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闻言大惊失色,更不知究竟应该如何是好。蓝丝则霍然回头,心中似有所感,叫道:“你竟敢……”话声未毕,杨玄感的凄厉狂吼早将所有声音掩盖。走岔的内息在经脉间胡冲乱撞,犹如黄河泛滥,一不可收拾。口鼻之内更加火舌汹涌喷,竟是由内而外地直烧了出来。
目下情势之恶劣,实已无以复加。唯一可以救人的办法,确实就只剩下釜底抽薪,破去杨玄感的丹田而已。虽然丹田被破,从此就成废人,但废人总好过死人。杨素毕生闯过无数大风大浪,杀伐决断,从未犹豫。当下把心一横,哀声怒吼道:“玄感别怕,爹来救你!”蚀月心经催动护住全身,双臂护头强行闯入火海之间,竭尽全力,一爪抓向杨玄感丹田小腹!
杨玄感神智晕乱,但本能仍在。察觉到有人出手相攻,自然而然就生出了反应。凄声厉哮道:“好辛苦,好热,杀,杀,杀啊!”提臂反掌倒劈,度竟仍然快得惊人。电光石火间掌爪相交,登时又是闷雷也似的一声震响,父子俩各自倒退三步。蚀月心经至阴至烈,杨玄感身未站定,已觉有股寒入骨髓的真气沿手臂经脉侵蚀而入,连血液都仿佛要被它冻结。
假如是在平时,杨玄感对于这股阴烈寒劲自然是驱之而后快。可是此际他真气走岔,毕生苦练的烈焰功纯阳真火有如脱疆野马,完全不受控制地在体内肆意暴走,身上感受之痛苦,尤胜炮烙酷刑千万倍。难得有蚀月心经的阴寒真气入体,虽然转瞬即逝,但总算也抵消了那极度酷热之万一。
此时此刻,杨玄感已经完全陷入疯狂,只要可以感受到哪怕只是些微清凉,在他感觉中都已经绝对值得舍命相拼。故而立足未稳,体内余劲未去,杨玄感一声吼,竟然率先纵身扑过来向杨素狂攻猛打。他神智晕乱,只是下意识乱劈乱打,手上招式全然不成章法。可是度既快,又招招都携带了炽烈高热,再加上杨素心存顾忌放不开手脚,霎时间居然被打得节节败退,就连自保亦有所不能,更别说出手攻破儿子的丹田,废他一身修为了。
耽搁得越久,杨玄感情况就越是危险,再拖延下去,只怕那股纯阳真火就要把杨玄感的五脏六腑也烧成灰烬,到时候即使大罗神仙降世也难救了。杨素不假思索,吐气大喝道:“蓝丝,快!”
在场众人之中,杨昭要保护杨坚和独孤皇后,这三人身份尊贵,都万万不能让他们涉险;摩诃叶刚刚才替杨玄感疗伤,此时元气未恢复,也不可能施以援手;沙也、车离两人则是实力不足。杨素算来算去,却是除去蓝丝之外,还有谁能成为自己的助力?
这个道理杨素明白,蓝丝更加清楚。未等杨素出声说话,她早已伸手入腰间革囊,抓出满满一大把符纸漫空撒出。左手则捏成法诀连环凭空虚划,叱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叱喝声中无数符纸如被注入灵性般自动飘飞汇聚,纷纷如扑火飞蛾直入烈焰功真火笼罩范围之内。炽烈真火热度之高,足以煮铁溶金;符纸却是又轻又薄,本应该一燎就化为灰烬。可是事实偏偏相反,符纸遇火,非但没有被烧着,反而如同锁链般紧贴在杨玄感身上,对他作出最牢不可破的绞缠封锁。霎时间杨玄感只感觉有无穷巨力缠在自己四肢处,根本连抬起根小手指也难,更遑论要攻击抑或反抗。
千均定神咒!任你有九牛二虎之力,只要中了这咒法,照样都是动弹不得。然而杨玄感修为已达“神火劫”境界,单凭咒法要将他钳制,压力之大可想而知。纵使以蓝丝已达炉火纯青的玄术造诣,其负担同样沉重得乎想象之外。只在短短刹那之间,蓝丝捏成法诀的双手已经忍不住微微颤抖。咬牙催促道:“师父,快啊!”
