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恒秋:“商人最能闻到钱的味道,他们比普通百姓的消息要灵通,各地灾情他们均有耳闻,所以预先订购粮食,现在,正是他们抬高价格的好时机;
因为是夏收前预定,付了定金,所以农户、地主们夏收后实际得到的粮食未必有他们预想的多;
可是契约已签,交完赋税,他们再把手头的余粮卖掉,估计也所剩无几,佃户更不用说,他们没有自己的土地。”
“混账!”皇帝又要开骂。
商人“从利而动”本无可厚非,但脱离“仁义礼智”的约束,就让统治阶层难以接受。
再者,因“利”的驱使,耕种者势必越来越少,商人越来越多,这是动摇国本,这也是朝廷打压商人、商人地位低下的根本原因。
在皇帝看来,商人,得像楚清那样做,国家有难处时,商人伸把手,不伸手至少也别雪上加霜;国泰民安时,大力推动经济发展,让国家更进一步。
但是,如果楚清手里没有那些资源呢?比如盐和铁的经营许可?
这一点皇帝不会去想,因为立场不同。
皇帝憋了憋气,把即将脱口的脏话憋回去,说道:“那楚清在义斌府平抑粮价,不就白费了心思?”
胡恒秋想了想,答道:“也不全是,;粮价上涨是肯定的,但是义斌府影响不会很大;
毕竟那里的粮荒暂时解决了,就算没有买粮食的百姓,他们现在还能继续以蝗虫换粮,不至于被饿死。
而且,崇鱼府的几个有三顺镖局分号的县城也都开始蝗虫换粮,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粮食可够置换。”
皇帝垂下眼皮:“有良心的商人不多啊,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竟能有如此胸怀,难得!”
趁着皇帝此时不骂人,胡恒秋赶紧阐述第四份报告:“皇上,楚清分出一部分粮食卖给和索特部族,算是暂时缓解他们部族的粮食危机;
可是他们的四王子一直以来就着重对付楚清,确切地说,是通过打击楚清来对付左贤王;
他向沃斯王进言,说两国自建交以来,大宣并未对沃斯国有什么实质的经济帮助,就连粮食贸易都只局限在边境互市上,并非朝廷层面的交易,没给沃斯王城带来任何好处;
此话引起沃斯王对左贤王的怀疑,因而派四王子以‘征调粮食’的名义进行试探,果真引起左贤王的不满,据探子报告,双方险些打起来;
四王子此举是因为,他认为只要击垮楚清,就能够断掉和索特部族的粮食来源,那么左贤王不得不重新回到依附王族配给粮食的阶段,对他打击左贤王十分有利;
而对于涂虎尔特的谷蠡王,有四王子和左贤王在前,他夺取王权的胜算并不大,因此他的打算是‘鹬蚌相争’,让他这个‘渔翁’得利,干掉一个是一个,少了哪个,对他来说都是少了一大劲敌;
可惜啊,他的利得的不顺,因为左贤王的理由很强悍:他们的粮食是由部族百姓集资购买的,并非部族经营所得;
如果征调,需要把购粮款补给他,仅这条,就让四王子的‘征调’行为变质成‘掠夺’,双方只一对一打了一架,没有挑起军队战斗,谷蠡王的算盘打空了。”
不得不说,左贤王也是个人才,聪明得很。
皇帝捋须,咂了咂嘴,有些可惜。
胡恒秋很会看脸色,马上又补充一句:“不管怎么说,楚清以粮食挑动沃斯国内乱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只有临近新伦州的和索特一个部族能购得粮食,其他部族只能眼看着,维拉特还好些,他们有适合耕种的土地,百姓多少还有些麦子可食;
因而现在除了维拉特部族保持中立,其他两族都蠢蠢欲动,欲发动对新伦州的突袭,可还有和索特部族能得到粮食,若抢夺新伦州会引起两国交战的可能,那么抢夺和索特是最优的选择;
毕竟现在他们还没有进入收获季节,而百姓早就开始屠杀羊和牛了,这对他们来说也是动摇国本了;
楚清让他们觊觎和索特,算是免去新伦州的危机,但是,楚清在报告中提到,应加强新伦州的边防,和对边贸的控制。”
沃斯国地理位置偏北,春播才过一个多月,粮食要到秋天才能收获,而他们早已无存粮,不得不开始杀掉他们赖以生存的羊和牛。
来自沃斯国的情报是楚清负责的,而密侦司和军队是两个系统,没有指挥权,因此楚清会有此建议。
国战时楚清率领干探对洪亮军队做出支持,曾受到过来自密侦司高层的诟病,因此长了记性:只及时汇报,不与军队产生交集。
左贤王是个人才,楚清也是个人才,两个人才碰撞起来,因为缺少粮食而呈现劣势的左贤王,不得不跳进楚清给挖的坑。
他自己跳坑,就意味着把沃斯国拖着,一并跳了坑,谁让前方道路有大坑横亘着呢。
皇帝点了点头,这是他近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内忧已然形成,不得不说,四王子之前对旧东伦贵族的煽动还是起了作用,朝堂上弹劾楚清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
而因为治灾不利,使得蝗灾从局部加剧,并有蔓延趋势,又有人在各处煽动、制造恐慌,皇帝最近都没有好脾气过。
不过,楚清适时地在沃斯国也挑起他们的“内忧”,等于给皇帝免去了“外患”,不然,内外夹击,恐怕不是一道“罪己诏”能够化解的了。
而现在,大宣国内在楚清的一番防治蝗灾、平抑粮价的操作下,并没有形成全国性的忧患,只要把江南六府的粮商们打压下来,就能稳定局势。
来自沃斯国的情报给了皇帝很大的信心,既然眼下只有内忧而无外患,那么,用最短的时间解决内忧,也就不怕所谓的外患了。
接下来的日子,皇帝一道道诏令下达,江南“乱”起来了。
首先下达的诏令是开放各地常平仓,并派出几路廉访民瘼之官员任巡抚使,在密侦司的“配合”下,监察赈灾粮的落实以及安抚灾民。
其次是赋予各路巡抚使“临机专断”之权,若某地常平仓储粮出现异常,就地查处其负责官员,最大权限可抄其家,抄没所得可用来就近从粮商手里购置粮食用以赈灾。
第三,责令新伦州知州宋廷山和吉州密侦司理事处负责人白桦,十日内必须查清“鸡鸭瘟疫案”始末,并做出对瘟疫的有效控制,查处结果不必上报,就地处置。
几个“就地”处置的诏令,免除往来汇报耽误的时间,使得庆德皇帝平定“内忧”的效率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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