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天堂 第十二章此情此景

    每个人的青春里都有一段关于爱情的故事，或者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相爱，或者是一场细水长流的暗恋。他们或许都曾相信过相信永恒，当爱恋最终以分道扬镳或慢慢浅淡为最后的结局时，永恒化作泡沫，只能倾诉这离爱之殇，可仍旧歌颂青春无悔；每个人的记忆里总有一幅或多幅难以忘怀的画面，当夜深人静，有些人因为某一个画面而独自心伤，有些人是品尝寂寞，却不觉得寂寞，身在其中，共画面沉没......

    no.65

    7月13日期末考试，7月15日拿通知书的时候我们也拿到了班级排行榜。我惊讶地发现秦悦由原来的第六名窜到了班级第四，离第三名的盛煜城总成绩仅有0.5分的距离，更让我咋舌的是她的英语成绩，竟然跟我们班英语大神盛煜城的分数一样，98．5分。

    不过惊叹一阵，很快又觉得这该是意料之中的。因为她在期末考前的确很拼。

    期末考前三个月，我们英语老师，也就是班主任荣老师推荐我们买《英语语法宝典》，我当时想把自己的英语成绩提高，可无奈那书太贵，要七八十块钱，我还很忐忑父母会不会掏钱给我。小心翼翼地试探性问过爸妈的意见，原本以为难度系数很高呢，哪晓得父母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我都无比震惊父母答应的速度还以为有场硬仗要打呢。妈妈很淡然地回答：“我们不是不给你买书，关键是看那些书对你可有作用，是否有实用价值。另，你什么时候看我和你爸在买书上面什么时候吝啬过？你每个学期的参考书不都是我和你爸掏钱给你买的吗？还有很多很多你爱看的课外书，不过我们很伤心地看着你参考书几乎很少动，课外书你倒是看得挺勤。”说到最后母亲无比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听到这儿，我立马绽开一脸谄媚的表情，无比讨好地说道：“嘿嘿嘿，是的啊，是有些对不起你们呢。不过妈妈，那些参考书哪有课外书吸引人啊？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呢从小就爱看课外书，我觉得课外书海里有很多很多美妙的世界，那些世界里也藏着我的小世界。而且罗老师肖老师都说过的呀，我们要多看课外书，提升内在修养。嗯，看的课外书我也没白看啊，看了的我可以消化的，提高文采嘛，你瞧我此次故事大赛和主题海报大赛不都取了很好的成绩吗？那也是看课外书看来的嘛。”

    “这个我们也知道，所以我们并不反对。那，参考书呢？”

    “呃．．．．．．是吧，我承认我很少看参考书，也很少把它们放到我学业里去，所以成绩很一般。”我惭愧得垂下眼帘。

    “但是这次我们还是答应给你买了，你现在在上英语补习班，上学期的英语补习还是有效果，你英语成绩提高了不少，所以语法书我和你爸是答应给你买的。”

    闻罢妈妈的话，又惊喜地抬起头，乐乎乎地趴在妈妈怀里蹭啊蹭啊地撒娇去了。

    新书到手，很兴奋，书本质量确实不错，没有白买，是全彩的，色彩绚丽，纸张顺滑，内容丰富，分类齐全，思路清晰，很容易让人看懂。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啊。

    可是坚持看了一个月又没看了，实在太无聊了，暂且搁置，像辞典一样供起来，等需要了再看。秦悦看到我不再像前一个月那样勤地看着语法书，便向我借，我当然很爽快地就把书推到她面前了。

    在接近期末考的那三个月，我发现秦悦就有些奇怪，她突然对学习有了更强更深的渴望，下课也不怎么出去玩了，每次我经过她身边都可以看到她紧盯着一本课本或者习题埋头苦读，奋笔疾书。

    秦悦会经常拉着我让我给她听写单词，背语文课本。她总是逼迫自己一定要把当天自己制定的学习任务完成才能上床睡觉，我经常能看到她第二天顶着大大的熊猫眼来上课，好几次都几乎迟到。

