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下神手仙兵,杨昭从东宫寝殿拜退而出。回到太极宫甘露殿那边一看,朝会恰好已经散了。但摩诃叶、杨素等重臣却还留下来和杨坚继续商讨军情,看模样没有两三个时辰是走不开的。杨坚派人传出话来,也是叮嘱孙子回自己王府安心等待,没事就别随便乱跑了的意思。小王爷想想,那王府建起来以后自己连门槛都还没踏过半次,反正也不想回极乐寺看见单清风,不如回去看看也好。当即动身出宫。
摩诃叶今日入宫也不是孤身而行。除去杨昭以外,五部众的车离和陀罗两人也有同行。此时见小王爷孤身从太极门走出,两人自然迎上来相问。小王爷耸耸肩,道:“父王病患未愈需要休息,师父又和皇爷爷商议军情,没那么快能完事的。这么着,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不知道干什么好啦。对了,两位师兄,不如你们陪我回河南王王府看看吧?就这么自己回去,好象很没意思似的。”
雷神部的陀罗摇头道:“我这装束,不适合在城里到处跑来跑去,还是留下等师父罢。车离,你陪小师弟到处转转散散心也好。”
观音部的车离侧目看看陀罗身上那套盔甲。不禁和杨昭一起摇了摇头。盔甲本身倒没有太特别的地方,可是陀罗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在嘴巴的位置安装了个镀金鸟喙,乍看之下,十足就好似神话里的雷公一样。这么副怪相,以之出战对付敌人时,自然大收威吓之效,可是要公然招摇过市的话,就未免太过惹眼了。相比之下,车离身上的装束就正常得多,只是普通僧衣外加头戴毘卢帽而已。当下车离叹口气,道:“也好。师父议事完毕出宫时,就麻烦你向他老人家说明一声了。”随即牵过马匹,道:“小师弟,咱们走吧。”
皇宫之内,任何人都严禁乘马,故而二人也只牵马缓缓步行。行经纳义门,再从永安门走出到横街之上,就是皇城了。大隋朝中书、门下、尚书等三省;太仆寺、太常寺、光禄寺;将作监、军器监、都水监;还有左右千牛卫、左右武卫、左右骁卫等最重要的机构都设置于皇城,所以限制也适当放宽,但能够在此乘马者,仍只有少数得到允许的人而已。得到从朱雀门走出到朱雀大街,便是大兴外城。以朱雀大街为南北中轴线,东西两边的坊市,分别归属长安县和大兴县管理。杨昭和车离就是在这里上了马,向河南王王府走去。走了半晌,小王爷忽然一拍脑袋,回头问道:“我忽然想到点事,先不回王府了。车离师兄,你知不知道大兴城里面有家武安镖局的?”
“武安镖局啊……”车离想了想,点头道:“不错,我记得了。镖局的总镖头好象是叫秦武安吧。论武功只是三流,根本不值一提。不过他江湖够老,人情够熟,所以说起来也很有点名气。怎么,师弟和这家镖局有仇?要不要师兄动人手去帮你把它给拆掉?”
杨昭吓了一跳,急忙摆手道:“不是不是,车离师兄你可千万别乱来。”顿了顿,黯然道:“镖局的总镖头秦武安,两名镖师拓拔文正与胡静水,还有十几名趟子手,全都因为我的缘故而惨死在蜀王与唐门手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留下的满门孤儿寡妇,车离师兄你说,我若不去探望照顾他们,那还是人么?”
