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捉丁守石城,孤寡老幼难逃生。』 』 差役多,捐税重,不杀官家活不成。”
这是一流传在广西古田一代的民谣,最早从弘治年间就有了传唱了,换句话说,造反已经有年头了。
当年东南抗倭的时候,唐毅见过瓦夫人,老太太年过六十,能使双刀,勇猛绝伦,率领狼士兵,屡战屡胜,堪称倭寇克星,东南的守护神。
不过西南的土司也不都是瓦老夫人一般的忠贞之士,早在弘治五年,也就是正德的父亲当皇帝的时候,西南遭逢天灾,朝廷赈灾不利,有心人煽动,就出现了叛乱。
“当时叛乱的领名叫韦朝威,攻占古田县城,号称广福王,前后统治古田26年,后来有继续攻城掠寨,直到正德十三年,此獠才兵败被杀。”
唐汝楫忧心忡忡,介绍道:“谁知西南并未从此太平,韦朝威有个三儿子,名叫韦银豹,此人野心勃勃武宗皇帝派镇守广西的副总兵张佑和太监傅伦,集结广东、广西、湖南三省兵力共4万余人,分五路围剿义军。韦银豹狡诈多端,凭借有利地形与官军周旋,恰逢当时宁王叛乱,宦官柄国,朝廷大乱,军心浮动,斗志低微。韦银豹侥幸获胜,竟被称为‘莫一大王’,意为力大无穷!随后韦银豹与覃万贤、黄朝猛等斩杀了朱铠等一批的地方官吏,又攻下了雒容县城,杀县令张士毅,封覃万贤为‘战江王’,黄朝猛为‘冲天将军’,声势浩大,西南为之震动。”
论起大明的诸多边患,韦银豹绝对不是最棘手的,也不是最强大的,但是,却是最难缠的。
从弘治年间,经历正德,嘉靖两朝,都没有平定下去。
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态势,在嘉靖三十一年,为了进一步削弱明王朝在广西的统治势力,韦银豹联合八寨乱军,强攻灵川,架云梯,越城墙,犹如神兵天降,守城官军闻风丧胆,丢盔弃甲,四处逃窜。
韦银豹大获全胜,杀了城中官吏,运走三万两白银,放火烧毁官署,又抢走数钱石存粮,裹挟大量百姓,从贼造反。
攻下灵川后,韦银豹更加猖獗,竟然挥兵直指省城桂林,所幸官军重兵扼守临桂一带,韦银豹没能攻克,只好悻悻退走,
嘉靖四十三年,不死心的韦银豹再次组织力量围攻桂林城,凭借星光,沿着古田的木皮江,翻越登云山,来到桂林南城。当时城门紧闭,官军防守严密。
韦银豹与手下爪牙商议之后,竟然派出几个身形灵活的,用爬城锁进城,斩杀参政黎民衷,劫走白银四万两。
从桂林撤走之后,韦银豹十分得意猖狂,他竟然刻石记功,大肆炫耀。
韦家两代人叛乱,前后绵延了小一百年,他们时而起兵造反,时而诏安归顺,反反复复,没有停歇,就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一直在那里流血。
虽然不致命,但是十分糟心!
“从正德年间就造反了,这个韦银豹年纪不小了吧?”
“没错,今年差不多是七十五了。”唐汝楫随口答道:“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韦银豹这家伙听说前年还生了个儿子,身体倍儿棒,一顿能吃好几斤肉,指望着他病死,老死,怕是不成了。”
唐毅背着手,走来走去。
“我让王崇古接西南总督,去对付韦银豹,你看怎么样?”
唐汝楫愣了一下,连忙说道:“王崇古精于军务,打仗的本事一流,区区韦银豹,不是他的对手,既然是极好的人选。”
“嗯,那就这么办了。”
说实话,唐汝楫觉出这个任命不简单,王崇古虽然领兵多年,可是他和杨博一样,都没有什么光辉灿烂的大胜。偏偏这两位坐镇九边,就天下太平,水波不兴,无数人都说他们知兵,可要唐汝楫说,是知钱还差不多。
杨博和王崇古在九边游刃有余,最大的依仗就是晋商和蒙古王公的关系,别人办不来的事情,他们花点代价,就轻轻松松退了兵,当真应了那句话: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要是把王崇古派到西南,人生地不熟,和韦银豹斗,他可未必能占便宜……辅大人一贯知人善任,为何自己能看出来的问题,他却看不出来?
