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日,两人抵达杭州。望着这座历经沧桑的古城,吴浩灵在感慨之余,又不免有些欣慰。因是时元朝几乎统一了欧亚大陆,外国商人来往频繁,交通和贸易空前繁荣,运河上的商船来往不绝,整座城市每天都处在喧嚣之中。
谢文采一直呆在山沟里,何曾见过这等景象?一时竟看得呆了。吴浩灵好不容易叫了她走,却又不时被路上的商品吸引,驻足不前。吴浩灵只得紧紧跟看她,以免丢失。
在城里逛了半天,谢文采直叫不虚此行。午时,进入一家客栈用餐,谢文采如进入了天堂,只觉身子飘飘然,旁若无人地叫道:“哇,真是有趣,吃饭的地方竟有这么大!”回头见客栈里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又道:“吴叔叔,这些人好不奇怪!他们都看着我作甚?”吴浩灵忙拉她到座位上坐下,道:“在陌生人面前是不能这般大叫的。”谢文采轻笑道:“我知道了!”
不一会儿,伙计端上菜来,谢文采哪有见过如此精致的菜?用手捂住嘴道:“吴叔叔,这菜是用来吃的吗?”吴浩灵见她纯真无邪,笑道:“这菜不仅可以吃,而且可用来欣赏。”谢文采“吃吃”笑道:“那我先来欣赏,然后再吃。”指着一盘绿色的面卷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吴浩灵道:“这叫‘翡翠珍珠炸春卷’,外面绿色的是葱末,咬开后,里面裹着虾仁。”谢文采笑道:“这里的人一定大都闲着没事干,不过是葱末加虾仁罢了,非弄出个翡翠珍珠的名堂。”又指着一盘笋尖咸菜莲子黄鱼汤道:“这又有什么好名堂?”吴浩灵道:“笋尖咸菜都是陆上之物,莲子生于水中,黄鱼则产于海,此汤集海陆湖三地之物,故名‘天涯海内大团圆’。”谢文采摇头道:“这名儿确独具匠心,可惜匠心过了头,反露破绽。即称大团圆,怎么没有天上飞的?若再加上鸽子肉,那就完美无缺了!”吴浩灵闻言,不禁称妙。
正说笑间,只见门外进来一位年龄和谢文采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只十六七岁,透着稚气的脸上勉强装出一副威仪,大摇大摆地在一张桌上坐下,喊道:“小二,好酒好菜只管端上来!”伙计不敢怠慢客人,不一会便满满地摆了一大桌。
谢文采见状,吐了吐舌头,轻声道:“吴叔叔,这人是什么来头,派头竟如此之大?”吴浩灵道:“多半和你一样,是个初出道的稚儿。她锋芒毕露,迟早要吃亏的。”
话音刚落,外面又进来一人。只见是个那人三旬开外的中年人,体形瘦长,高鼻薄唇,手持一柄长剑,见到那小姑娘,长眉一皱,走将过来。那小姑娘见到此人,周身一震,面色大变,强笑道:“师兄,你怎么来了?”那中年人冷哼道:“你眼里还有我这师兄吗?我问你,你溜出师门却是为何?”那小姑娘道:“我只是闷得慌,出来走走罢了。”那中年人喝道:“既只是出来走走,那么现在就跟我回去吧!”“吧”字一落,左臂蓦地一伸,朝小姑娘手腕扣来。
那小姑娘一闪闪过,柳眉一竖,道:“师兄,你欺人太甚,休怪我这做师妹的出手了!”弯身从靴内拔出柄匕首,欺身上去。那中年人喝声:“好个小东西,翅膀硬了是吧?”长剑舞起道光圈,只听“叮”的一声响,那小姑娘内力不及对方,匕首被荡将开去。那中年人一招得手,连出三剑,一招猛似一招,逼得那小姑娘连连后退,险象环生。那中年人喝道:“你到底回不回去?”那小姑娘犟得很,咬着牙道:“我就是不回去,你有种杀了我!”那中年人气极,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又是三剑扫出,逼得更紧。