    我那时还跟唐懿阚英子提起这件事，她们都觉得很正常，她们认为秦悦本来就很聪明，学习成绩不错，只不过现在想取得更好地名次，以秦悦那么好强的个性都很正常。

    可我就是发现不对，唐懿和阚英子可能没有发现期末考前三个月开始秦悦虽然表面上仍然那样乐呵呵地陪我们笑，陪我们玩，陪我们吃，陪我们聊天，可经常站在她们身后的我有好几次捕捉到秦悦眼中难掩的几分落寞，几分忧伤，几分疲惫。

    我有次问过她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秦悦还故意很轻松，很俏皮地说：“没什么呀，我一直都很顺心啊，玉笛，你想多了啦。”我当时也只是表面上附和她说我可能是想多了，但内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

    no．66

    在我和秦悦去电力局的前几天，6月7日,6月8日是高考的日子。哥哥是2007届的高考生。

    6月24日高考分数出来，哥哥考了620分，远远超过了h省的一本分数线。我们全家对于这个分数都甚是欣慰，哥哥一年的艰辛拼搏没有白费，现在他终于可以拥抱这属于他来之不易的成功的喜悦。

    我记得哥哥7月8日的时候从x市寄回了一个中等大小的盒子，盒子里有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的是哥哥复读期间买的一些高考作文书，还有他自己买的一些课外书，不是很多。哥哥之前说过那些书是他留给我的，因为他知道我很爱看高考作文书以及各类的课外小说，诗集，随记什么的，所以他就寄回来留给了我。

    对于哥哥这样的考虑我心里是很开心的，证明哥哥心里还是在乎我这个妹妹的呀。从小就崇拜哥哥，他送的任何东西我都会如获至宝。

    哥哥高考完后，有打过电话回来，说什么他在x市还有些事，具体什么事他有些含糊其辞的，好像想隐瞒什么，他还说6月底他打算和原来没有复读前的x一中同学聚聚去张家界玩。爸妈没有多说什么，也应允了。不过我分明看到了爸妈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似乎猜到了什么。

    因为应对期末考，我不得不抓紧脚步复习，所以还没有来得及翻开看。我们7月13日期末考完毕，我就兴冲冲地打开盒子里那个袋子的书，如饥似渴地看着，翻着。在翻到一本《席慕蓉诗集》的时候，突然从书本里轻飘飘地滑出一张洁白的信封，封面上没写一个字。摸一摸，嗯，不是很厚，凭感觉大概有两张吧。

    正纳闷着呢，哥哥寄回来的书里怎会有信封呢，带着疑惑轻轻蹲身，拾起那张雪一般白的信封，撕开胶水印，拿出信纸，果真是两张，好奇地翻看着。一看到前面几个字就傻眼了。

    “亲爱的熹露......”

    熹露？谁？听起来像个女孩的名字，止不住好奇心，继续看，越看到后面，心就揪得越紧，泪水也不禁一点一点渗出来。

    “熹露，高考结束了，你也到家了，在家里过得开心么？我记得10号我送你去车站的时候，你一路上沉默得可怕，这并不是平时的你，平时的你总是那么活泼，话很多。因为你的反常，我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果真，在送你进车站前，你突然扑过来对我说：‘怀璧，我们分手吧。’我没有说话，没有歇斯底里地问为什么，我没有反应过来，犹如一尊雕像愣在那儿，那时我真的觉得不可思议，我没想到你会提出和我分手，只是觉得那时我的世界一片兵荒马乱，我在那一片兵荒马乱里几乎忘记了思考，只是突然手足无措地征在原地。

    你说你要食言了，说我们不能考起同一所大学了，说你英语还有30分的题目没有写，理综考得一塌糊涂，也没有写完，其他功课也没有正常发挥，注定考不起大学了，高考的时候不管是心态还是身体状态都很不好，和去年高考一样。你说或者这是一种命中注定，命中注定我再次失去这个可以选择的机会，命中注定要和你错过，命中注定你我没有缘分。

    说完，你就转身要离去。等我反应过来，你已经冲进站里了，我扯着嗓子大声喊你，你就是听不到，你就是那样毅然决然地坚定地向前走，似乎没有一丝想要回头的欲望。我想冲进站里去，可是却被站里的警察拦住了，我没有火车票，也没有站票，没有通过安检，什么都没有，就这样我们莫名其妙分手了。

