然能扛起一袋米很是震惊。
童枝儿却是一脸了然。
大伯惦记着爹的银子,自然要来讨好了。不过,他平素里身子骨不好,爹哪里会让他“吃苦”。
童枝儿有械心的想,大伯这是被自己平日的偷懒还苦了。
“呀————”
惊呼声叫童枝儿抬起头,却见童知信肩上一空,顺着童知信惊讶的目光看去,却是二伯童知德将米袋扛在了肩上,不声不响的往前面走了。
惊讶过后,童知信立即提着另一袋米追上童知德,道:“二哥,还是我来吧。”
童知德却是不理他,径自往前面走。童知信没法子,只好由他去了,不过心里却对二哥很是感激。
童枝儿正眼瞧了瞧她这位平素里沉默寡言的二伯,她这位话不多的二伯,与同样话少的二伯母一般,都是勤劳的人,对她们也还不错,童枝儿想,如果有什么地方能帮到二伯他们的,到时候就帮上一把吧。
出门的时候天还没亮,到县里的时候,却已经是中午了。
童枝儿随着大伯童知德停在一个狭小的胡同里面,面对着一扇破旧的门。
大伯敲了门,童枝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接着门便开了,一个穿着花布衣裳的女子哭着走了出来,“爹,娘,二伯,四伯,四婶,你们总算来了……”
“媳妇,你别哭,我们这不是来了吗?招金怎么样了?”大伯母林氏搀扶酌似一阵风吹来就能跑了的胡氏,急切地问道。
“……不好说,你们进去就知道了?”胡氏哽咽着道。
童知信心中一急,“那我们快些进去瞧瞧。”
胡氏点头,领着几人进门,穿过院子,停在一间卧室面前。因为卧室很窄,童知明和童知信进去后,其他人就只能站在院子里了。
林氏这时候便对方翠微道:“我都说招金他们住的院子小,来了也是添麻烦,你看,现在我们就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方翠微被说得有些尴尬。
林氏瞧向童枝儿,却见她根本就没在意,心中顿时一阵气闷。
童枝儿压根就没注意到林氏说什么,此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卧房里。
卧房里,童招金“哎呦哎呦”的嗓音听起来很是渗人,仿佛得了什么治不了的怪病,病入膏肓没几日好活的样子。
胡氏在院子里低声啜泣着,嘴里一直念叨,“这可怎么办才好?”
林氏瞧了眼方翠微,拉住她的手,走到胡氏面前,道:“媳妇别怕,招金定然会没事的。如今你四婶他们发了财,有银子请县里最好的大夫过来给招金瞧病。你快别哭了,当心自个儿的身子。”
“四婶,你一定要救救招金,大郎还小,他不能没有爹啊。”林氏话刚落,胡氏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抓着方翠微的手。她长长的指甲陷入方翠微的肉里,叫方翠微有些疼得厉害,不过现在却不好说什么,只出言好生安慰胡氏。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请大夫好好过来的。只是,招金病了这么久,你都没请过大夫瞧吗?”
方翠微这话叫胡氏的心微微一颤,思量片刻,便哭着抹泪道:“虽说我和招金都没啥银两,在县里头吃的用的都要银子,但是招金病了,我却是第一时间就请了大夫号脉开了药。不过,这药几日前吃完了,招金的病却还是不见好。我心头想或许是那大夫医术不好,可我手里头却没了银子,想不到别的法子,只好托人捎信回家。四婶,你可一定要请个好大夫给大郎他爹看看哇,不然我……”
胡氏说着又是抹泪,踉跄间竟是要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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