根本不需要她多所催促,杨素行功聚劲已毕,仰天吼出一声悲愤长嗥,再度欺身跃近,双掌如雷,同时对准爱子丹田,狠狠轰出。
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应掌而起,丹田破损的杨玄感身如败絮,拖曳着一道长长火龙向后铲地飞出。毕生苦修而得的烈焰功真气一泄如注,无数火雨流星同向上下十方疯狂暴射,眼看着竟是要将整座两仪殿也付诸一炬。杨昭护在杨坚和独孤皇后身前,双掌挡拨,显得手忙脚乱,却哪里还有余裕去应付射向其他方向的火雨流星?沙也、车离也是自顾不暇。
惟有面色看来稍微恢复了几分血色的摩诃叶沉声低喝,双臂圈转,运起了“罗汉卸”。至柔气劲牵引之下,大殿内肆意横飞的漫天火雨全被聚拢归一,形成一团巨大火球。极乐宗主振臂上托,火球随即炮弹般呼啸着冲天轰出,将大殿屋顶狠狠轰破个大窟窿,火球本身则是穿云破雾直入穹苍,眨眼间再也不见影踪。
摩诃叶长长吁了口气,回身向杨坚和独孤皇后合什为礼,沉声道:“臣下无能,令皇上与娘娘受惊了,罪过,罪过。”
独孤皇后不会武功,眼前竟然演出了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实在受惊不浅。她身子晃了几晃,几乎没有摔倒,更哪里说得出话来?幸亏杨昭看出不对,及时出手扶住自己祖母,暗地里输送过去一股精纯王道的易经玄鉴真气,这才将情况稳定下来。杨坚则好歹也是开国之君,伸手按住自己腰间的天剑剑柄,借助神兵灵力定了定心神,勉强笑道:“国师已经尽力了,却又何罪之有?只是处道他……”
“玄感,玄感!你怎么了?别吓唬爹啊!”杨素着急的呼叫声骤然将杨坚说话打断。殿内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相望,赫然只见杨素俯身将儿子抱了起来放在膝上,声音中隐隐已带有哭声。小王爷闻声心中不禁就是“喀噔~”一沉,下意识向摩诃叶望去,心中连声叫苦道:“师父啊师父,你该不会是玩出火了吧?。”
之前两师徒在前来两仪殿的途中,就已经事先商议定当。摩诃叶依然出手替杨玄感疗伤,但在最后收手那一瞬间,却要以“菩萨灭”真气引杨昭先前埋藏的无形气针作动,以令杨玄感真气走入岔道,激引阳火**其身。如此一来,杨素为了救自己的儿子,就只能出手毁其丹田,废去他周身功力。杨玄感虽然清醒过来不必做植物人,但从此功力全失,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威胁可言了。而且如此行事,可谓神不知鬼不觉,杨素纵然被迫亲手废了自己儿子的丹田,也只会相信杨玄感确实是因为颅内淤血压迫,以至神智昏乱,对体内真气失去控制而走火,却绝对想不到罪魁祸,原来竟会是摩诃叶和杨昭这师徒两个。
这条计策细究起来,实在甚为狠毒。但是想起杨素为了一己利益,不惜挑唆杨广与杨勇两兄弟手足相残,更控制了杨广魂魄,将他当成傀儡般操纵的种种行径,杨昭便实在无法对那两父子心生怜悯而手下留情。然而无论如何,小王爷求的却只是让杨玄感变成废人,而不是变成死人。只是其中顾忌,却又根本没办法和摩诃叶分说。这并非不愿与师父坦诚相对,实在是无法坦诚。摩诃叶不知内情,下手时是否能够留下恰如其分的分寸,便实在不好说。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杨玄感竟然就此呜呼哀哉领便当的话,事情可就闹大了!
诸般念头在脑海中电闪而过,想起可能引的最恶劣后果,杨昭便不寒而栗。无暇多想更来不及向谁解释,施展无限电纵身跃出,呼喝道:“素公让开,让我来。”巽风悠凌空虚拍,送出股柔劲将杨素轻轻推开,出手一探杨玄感脉息,当场如堕冰窟,浑身从头到脚,都落了个透心凉。
杨玄感晕迷一日一夜,本身体质已经变得极为虚弱。五脏六腑再被阳火真气猛烈烧灼,伤势之重,根本无可估量。偏偏杨素爱子心切,关心则乱,出手只惟恐不重,竟然使足十成功力。正是黄台之瓜,何堪再摘?那记重手不但毁了杨玄感丹田,连带着将他体内经脉也全部震断。此时此刻,他的呼吸、脉搏、还有心跳等等所有生命征兆,都已经全部停止。这个人彻彻底底,死得不能再死了。
杨玄感怎么可以死?他怎么就能死了?!霎时间,杨昭目瞪口呆,但只在电光石火之间,他已知杨玄感之死是板上钉钉的铁一般事实,再没办法可以挽回。眼下自己唯一应该做的,就是让杨玄感彻底人头落地,决不能让他有死而复生的余地。心念及此,小王爷也再顾不上这是在杨坚与独孤皇后还有杨素面前,竖掌为刀,向杨玄感的脖子一刀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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