    熹露，其实我真的很不甘呢，为什么你连给我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高考后我父亲给我打钱买了一个手机，我每天给你打无数的电话，发无数的短信，你就是不接，不回，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甚至去了你的城市想要寻找你的踪迹，我不知道你家的地址，就每天到各个街道寻找你，可就是没有看到你的踪迹。你到底在哪呢？

    可即使在寻求无果的时候，我仍然没有放弃每天无数次给你打电话，发短信。我相信你总会看到的。

    找了几天，没找到你，我又发了一条短信，我说我在你的城市，我希望我能见你一面，至少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我们聊聊，如果到时你还想分手，我可以尊重你的选择，但在这之前请给我一个机会。

    皇天不负有心人，第二天醒来，在失去你消息16天后，终于收到了你的回复。你并没有答应与我见面，但是愿意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你说我发信息给你就行，你会给我一个交代。

    我说命中注定这类话并不可信，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用缘分来说一段感情也不靠谱。缘聚缘散，一半天注定，一半人作为。上天只让有缘人相遇，却没有告诉你值不值得，没有经营珍惜的终归会擦肩而过。若是我们可以努力经营珍惜，又何必怕我们的缘分无法延续下去？我说即使你没考起大学也没关系，读专科也可以啊，h省这么大，c市又是省会城市，不管大专本科都有学校啊，不在同一个大学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你还是决定分手，你说不可能，你说我们走的路不一样，我们只能渐行渐远，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你说我的世界很广，我应该在那片广阔的天地里自由翱翔。

    我不明白，可当我问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便再也没回复。我不知道你在隐瞒些什么，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有你的理由，所以最终我也只能尊重你的选择。但我不希望你是以你觉得我可以在广阔的天空里翱翔为理由，为顾虑而与我分手，不希望这让你觉得你一株卑微不起眼的小草，至少在我心里，你并不是如此，你只是一只还在成长中等待强大的雏鹰，请你相信自己。

    任何人都会有空间和时间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我知道的你，是一个永远不会抛弃自己，放弃自己的人，我等待着，等待着你成为真正的强者的那一天，无论那时的你我身在何处，走在哪条道路上，是否还会有所交集，我会祝福你，祝福我深爱过的你。”

    信的落款标注的时间是2007年6月28日。十几天以前的日期了，只是没想到哥哥会不小心夹到《席慕蓉诗集》里了，难怪哥哥前几天还问起我有没有翻看里面的书籍，我当时也不好意思说我还没看，就说看了，然后哥哥还问我有没有看到其他东西，我说没有，当时心下还疑惑着呢，问他是什么，他也沉默不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虽然心有疑惑，可当时也没在意那么多，现如今终于是知道了。这场感情，是哥哥的秘密，而我不小心知道了这个秘密，心里悄悄道歉：“对不起，哥哥。我无意知道了你细心呵护的秘密。”

    我真的不知道哥哥爱那个女孩爱得那么深，很心疼。若干年后，当我跟妈妈提起这件事，妈妈说她早就知道哥哥在复读时深爱一个女孩，她还无意中见过。

    我问妈妈怎么知道的，妈妈说：“你哥哥是我亲生儿子啊，能不知道么？你爸也知道啊。他复读那会儿，我每个月都会送菜和水果给他，希望能补补他的营养。有一次，是冬天吧，好冷，我去他们学校看他，去他们食堂找他，他和一个女孩正好在吃饭，他把他饭里很多菜给那个女孩。那女孩也特别瘦，好像也挺缺钱的，你哥心疼她，就全给了那女孩。他们看起来很甜蜜的样子，我就知道了。”

    “啊？那哥哥知不知道你晓得这件事？”

    “那怎么会知道，我是在他们背后，等他们吃完后，你哥回宿舍后，我才去他们宿舍找他的。”

    我的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感动的暖流。

    “那，当时你们知道哥哥和那个女孩在谈恋爱，没想过阻止么？毕竟早恋耽误学习，还是那么重要的高四！”