莫非……
唐汝楫也是玲珑心肠,他没敢多说什么,连忙去安排了。
先是要求兵部提交人选,接着找到高拱,举行部推,最后上报内阁,流程走了一遍,王崇古就“众望所归”,被打到了西南,对付韦银豹。
晋党三大巨头全都趴下了,遍观朝堂之上,失去了能和唐毅对抗的力量。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得意忘形,必须小心谨慎。
先留下来的两个空位置,要立刻填补。
张四维原本是分担商税部分,现在也需要递补一位擅长经济的阁老。
“诸般政务,财税最重,接下来完成清丈田亩,落实官绅一体纳粮,就足够忙活了,张阁老,你可还有多余精力?”
张居正摇头,显得十分无奈,前些日子照镜子的时候,鬓角多了一根白,十分刺眼,他果断拔下了,转过天,又冒出了两根,还拔,张大帅哥,形象第一!
到了第三天,张居正泡在浴盆里,髻打开散在水面上,他抓起水草一般的头看了看,顿时一声长叹,再也不能拔了,不然头都光了。
什么叫隆庆新政,分明就是熬心血啊!
他再乐于揽权,也有一个极限。
“元辅大人,朝廷动财务的大臣实在是不多,我提议递补户部尚书张守直入阁。日后我们两个分管农桑和工商,各司其职,尽快扭转财政困窘的局面。”
高拱和晋党之间算是盟友,张四维一走,他损失不小,倒是想拉一个盟友过来,但是看看手下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够资格的。
算了,阁老就扔在一边,倒是吏部尚书,更让他在乎。
“唐阁老,吏部乃是六部之,至关重要,不能久空。该何人接替吏部,还请元辅示下。”
“呵呵,高阁老,你有什么合适人选?”
“我,我推荐右都御史刘体乾,他这个人不错。”
当然不错了,他是你高胡子的马仔。
唐毅没有说破,而是扫视了一下其他人,“诸位还有什么人选没有?”
沉闷了一会儿,张居正突然说道:“我推荐殷士儋!”
此话一出,高胡子愣住了。
说实话,他都忘了还有这位帝师大人呢!
殷士儋前番抢夺阁老失败,不得不前往两广督军,他一个北方人,又不痴迷荔枝,跑到两广那个遭罪就不用说了,
一年到头,天气闷热,身上的衣服出去一趟就湿透了,蚊虫叮咬,钻心刺骨的,殷士儋算是动心忍性,受了罪了。
这回把他调回来,也算是名正言顺。
互相比一比,刘体乾除了比殷士儋早一科之外,别的方面没有任何优势可言,殷士儋不但是帝师,还干过兵部,礼部,吏部的侍郎,经验丰富,颇有政绩。
把他推出来,谁也没有什么意见。
很快内阁通过之后,就正式举行廷推,张守直加太子太保衔,晋位东阁学士,入阁参赞机务。
两广督师殷士儋加太子太傅衔,接任吏部尚书。
张守直留下的户部尚书,出人预料,给了王国光,右侍郎方逢时向前提了一步,接左侍郎,诸大受被任命为户部右侍郎,另外陶大临调任刑部右侍郎,王世贞接礼部左侍郎……
廷推结束之后,高胡子就气冲冲杀到了张居正的值房。
“叔大,你真行啊,明知道殷士儋和老夫不对付,让他执掌吏部,不是给老夫添乱吗?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张居正垂手侍立,没有任何不敬,可是嘴上却说道:“中玄公,为国举才,乃是宰执本分,殷士儋与小弟同科,教导陛下,悉心尽力,圣上十分想念,让他接天官一职,乃是众望所归!”
“屁!”高拱可不是善茬子,三言两语就能糊弄了,“老夫也没说殷士儋不好,让他入阁不也是一样吗?”
高拱原来是打算自己兼掌吏部,只是有违体制,却是没法说出来。
“高阁老,内阁要增加懂得财政的大学士,遍观朝廷之上,还有比张守直更合适的吗?”
高拱找不出话语驳斥,气哼哼一跺脚,离开了张居正的值房。眼看着高拱离开,张居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微微冷笑。
“高胡子啊,你还看不明白吗?辅大人要一统朝堂了!”
张居正看得不错,随着诸大受,陶大临,王世贞等人迈入部堂一级,唐毅雄厚的人才积累,终于到了爆的时候。
毕竟唐毅只有一个,他的成功经验没法复制。
当初提拔唐汝楫,张四维等人入阁的时候,看起来有些草率,资历不足,唐毅还是顶着压力做了,为的就是今天,丙辰科的老同学纷纷进入高层,接下来申时行,王锡爵等人,还有罗万化,沈一贯,心学门下,唐党之中,人才一代接着一代。
十五年辛苦积淀,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随着越来越多的唐党进入决策圈子,一个比起严党,徐党,更加庞大的唐党已经初现峥嵘!(未完待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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