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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倚靠在案前,只觉得心绪难宁。
正烦闷伤心之际。
赵高来报,胡亥公子在殿外候着,想见陛下。
嬴政本不想见人,正欲让他退下。
赵高继而道
“陛下,胡亥公子卯时便等候在此,已然等了三个时辰了。”
嬴政才略一挥手,“让他近来吧。”
赵高恭敬退下,到胡亥跟前时。
轻轻向他点了点头,胡亥了然。
从内侍手中端着羹汤,凛住面色而进。
“父皇,儿臣听闻父皇久未用膳,特意着人做了清淡羹汤。”
“还请父皇保重身体,多少吃一点罢。”
嬴政睁眼,见他眼中关切之意甚浓,心下稍慰。
抬手道“也罢,放那儿吧。”
胡亥将羹汤放置一旁。
在嬴政跟前跪下按着赵高教的恳切道
“儿臣知父皇为扶苏兄长之事郁结于心。”
“儿臣亦为兄长的遭遇甚为伤怀,亦有惭愧,不能如他一般为父皇分忧。”
嬴政刚失了一个儿子,此时对胡亥也温和许多。
“扶苏有扶苏的好,你也有长处,都是朕的儿子,不必妄自菲薄。”
胡亥重重磕头道
“谢父皇,儿臣前来有一事相求。”
“何事,你便说罢。”
胡亥抬头只面始皇,呛然道
“扶苏兄长之事令人痛心不已。”
“可父皇您是天下之主,大秦之耀。”
“儿臣斗胆,想请父皇以贵体为重,为天下万民保重自身。”
“切勿太过伤怀。”
“往后,儿臣会加倍努力,与兄长一般成为可用之人。”
始皇眉眼黑沉,静静凝着跪地的胡亥。
这个小儿子贴心,他偏宠颇多。
也知他素来贪玩好耍,甚少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今日这番话,委实不像是胡亥能说出来的。
胡亥被嬴政看得发怵,不知道是哪里说错了。
这些话是昨夜赵高一一教给他的。
他一字不漏,连神情都控制得极好,没有半分破绽。
气氛凝滞半响,嬴政才沉声问道
“此话,是何人教你。”
胡亥骇然,不知始皇怎么就察觉出了。
他灵机一动,坦然说出。
“是老师教儿臣的。”
嬴政了然。
胡亥继而道
“老师总告诫儿臣,身为人子,亦身为大秦的王子。”
“上要关心父皇,下要忧心大国基业。”
“当以扶苏兄长为表率。”
“因此,儿臣近来一直潜心苦读,希望有朝一日亦能为父皇排忧解难。”
“昨日听闻扶苏兄长之事,儿伤心之余想到父皇定然更加哀戚。”
“儿臣担忧整夜未眠,今晨方才贸然前来。”
有扶苏的事在前,嬴政不愿对儿子质疑过多。
现下见胡亥开窍,脸上亦有憔悴和悲戚,心中很是宽慰。
温声道
“亥儿起来吧,你有心了。”
胡亥这才恭敬起身,伺候着始皇用汤。
又传来些吃食,劝着始皇用些。
见小儿子一夕成长,如此懂事。
嬴政深觉慰贴。
胡亥说得没错。
他首先是君,才是父。
扶苏固然可惜,也令垂老的帝王心痛不已,此事也定要彻查。
可他终究不止扶苏一个儿子。
胡亥一直在后殿伴着始皇。
赵高浮笑离去。
在咸阳搅起巨浪,令人忧的忧、愁的愁的扶苏公子。
此刻正在雍县一处私坊酒肆闲适倚座。
只有张呈守和韩、甘二人在此。
“公子,那日真是惊险。”
“属下见您坠落山崖,魂都快没了。”
提起那日的事,韩珉还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当初他和甘缁跑到崖边,连个人影都没看着。
扶苏事先并未与他们说明,当真是心神俱裂。
扶苏含笑安抚心腹。
“这要是事先说了,戏可就做得不真。”
“想要骗过那帮人和李苌,可不容易。”
甘缁亦面无表情道
“公子往后,可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听他们主仆二人叙话几句,张呈守这才插嘴。
“不说两位,下官也被吓个够呛。”
“下官虽说比二位知道更多一些,却没想到公子用的是险招。”
“好了,现在网已铺好,就不必再拘泥过程。”
“扶苏亲子斟了三樽酒,以手掌示意三人饮。
自己亦端起酒樽道
“咸阳定然以为我已遭遇不测,想必父皇不日便会派人彻查。”
他睨向甘缁、韩珉,“派的是何人?”
“回公子,宗正樊雩,廷尉项祁銘。”
“还有”
“监察御史,李苌。”
“哦?”
扶苏面上露出一丝讶然。
“李苌,他竟还敢来。”
“想必,是担心两位大人真查出什么,替自个掩饰来了。”
张呈守将扶苏诶他斟的酒一饮而尽。
酒樽重重放在桌子上,怒道
“李苌本该监察郡县,却监守自盗。”
“还胆大到谋害公子,实在可恶。”
那几日扶苏与张呈守几度推心长谈。
张呈守亦对朝堂局势有所了解。
丞相李斯固然声名在外。
可自从他身登高位后所做之事。
甚少有利国利民之举,多是局限于朝政权斗。
扶苏也若与似无的给他透露一些风声。
诸如李斯和赵高扶持胡亥。
与扶苏早已是水火之势。
那胡亥是个什么人,张呈守心知肚明。
李斯这般心机深重之人,偏偏选了这么个草包。
意图不言而明。
他即选择向扶苏投诚,必然得全力辅佐扶苏。
此事早在张呈守投诚的第二日。
扶苏就于他商议过。
假消息传回咸阳,李苌必然狗急跳墙。
他安插的人手再趁机挑拨李苌与李斯本就不太牢靠的关系。
李苌就只能选择铤而走险。
他要做的每一步都在扶苏的计算之中。
包括定然回选择他们在山盗中的人手。
那样名正言顺,到时候陛下面前也说得过去。
乃至劫杀之地。
那处离陈仓已然有些距离,离雍县倒是稍近。
道路狭窄,又利于埋伏。
最是适合伏击之地。
对于假死一事,起先韩珉等人觉得冒险。
想劝说扶苏让人假扮他坐在马车里面。
公子在雍县坐阵便是。
坎坷扶苏觉得每一环都计算好了。
定然不能在这关键一处出差错。
执意亲自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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