    妈妈眼神里盛满母爱的温柔，微微一笑，认真地说：

    “不阻止，为什么要阻止呢？我了解你哥哥，他是个有分寸的人，他知道该怎么平衡。更何况，你哥哥复读的时候，那么辛苦，压力那么大，难免会有孤单寂寞的时候，有个人能经常陪伴他，给他足够的温暖，鼓励他，又有何不可呢？”

    原来这早就不是一个秘密，爸妈的心里都澄澈如镜，可他们无条件地相信哥哥，支持哥哥。或者哥哥也已经知道爸妈的良苦用心了吧，所以才会有现在这个光芒万丈，成功耀眼的哥哥。

    no．67

    7月18日，哥哥回来了，他要在家里待十来天，然后再和他x市一中的几个朋友去张家界玩，而此刻哥哥也收到h省211工程里z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哥哥回来那一天，爸爸很开心，亲自租车去学校接他的，时隔半年再次见到哥哥，我也特别兴奋，他一进家门，我就屁颠屁颠，乐呵乐呵地跑到他跟前，送给他我精心给他准备的礼物。

    我送给哥哥的礼物是一个深海雪球投影，蔚蓝的海底瑰丽多彩，晚上关上灯，打开底座，底座霓虹灯光遍布房间，红橙黄绿青蓝紫不停变换着，各色海鱼欢快地游乐着，多彩多姿。无垠循环，海鱼一往直前地欢游着，绮丽多姿地变换着，深海的一望无垠，绮丽多姿，都暗喻着哥哥以后光明广阔的天地。是的，在我心里，哥哥将来的世界一定是广阔无垠的。他以前是爸妈的骄傲，现在是，以后也一定是吧。

    因为哥哥的存在我不会有所压力，我可以不用逼迫自己变成爸妈的骄傲，因为有哥哥可以给爸妈带来骄傲，而我只要待在他的影子底下，就会很满足，这是我跟哥哥不同的地方。哥哥喜欢冒险，喜欢大胆地尝试，他似乎永远都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可以干什么，怎么干，他有尝试突破的野心，而我却只想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待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想在那个世界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喜欢那种一个人可以扎到自己世界的人，我可以忍耐孤独，却不能忍耐别人对我世界的干预，不能忍耐别人对这个世界的不尊重。

    是的，颜玉笛同学就是这么一个毫无野心，总是太过自我，追求别人无法理解的太过自我的自由世界。因为有哥哥在成功的道路上冲锋陷阵，父母对我的要求也不是特别高，他们希望我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自立自强就行。他们也从来也不会逼迫我去做我不愿意干的事。在我的教育上，父母比较民主，感谢父母的民主，我得以继续在自己的世界里做自己想干的事。

    哥哥高四读完，在家里做的事就是整天在琢磨写电脑软件硬件的事。听哥哥说他打算读电子信息工程技术的专业，将来从事计算机工程的工作。

    放暑假的日子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天堂般舒适美好的日子。每天吹着空调，看着小说，啃着西瓜，看着6月底琼瑶新剧《又见一帘幽梦》登陆湖南卫视的金鹰剧场。放假后我每天都会准时蹲坑，待在那儿看电视剧。

    我那时是喜欢琼瑶的小说和由她小说改编过来的电视剧，尤其是《一帘幽梦》的小说我特别爱看。我记得96年版《一帘幽梦》，那叫火的呀。虽然我并不是96年看的，毕竟那时小，不过在大一点后我看过，当即就爱不释手呢，所以现在就又追着《又见一帘幽梦》看，过瘾过瘾，对比对比也是不错的事呢。

    法国啊，巴黎啊，普罗旺斯啊，那时是我最向往的地方，浪漫而梦幻。我看老版《一帘幽梦》就特别爱云帆和紫菱，钦羡他们浪漫梦幻，幸福美满的爱情婚姻。现在想想我爱紫菱大概是因为我跟她挺像的，平凡爱梦幻，喜欢看书写作，喜欢旅游，有自己的世界，我们性格都很相似。看到了她就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费云帆，就更不用说了，大概那是当初无数少女心中，梦幻完美的情人吧。