谢文采惊道:“吴叔叔,那小姑娘怕要受伤,你快出手救她一救!”吴浩灵见他们斗得虽凶,但师兄妹之间哪会真的下杀手的?故未曾出手。岂料,心念刚落,但听得那小姑娘一声痛呼,身子暴退,前胸被划了道长长的口子。吴浩灵大吃一惊,跃身上去,拦在那中年人面前,道:“这位兄台,师兄妹间用得着发这么大火吗?既便是令师妹贪玩了些,又何须出手伤她?”那中年人正在气头上,怒道:“你我是什么人,本门之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滚开!”吴浩灵闻言,心头火起,正要发作,只听那小姑娘道:“这位大侠,你一定要救我一救,他当真会杀了我的!”吴浩灵道:“你快走吧,这里在下给你挡着。日后待你师兄气消了,再好生向他赔罪罢了。”那小姑娘大喜,道:“多谢,多谢!”转身跑出客栈去。那中年欲要追,却被吴浩灵拦了下来。
那中年人怒火中烧,招招都是夺命的招式。但吴浩灵的“大拙剑法”乃上乘武学,任是那中年人怎么反击,也占不到半点便宜,若非吴浩灵有意留情,恐早已挂了彩。
斗了片刻,吴浩灵料那小姑娘已走远,抽身出来道:“得罪了。”那中年人脸色涨红,道:“阁下可敢亮出号来?”吴浩灵情知他有日后寻仇之意,但既然管了这趟子闲事,自也不好隐瞒姓名,道:“在下吴浩灵便是。”那中年人一怔,道:“好,我叫温兴,不管你是谁,此仇非报不可。”转身大步离去。
吴浩灵结了帐,和谢文采离开客栈。路上,谢文采问道:“吴叔叔,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吴浩灵道:“吴叔叔要去找两个人,也不知到底去哪里。”谢文采笑道:“是去找我的婶婶吗?”吴浩灵苦笑一声,继又叹道:“十五年了,也不知她们现在怎么样了?”谢文采道:“我相信有情人总成眷属。”
约走了有半月光景,此日来到钱塘江畔,吴浩灵到处查问田、木两人未果,忽见前面一前一后走来两人,后面那人赫然是温兴,前面那人是个七旬左右的老者,白发童颜,穿一袭灰白色长袍,颇有番仙风道骨。吴浩灵认得此人正是位列八大门派的扶摇派掌门人肖公辕,忖道:莫非他们是来找那小姑娘的?但寻找区区一位弟子,掌门人亲自出马,却有些不寻常。”为免节外生枝,拉了谢文采到隐蔽处藏起身子。待他们走过,谢文采道:“吴叔叔,那两人定是来找那小姑娘的,若被他们找到,那小姑娘可要遭了。”吴浩灵道:“此事决不会如此简单,我们跟去看看。”谢文采也正有心要去凑个热闹,欣然应好,跟将上去。
约走了一柱香光景,来到一个山洞前,肖公辕道:“她先来一步,朝晨、黄昏可能已被她制住,进去时须小心了。”温兴应是,带头走入山洞去。吴浩灵拉了谢文采也潜行过去。
此洞约有两丈来宽,却不知有多深,愈到里面愈是阴冷潮湿。走了一会儿,到了山洞底,已是无路可走。只见肖公辕在洞壁上摸索会儿,蓦听得“轰”的一声响,洞底的那块巨石升将起来,露出道门户。谢文采望了吴诰灵一眼,吐了吐舌头。待他们走入门内,吴浩灵问道:“你怕是不怕?”谢文采笑道:“好玩!”吴浩灵道:“进去时切要小心,不可弄出声音来。”谢文采应是,跟着吴浩灵走去。
穿过石门,却是个死谷,四面峭壁千仞,若那道石门一关,苍蝇也飞不出去一只。不远处有两间木屋,敢情这里还有人居住!