“极乐正宗一向乐善好施。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那是决无半点含糊的。”车离点点头,道:“既然他们是为师弟你而死,那么极乐正宗自该加以抚恤。嗯……我记得武安镖局应该是坐落在永和坊附近才对,这边走吧。”拨转马头挥鞭轻抽一记,轻喝道:“驾~”策马向西边大兴县所属的永和坊奔去。杨昭也紧随追上。
两人跨下所乘,都是一等一的突厥良马。全力奔驰起来,真若追风逐电,不比现代专门撞人用的“宝马”逊色。不过大兴城委实是当天世上最繁华热闹的级大都市,沿路坊肆上行人摩肩接踵,几乎比得上国庆黄金周了。此宝马又不如彼“宝马”,当真撞杀人时自己可也要落个重伤。所以度自然也就快不起来。再加上永和坊属于比较偏僻的地方,两人都从未去过,所以路上便耽搁了不少时间。却直到差不多中午时分,才好不容易找到了地头。杨昭翻身下马,向街道两旁的路人打听武安镖局所在,却不知为什么,无论男女老少,一听见那四个字便统统噤若寒蝉,摇头摆手地连说不知道,纷纷脚底抹油,走得一个比一个更快。杨昭心中纳闷,霎时间也感束手无策。
车离却比小王爷更懂人情世故得多。见此情景,早知武安镖局必定是闹出什么事了。他微一沉吟,从怀中取出几枚五铢铜钱,随手抓过名面色苍白,看模样是帮闲破落户的人物,道:“朋友,知道武安镖局在哪里么?告诉我们,这些就是你的。”
那帮闲破落户骤听要去武安镖局,同样下意识就想摇头。然而话未出口,黄澄澄的铜钱早把他视线吸了过去。隋朝五铢钱价值甚贵,这么几枚铜钱就够他到最好的酒家去大吃大喝一顿了,这破落户喉头滑动,伸手先飞快抓住铜钱,道:“前面直走,二个路口往右转就是。不过……最近据说有达官贵人要找他们麻烦啊,这位师傅,小人好心劝一句,还是别招惹是非的好。”
杨昭皱眉问道:“达官贵人?什么达官贵人?为什么要找镖局麻烦?”
那破落户苦笑道:“这个,小人却就不知了。”也不敢多话,拱拱手转身飞也似逃开。小王爷回头和车离对望一眼,目光中颇有疑虑。车离却摇头笑道:“达官贵人?嘿嘿……”语气中满蕴不屑。道声:“走吧。”当先而行。两人一先一后,依照那破落户的指点走了半晌,转过坊肆拐角处,骤然只见并不算宽敞的街道上并排停泊了两辆马车,把道路堵得死死地。透过马车之间的缝隙,清楚可见前面约莫二十来米外就有所大宅子,大门上挂着副黑底红字的牌匾,上书《武安镖局》四个大字。围墙上本来插着镖旗,但此际旗杆却早从中折断,显得一片凄凉。
眼见如此情景,杨昭心中怒火当即“腾~”地升上来。他握握拳头,把马缰交给车离,冷冷道:“师兄,劳烦你帮忙看着马匹,师弟我过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那两辆马车上并无任何标识,看不出究竟属于朝廷中哪家哪户所有。但其做工十分精致,拉车牲口也是百里挑一的好马,等闲官宦人家也难以用得起。所以车离乍看之下,就知对方身份非同小可。但极乐正宗声势正如日方中,杨昭又是当朝皇孙的身份,却又怕得谁来?当下他只微微一笑,道:“师弟尽管放手施展罢了。”当下接过缰绳,驻步不前。
杨昭却没多想身份高低,谁能压得住谁之类的鬼门道。他面色铁青,眉宇间已然满蕴怒气。大步向前走出。才行得七八步,骤然眼前人影一晃,有名身穿粉红色鱼鳞软甲,身材性感婀娜的年轻女子早从马车中走出,抬手虚按叱喝道:“停步。这里暂时不准通行,赶路的从别处绕道吧,快走。”
居然是女人?杨昭心中愕然,随即反口质问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彼此河水不犯井水就是了。这路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不让别人走?”
那女子仿佛横行霸道惯了,听见小王爷顶了自己两句,当场勃然大怒起来。她柳眉倒竖,反手从腰间抽出张打造得极为精致的臂弩,“咯~”地安装在自己右臂护腕之上,装上精钢弩矢拉开机栝。整套动作干净利落,只花了不足三秒时间,却厉声喝道:“那有这么多废话的?叫你滚就赶快滚,别惹得姑奶奶火,一箭把你射个透心凉!”