    对于我如此热衷于琼瑶小说电视剧，哥哥表示很不屑，说我太幼稚太没内涵，说什么那些爱情故事忒他妈不真实，现实里的爱情没有那么美好，也并不全然那么轰轰烈烈，虽然很多人向往，但终归是脱离现实的。他鄙视我如此浪漫梦幻，多情超脱现实的性格。我没有反驳，虽然哥哥很鄙视我，鄙视琼瑶的爱情小说和电视剧，可分明我也看到了他眼神里那深不见底，浓得并不能化开的那抹哀愁。不过我很淡定地什么也没说，只是别过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都不在意的样子。

    那时父母的作息时间都是很规律的，我和哥哥却每每很晚才睡，名副其实的夜猫子莫过于我们兄妹俩。

    可我还是要哥哥早睡，我每次睡觉前都可以看到哥哥房间的灯还亮着。有时候我敲门进去找哥哥劝他早点睡的时候，总能看到他伏在桌案上，拿着笔在洁白的信纸上摩擦写着什么，是的，是信纸呢。我问他在干什么的时候，他会很生气，搞不懂，真是搞不懂呢。

    no．68

    哥哥在家里待了几天，爸爸便带我们去了外公外婆家，说哥哥如今考上了h大学，该要去见见家里的亲戚们，因为h大学是很好的大学，211工程，各路亲戚有意让父亲张罗办办酒席，在舅舅的劝谏下爸爸也就答应了。

    7月23日全家去了外婆家里，好不热闹啊。在接到爸爸的决定时，我可是兴奋了好几天呢。

    我最喜欢到外公外婆家玩。外公外婆住在s市一个小渔村里，和我三姨住同一村子，这儿原本就是外公出生的地方，后来外婆也从邻村嫁了过来。我两岁的时候被爸爸妈妈带到外公外婆家，外公外婆带了我三年，我对他们的感情格外深。哥哥比我大五岁半，幼时是在爷爷所在的小村庄和爸爸妈妈生活了四五年，因此哥哥跟爷爷感情特别深。

    在外公外婆家待的那几年是我童年里最美好的回忆，现在时时刻刻还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小渔村特别美丽，外公外婆住的房子围绕在青山绿水，草畦田畔之间，优美宜人。王安石曾经有一首诗，让我印象深刻，我感觉外公外婆家就是诗里所描绘的那种景象。王安石的《书湖阴先生壁》：

    “茅檐长扫净无苔，花木成畦手自栽。

    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

    几点茅屋，阶前干净，没有苔青，石径清幽悠长，花木成畦。翠绿的湖水轻轻荡漾，湖岸边种满了双色鸳鸯美人蕉，蜻蜓蝴蝶相互围绕嬉戏，湖水护田，青山绰约隐逸，永远干净澄澈的蓝天白云。

    幼时，天晴的时候，外婆会教我剪窗花，会带我到后面的山坡上采摘新鲜的花束放在精致温润，透亮血红的胭脂瓶中，搁置在阳光轻柔弥漫的窗台下。夏天的时候会去荷塘采摘荷叶荷花，荷叶入茶，荷花做居家装饰，那是一段很难忘的时光。

    我记得幼时，外公总喜欢把我抱在他膝盖上教我念唐诗宋词，外公是一位退了休的政府书记，我记得外公是最爱看书的，尤其是诗集散文随记之类的，就是因为深受外公的影响，我也爱看诗集散文随记。于是在幼时总是有这样一幅画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轻轻抱着一个黄毛小丫头坐在庭院里，小丫头规规矩矩，安安分分地坐在老人的膝盖上，他们看着远处的青山白云，湖边的鸳鸯美人蕉，听着莺鸣鸟啼，在每一个天晴和起风的日子里吟诵着那一首首脍炙人口的诗词。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

    每次在庭院念诗的时候，老人洪亮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线和小丫头咿呀咿呀，清脆怯嫩的嗓音萦绕在广袤的天地里，融为一体，竟是那么动听，响彻天扉。

    我记得那时我最喜欢孟浩然的这首《春晓》，因为总觉得押韵特别好，读起来朗朗上口的，有一种很美的韵律感，嗯，好记好背。于是乎每次家里的小孩聚在一起，家长让我们表演时，我总睁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背着这首诗，用自认为很饱满的感情背，总是把他们逗得捧腹大笑，以致于外公每次都嘴角微微抽搐，费神跟他们解释：“小笛会背很多诗的，她只是最偏爱这首。”