只见肖公辕、温兴两人快步走向木屋,在里面看了一遍,飞纵而出,朝屋后掠去。
吴浩灵见他们动作,情知事情有了变故,一把挟起谢文采,向前扑去。
到得屋后,两人在一处草丛伏身,张望过去,只见一座铁牢依壁而建,牢门内站着那位小姑娘,其旁边躺着个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肖公辕、温兴站在牢门外,其旁边直挺挺地站着两人,显然已被人封住了穴道。
那小姑娘见肖公辕、温兴连袂而来,显然有些紧张,指着旁边那老者道:“师父,他已经死了。”肖公辕脸色铁青,沉声道:“那东西呢?”那小姑娘道:“不知师父指的是什么东西?”肖公辕冷哼道:“莫非你到此制住了朝晨、黄昏,也是为了好玩吗?”那小姑娘笑道:“原来师父是指‘风云化无常’秘笈呀!这么重要的宝贝徒儿自然是要留给师父的。秘笈还在农旭机身上,师父亲自过来取便是了。”
温兴道:“师父,宁雪儿诡计多端,小心她使诈。”肖公辕冷哼一声,大步朝铁牢内走去。温兴则随在其后。
肖公辕走到那躺在地上的老者前,看了那小姑娘宁雪儿一眼,道:“秘笈果真还在他身上?”宁雪儿笑道:“师父这么信不过徒儿吗?你和温师兄都在此,我若敢使诈,除非是不要命了。”肖公辕道:“量你也不敢。”弯腰去那老者身上搜,蓦见那老者手臂一动,一股劲风迎面撞来。
肖公辕这一惊端的非同小可,要知那老者与自已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做梦也想不到竟会连合自已的徒儿来算计自已!双方距离不到三尺,那老者这一掌蓄势已久,去势何等之快?只听“砰”的一声响,肖公辕痛哼一声,身子跌出铁门外。
宁雪儿见肖公辕受伤,娇喝道:“你也滚出去吧!”抽出匕首朝温兴削去。温兴仓促间避过一招,待要还击时,蓦觉背后有人偷袭,知是那老者来攻,反手一剑刺去。但见那老者衣袖一挥,喝声“去!”温兴以为这一挥之力必强,不敢硬接,那料一袖过去,却是无声无息,不禁心下大奇。只听肖公辕喊道:“他早中了‘丧筋散’,怕他什么?”温兴瞿然一省,挥剑攻上。
原来那老者农旭机在多年前就中了肖公辕的“丧筋散”之毒,内力全失,适才攻击肖公辕那一掌乃多年来辛苦积聚的内力,虽出其不意伤了肖公辕,但一掌击出后,体内再无内力,温兴一剑刺来,竟避之不过,亏得宁雪儿化解。但宁雪儿的武功本不及其师兄,几招下来,便已险象环生。
吴浩灵在早年也曾听过农旭机侠名,只是后来在华山云台峰一战后,便销声匿迹,没想到竟被关于此,见其危险,大喝一声,蹿将出去,半空中长剑出鞘,朝温兴当头击落。
温兴见又是吴浩灵,情知非其敌手,抽身便逃。宁雪儿喝声:“想走吗?”匕首脱手掷出,正中温兴后背,只听他惨呼一声,倒地身亡。
吴浩灵惊道:“你怎么把他杀了?”宁雪儿道:“我若不杀他,日后必遭他所杀。”肖公辕怒道:“宁雪儿,你竟敢杀同门师兄!”宁雪儿冷笑一声,从温兴身上抽出匕首来,道:“你为人师者,与徒儿勾心斗角,也不配做一派掌门。”“呼”的一声,匕首又脱手飞出,将肖公辕也射死。本以肖公辕的武功,要躲开区区匕首,自是易如翻掌,奈何重伤在身,要避也是避不开。
谢文采见状,双眉倒竖,气道:“你这人好不狠毒!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再怎么坏,你也不能杀他的。”宁雪儿笑道:“他多活一天,我便多一天睡不安稳,杀了他反倒安心。”转首朝吴浩灵道:“多谢两次援手,我要先行一步了,后会有期。”转身飞奔而去。