杨昭最初穿越过来时,曾在大兴皇宫中接受过来护儿的教导。所以对于大隋军中所用的各种军械都可谓了如指掌。此时一瞥之下,早看出她使用的这种精巧臂弩体积虽小,射力量却十分强劲,五十步内足可洞穿五层熟牛皮,乃是朝廷中密侦司才有配使用的利器。绝对属于严格管制,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可是朝廷密侦司中绝对没有女子成员。能够随便把这种东西拿出来,足证对方身份确实非同寻常。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用这种凶器对准别人,也足证对方早习惯了草菅人命,全未把大隋律法放在眼里。再看看远处武安镖局的牌匾,小王爷胸中不由得怒气勃,冷道:“识相的话,就赶快把它收回去然后立刻让路。否则我敢保证,妳一定会后悔。”
这几句话含怒而,声音纵然不大,但内里蕴涵气势却是非同凡响。那女子娇躯轻震,俏丽脸庞上已经微现惧色。但她随即一咬牙,叱道:“红粉绮罗,有进无退!”“咻~”的刺耳锐鸣应声破空而,寒芒当面疾射打至。小王爷早有准备,眼明手快地探臂疾抓。电光石火间,他拇指食指同时使劲捏住了那枝精钢弩矢,手腕急抖反打而出,势道比起弩弓机栝竟还更凌厉了三分。
只听“噗~”的沉响声起,钢矢入肉破骨,先将那女子右肩琵琶骨贯穿一个血洞,再从娇躯后背钻出直奔马车,同样轻易击破马车厚达半寸的两层车厢板壁,余势不衰,依旧笔直飞出了整整十几丈远方才“叮当”落地。那女子被那股大力向旁边一带,登时身不由己地被带得向后就摔。“哎哟~”的呼痛惨叫和身体撞上马车的声音同时响起。拉车马匹受到惊吓,同时人立起来扬蹄惊嘶。一片混乱之中,只听又有人喝骂道:“什么小贼,想要偷马么?”
声尤未毕,七八条婀娜人影从武安镖局大门内向外蹿出,装束打扮和之前那女子完全一模一样。为者的两人看来是对双胞胎姐妹,身高几乎有一米七、八左右,肌肤黝黑头蜷曲,看似有昆仑奴的血统。修长大腿充满青春的活力感。相貌亦算美人,却是神情凶悍,如虎似豹。
骤见自己姐妹受伤倒地,当时就有人上前搀扶替她包扎。那对如虎豹般的昆仑奴双胞胎姐妹却是怒气冲冲,怒道:“敢伤我们姐妹?臭小子,纳命来赔吧。”不由分说便抽出盘在纤腰间的荆刺长鞭,双双扑出向杨昭当头砸下。长鞭破风尖啸,劲道柔中蕴刚,武功赫然也算不弱。
小王爷踏出先天八卦步法,行中孚转小过,走明夷踏家人,堪堪避开长鞭挥砸。只听“啪、啪”两下脆响,地面坚固的青石板被抽出两道深深坑痕,漫天石粉飞舞,直把视线遮蔽得一片模糊。小王爷蹙眉喝道:“出手就要取人性命?妳们眼中还有大隋律法吗?”揉身抢入对方怀内,提运三成内劲肩膀急抖,道声:“去!”大力出,那对虎豹双胞胎登时被撞得向后失形抛飞,同时“咚~”地撞上了马车车厢,胸前肋骨痛得如欲断折,竟是连呼吸都被迫停了半晌。其余众女见领失利,更是惊怒交集,同时取出臂弩瞄准小王爷开弩连珠射。霎时间漫天寒芒闪烁,破风声有若鬼哭神嚎,声势之盛,竟令远处驻足旁观的车离也不由得双手同时捏了满把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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