    当家人鼓动我背另一首时我经常都是很不满意的状态呢，我还是张着嘴，有些赌气似的背这首诗，只有心情特别好的的时候我才会顺着他们的意，背另一首诗。

    是的，从小就不可爱，不会讨人喜欢的任性的颜玉笛同学。

    这儿承载着太多幼时的梦。在幼时的记忆里，这个小渔村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总是美妙动人，不管在哪个季节，小渔村都会有一道又一道美丽的风景。

    夏日的小渔村更是静谧优美，星辉满天，曲幽小径，树木丛生。头顶星辉明月洋洒倾泻，光华如练。远处笙箫歌乐齐发，夏日里虫鸣低吟，似乎在那一道盛夏夜景的画面里轻吟低诵一句句优美的诗词，又仿佛和着清风奏乐歌唱。

    吃完晚饭，亲人坐在庭院里乘凉道家常，我倒是想一个人独自在小渔村里散步，享受这小渔村夜的静谧。同样是星辉满天的夜晚，路过一片荷花塘，星辉倒影，荷塘边，阴湿凉爽的树木灌丛，荷塘不起涟漪的水波里流萤纷飞。嗯，此情此景让我想起曾经读过的一首诗，是一个清朝诗人何绍基写的《慈仁寺荷花池》：

    “坐看倒影浸天河，风过栏杆水不波。

    想见夜深人散后，满湖萤火比星多。”

    想想萤火虫的寿命只有几个小时，内心不禁惋惜。萤火虫这般光彩夺目，却好喜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荧光闪烁，轻盈起舞，可否会寂寞？它们渴望会有知音来懂它们么？我相信它们耐得住寂寞，但也渴望有知音能读懂它们的，似乎有些矛盾，但是现实里不管什么都会有矛盾的一面吧。南朝梁诗人萧纲曾写过的《咏萤》里有曾提过萤火虫的光彩，萤火虫的内心独白：

    “本将秋草并，今与夕风轻。腾空类星陨，拂树若花生。

    屏疑神火照，帘似夜珠明。逢君拾光彩，不吝此生轻。”

    这首诗歌的最后其实是道出了萤火虫的心声吧，若遇知音，可献微力，何惧生死？很多美好的事物都很短暂，错过了有可能再也无法相遇。所以当我们看到的时候，好好珍惜，不要打破这份美好。

    大自然所赠予的一切值得我们用心聆听，用心欣赏，用心珍惜，将它们视为自己的知音般对待，把它深深铭记在记忆的画面，便已足够。

    我最喜欢一个人出去散步，不是因为怕人多，不是怕寂寞没人陪我说话。喜欢一个人散步，是因为一个人散步，我可以更加敏锐地发现身边那一道道美丽的风景，动人的画面，可以静静思考，算是一种很好的自我修炼的方法吧。

    对于寂寞，我是从来都不怕的，因为一直相信只有耐得住寂寞的人才能享得了一世的繁华。更何况对于我来说独处的寂寞比起在人群中空虚的寂寞要来得好的多。我独处时感受到的不是寂寞，是一种内心的洗涤，内心的真实坦诚，不需要伪装，我就是最真实的自己，我可以独享我一个人那道美丽的风景，一个人静心思考，那是我所享受陶醉的。

    在星辉满天，光华如练的夏夜里，当我看着那流光掠过，听着那来自远处的歌声，我的脑海里又出现了之前和秦悦，唐懿，阚英子编的那个关于忘川之上，蓝纱裙姑娘领着孩子在星空下歌唱的故事，还有．．．．．．盛煜城。这样的夜晚，我还是忍不住想到盛煜城。不知怎么的，突然很想他，不知此刻他在做什么呢？是和朋友一起同样在这样的星空下缓缓散步，是在听着歌，还是在电脑旁看动漫电影，玩游戏？