吴浩灵扶农旭机坐下,道:“前辈自从华山云台峰一战后便销声匿迹,怎么会被关在此的?”农旭机叹道:“说起来肖公辕死在他徒儿之手也是罪有应得。当年他趁其师闭关之际,一掌将其打死,将此罪名归于老夫头上,因此顺利地坐上了掌门之位。我与扶摇派上一任掌门扶摇子乃莫逆之交,那些武林正道人物以为老夫果真杀了朋友,将老夫视作武林公敌,举正义之旗追杀。老夫一怒之下,与他们在华山云台峰决战。斗了一天一夜,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失手被擒。肖公辕以要带老夫回去祭其师为名,将老夫带到此,逼老夫吃下‘丧筋散’慢性之毒,索要‘风云化无常’秘笈,老者哪里肯将秘笈交给他?肖公辕无奈,便将老夫长禁于此,并派人看守,要折磨到老夫交出秘笈为止。
“今日他的徒弟宁雪儿前来索要秘笈,老夫心想,我这一辈子将近,若能亲手杀了肖公辕,死也瞑目。当下与宁雪儿作了个交易,要她助老夫杀肖公辕,老夫便说出藏秘笈的地址。没想到她竟欣然答应,并要老夫事先告诉她秘笈所在。老夫心想,若待会儿打将起来,与肖公辕同归于尽了,岂非要失信于一个小姑娘?当下将秘笈所在告之。”
一口气说完此事来龙去脉,农旭机面色已变,吴浩灵看出他已不久于人世,道:“前辈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农旭机摇了摇头,道:“老夫何幸,在临死前却还能遇上如阁下这等人,不知阁下怎生称呼?”吴浩灵报了姓名,农旭机点点头,闭目长眠。
吴浩灵、谢文采埋了农旭机后,便出得谷来,在江边一家小饭馆里胡乱吃了些东西,继又上路。谢文采道:“吴叔叔,我们现在去何处?”吴浩灵道:“前面不远处就是钱塘水寨,不知寨子被元军挑了后,现在还有没有人在,我们过去看看。”谢文采笑道:“原来吴叔叔终究还是放不下钱塘水寨。”吴浩灵道:“如今汉人受欺压,他们也是为民请命,我哪有不关心之理?只是各地义军虽多,却乱如一盘散沙,难成气候,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统一领导,方可与元军对抗。”
说话间,已到寨子外,忽见石壁后跳出一人来,喝道:“何人闯我山寨?”吴浩灵打量过去,只见是位精壮的汉子,浓眉大目,皮肤黝黑,一身短打,两袖卷起,双手叉腰,威风凛凛。吴浩灵看出他是钱塘水寨十八位舵主之一的石柱南,当下“哈哈”笑道:“石舵主不识得吴浩灵了吗?”石柱南仔细一看,仰首笑道:“当真是吴大侠!十几年未见,如今又是草木皆兵,竟冒犯了吴大侠,恕罪,恕罪!”吴浩灵笑道:“这也怪不得石寨主。如今寨子的情况如何?”石柱南叹道:“钱塘水寨一十八位舵主已去十五,如今只剩林民山、江寒及在下三人。”吴浩灵道:“林舵主已回来了吗?”石柱南道:“昨日刚到,本来我们也不敢在此聚集,因听到武林盟主要合并义军的消息,这才陆续回来。”谢文采喜道:“武林盟主果真要合并义军吗?这下抗元有希望啦!”石柱南道:“即已放出风来,那是肯定要合并的,只是现在还未定下日期,所以我们在此等消息。吴大侠,你今日即来了,须与我等一道去参加合并大会,到时也好帮我等出出主意。”吴浩灵道:“此乃武林盛会,在下是一定要去参加的。”石柱南大喜,将吴、谢两人迎入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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