    我记得他说过的，他喜欢听轻音乐，喜欢看漫画书，看动漫电视，电影。时间越长，越发现盛煜城已经印记在我的内心深处，我看见他会很开心，看不见他会失落。有时候看见了又想逃避，我害怕与他对视，因为我害怕自己的眼神会泄露自己的情绪，有时候会与他保持一段距离，尽管内心很想靠近，但发现我无法克服自己打破距离。我总会不自觉在l一中清一色蓝白相间的校服的人海里匆匆寻找他的背影，久而久之，我的盛煜城gps定位技术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我很享受坐在他后面的日子，因为这样我就可以静静地观察他，记下他点点滴滴的习惯，他的言语笑容都很容易牵扯到我的灵魂深处去。

    他很喜欢戴帽子，他帽子的颜色永远都是黑色或红色的，不用穿校服的时候他喜欢穿格子衬衫，他的格子衬衫是红色，蓝色，绿色居多。他穿格子衬衫特别好看，每次当我看到他穿着各色的格子衬衫，我都会被他身上那种干净清爽深深吸引，看得格外出神，然后止不住地傻笑，像患了癫痫疯一般。

    我会变着法儿向他或者秦悦打听他一些基本消息。我很少向盛煜城，即使是抹着弯的聊天，打探他的消息，于是和秦悦待在一起时，我总是会用各种方法把话题引到盛煜城身上来。

    还好秦悦那个二货从来都不会以为是我在喜欢盛煜城，她认为我这种清心寡欲的对男生才没有兴趣呢，而且我和她聊天时，关于盛煜城的话题是零散分布的，所以秦悦从来就没意识到这一点。

    秦悦对于盛煜城的消息基本上是知道的，毕竟他们做前后桌很久了，而且上学期秦悦还蛮欣赏他的，倒是打听到了不少有价值的消息。

    我记得就有一次秦悦说她无意中看到了盛煜城的作业本，那个时候嘛，肖老师每个星期都会让我们写周记，那一周的主题是：我因为－－－－－而美丽。秦悦看到盛煜城写的是：“我因为坚强而美丽”。

    里面有写到盛煜城他从小因为体弱多病，恰巧有一次他又被卷入一场交通事故，身受重伤。他动了一次很大的手术，此后落下病根。他有脑震荡，经常会有头晕呕吐的现象，如果突然感冒就会脑震荡，严重时会出现昏迷的现象。

    秦悦说盛煜城在那篇文章里从头到尾对于自己的那些些症状病因，事情的发生经过都是轻描淡写地带过，似乎有刻意避过的痕迹，重要的还是在写他的一些人生理念，嗯，很正能量的人生理念。

    我注意过盛煜城经常会在风大的日子衣服穿得多些，而且一定会带帽子。现在想想怪不得呢，如果天冷的时候他不多穿点，不戴帽子，一定会感冒，毕竟从小体虚就会感冒，可能会因为感冒引发脑震荡，严重的话会陷入昏迷，难怪去年一整个冬天他都戴着帽子，校服里裹着严实的大衣。

    我记得当时我听秦悦无意说起这件事，我心里竟隐隐有些心疼，就是这样无声无息的，他便住在内心的某个地方。

    不禁忆起那一次周一升旗上他迟到，在冲下楼梯时脚步略有些踉跄漂浮，重力不稳的样子。那时他的气色不好，可仍旧坚持上学，在跑下楼阶后他穿越人群，似乎竭力让自己的每一步走得无比踏实坚定，不让人发现他的些许异常，想到当时他脸上从未闪现过的那种坚毅和故作从容淡定的神色，一切都突然明白过来。

    那个阳光满城的男孩，那个光与暖的使者，他的温度，他的光芒，他的气华不仅仅是一种天生的风范，还有他自己竭力想让大家看到的。

    突然有一种冲动，很想给他打一个电话，抑或发一条短信，问问现在的他在干什么，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只是，很想，突然很想听听他的声音。

    no．69

    有了这个冲动，我突然迈开步伐跑到外婆家，拿起妈妈的手机，拨起那个我已经背了无数次，早已烂熟于心，却从未拨通过的那个号码。亲人们不再在庭院聊天，各自散去，母亲陪着外婆回屋了，爸爸去三姨妈那儿了，他和哥哥睡三姨妈那。我站在庭院里，当第一声“嘟”的声音响起，我便挂了。惊慌失措地站在庭院，看着远处那一片灯海，思绪万千。

    我该怎样说，该找什么话题，我不能因为只是想听他的声音而莽撞地打他家的电话，万一接电话的是他爸妈怎么办？他会不会觉得莫名其妙？脑袋不停地告诉转动。咦？就问暑假的数学作业是什么吧，他是数学课代表啊，如果是他爸妈接的，我立马挂断，嗯，就这样。

    再次颤抖着右手食指，想要再次拨通那个号码，可手指还没触碰到那些阿拉伯数字，我就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我右手食指灼烫的温度，突然泄气似的坐在地上，双手背过身后。仰望天际那片银河，那片银河一眨一眨，竟突然生出一种嘲讽，嘲讽我的懦弱。长吁一口气，是啊，真的很懦弱，很不潇洒呢。

    越是看着那片银河，就越是会想起l市的那一端，那个他。深呼一口气，终于还是拨起了那个电话。

    “嘟．．．嘟．．．嘟．．．”三声响过，电话被人接起。

    “喂，你好，请问你是？”电话的那头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似乎心情很好，带着一如既往地自信飞扬。

    我感觉我的脑袋有些晕晕沉沉，一直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想说话，可似乎我的舌头被钉住了，不听我的使唤。“喂，喂，喂，有人吗？”电话那头有些焦灼的语气，但并没有不耐烦。

    “我．．．我．．．我，你好，请问是盛煜城吗？”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呢。颜玉笛，你真是够了，这么紧张干啥？唉，罢了，这么窘，我还是不报上我的名字好了。

    “咦？是个女孩啊！你好，你好，我是盛煜城，请问有何指教？”那端声音中带着俏皮调侃的语调，那是一种掩饰不住的嚣张。

    听到他微微调侃的声音，我反倒淡定下来了。语气开始趋向平稳，一字一句的非常清晰的说：“啊，盛煜城啊，这次数学的暑假作业是什么啊？”其实，我内心是很鄙视自己的，因为我是知道数学暑假作业的。

    “哦，你没记吗？除了学校发的那种封面花花绿绿的暑假作业集，还有就是倪老师发的那本轻松100分的数学习题集。哦，还有教材上xx页到xx页的经典习题写在本子上，当时倪老师没讲，就是要留给我们做暑假作业的。”

    “哦，这样啊，谢谢啊，我．．．．．．．”我漫不经心地回答到。突然电话里传来一阵一阵杂音，我听不清他的声音，一波一波的杂音袭来，几乎把他和我的声音吞没。我不禁有些急了，一遍一遍大声嚷道：“盛煜城．．．盛煜城．．．盛煜城。”

    过一会儿，电话那头干净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急切：“颜玉笛．．．颜玉笛．．．颜玉笛。”

    我不禁有些愣住了，疑惑地问道：“咦？你知道是我？”

    “知道啊，你的声音有些特别，基本上都能听出来的。更何况，我耳朵好得很呐。”

    “特别？哪儿特别？”

    “额，你不是不知道，你说话的时候声音软软糯糯的，嗯，就像永远没有睡醒一样。”

    好吧，我承认，我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总是没有长大，带着些小迷糊，确实像没睡醒一般。

    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涩涩地回答道：“好吧，谢谢你。”

    “嗯？谢什么？是谢我告诉你数学暑假作业么？还是在谢我猜出你是谁？”盛煜城在电话那头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笑了几声，接着又说道：“不用谢啊，没什么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呃，没什么了，”很没有营养，很没有幽默感的回复，囧。

    良晌又补了几句：“嗯，今晚的星空很漂亮，星辉满天，光华璀璨．．．．．．盛煜城…希望你假期愉快，很晚了，晚安，希望你有个好梦。”

    说罢，我闪电般挂下了电话。就这样吧，说再多的话也是多余的，越多越错，这样，早就远远地够了。

    你如晚上的那片星辉，也如白日那永不磨灭的光芒，日日夜夜，从不失色。

    正准备回屋里，竟很奇怪地发现，在湖的那边，双色鸳鸯美人蕉的旁边，哥哥正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灯海人家发呆，手里夹着一支烟，背影寂寥。

    哥哥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他的背影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寂寥悲伤？会不会，是因为那个女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