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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还不过一弱冠少年,被察孝廉为郎后却因病辞官,向西返回家乡途中到达汧地,遇到一支叛乱的氐人。
当时,与他同行的数十人皆被擒住,一张百人坑也已经挖就。
毫无疑问,氐人要活埋了他们这些汉人——汉氐仇深似海,长达百年。弄死他们对这些氐人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不需要理由。
唉,就是玩儿……
当泥土埋到腰身的时候,贾诩却面不改色、镇定从容地对氐人说“先别急着埋我,我是段太尉的外甥,太尉肯定会出重金来赎我,保你们赚一笔。”
当时的太尉段颎,久为边将,威震西土。
那句话出口,他看到氐人头领的迟疑,一道道目光向自己射来,他继续佯装淡定,甚至神色倨傲。
片刻后,氐人头领一刀挥来,他死死睁大眼睛看向砍来的刀光。
于是,弯刀停在了半空。
随即,便是氐人头领故作豪爽的笑声,其他氐人也急忙将他从坑中解救出来,操着不熟练的汉语,与他说些‘误会’之类不咸不淡的话。
贾诩记得很清楚,天高地远的那一夜,连风都充满着犷悍之气。他与叛乱的氐人围着篝火推杯换盏,嘴上许诺着各种好处,唬得那些氐人与他称兄道弟。
第二天一早,他抹了抹嘴边的美味,在氐人们点头哈腰的欢送之中,骑马扬长而去。而身后,便是埋葬了同行数十人的活死坑。
原以为,自己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就是那一夜。并且,凭借自己的聪明与胆量,处理得还相当漂亮。
可现在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今生最大的劫难原来是在这儿,在这个心狠手辣的死胖子的手上!
他清楚感觉得出,这死胖子是真动了杀心,且比起之前那群没脑子的氐人,死胖子还软硬不吃、做事儿干脆果决——面对这样的魔星,自己脑中万千威逼利诱、智谋策略都毫无作用。
不对,是根本没施展的余地!
更可恶的是,当初自己孑然一身,现在却已成家生子……偏偏这狠辣残虐的死胖子,连自家的鸡和狗都不放过!
秀才遇到兵的贾诩百转千回,最终在双腿要被拖出门槛时,不得不放下心中的孤傲,连忙惊惧又羞耻地喊道“太尉,且慢!”
闻听此言,董卓面色不由暗喜,但转过脸时仍一副不耐烦的神色“何事?”
“属下适才急中生智,已知晓太尉唤属下前来所为何事了……”
“哦?……”
贾诩就此想挣脱侍卫拖拽,上前与董卓说话。侍卫们也看出事情有了转机,可正准备松手时,却看到董卓向他们狠狠一瞪!
于是,贾诩只能被屈辱地拖着,羞愤又无奈地道“太尉此番唤属下前来,当是为了商议取消纵兵劫掠洛阳一事吧?”
“嗯……”老董这才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一旁侍卫会意,当即放开了贾诩,又静静退出大厅,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经历这一番死里逃生,贾诩面色再清淡不起来,低眉臊目地整理一番衣冠,如受委屈的小媳妇儿般小步恭敬地走到大厅一侧。
老董当然知晓过犹不及的道理,再未嘲讽或蔑视的神色。换上一本正经的神色后,便与李儒说起了正事“文优,此事当如何处置?”
李儒现在能有什么想法儿,还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好不!
他一来不知道贾诩如何知晓董卓所为何事,二来也不知道董卓怎么就会知道,贾诩知道此番前来所为何事……然后,两人刚才就为这事儿,还差点要杀了人家贾诩家里的鸡和狗?
鸡和狗招谁惹谁了?
好在他也是吃过见过的人物儿,闻听老董问询后思忖道“太,太尉不想劫掠洛阳,其目的是不想大失民心。”
“同时那些苦寒黎庶,家中亦无多少钱财,反倒步广里、永和里两处贵戚室第相望,金帛财产无算,家家殷积……”
话音至此,李儒便低头敛目,不再多言。
但后面的话他也不用多说,董卓也听出来了“汝的意思是,让士兵放过洛阳其他各处的平民,去步广里、永和里两地抢他娘有钱的?”
李儒一噎,心中忍不住吐槽后面我都不说了,咱心知肚明就好,你干啥非得这么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一旁贾诩听闻,眉头却不由一皱,欲言又止。
老董瞅了他一眼,也没搭理。闭目静思了片刻后,摆手否决道“不行,这样干是行不通的。”
“为何?”李儒倒有些纳闷了。
“其一,这样干失不失民心我不清楚,但绝对会将那些朝堂士大夫给得罪个干净。老夫新近入朝,根基未稳,尤其治理天下、调和鼎鼐还用得着他们。若纵兵抢了他们的府邸,非把老夫视为杀父仇人不可。”
这话一出,李儒当即面露懊恼,知晓自己思虑不周。贾诩却惊异地看了董卓一眼,又深隐不动。
却不料老董伸出一个指头后,又伸出另一根指头,继续道“其二,兵者,国之重器也,更乃凶器。此番汝倒是只想让士兵劫掠两里,然兵刃出鞘,吾等岂有那操纵自如的本事儿?”
“一旦那些不服教化的羌胡抢红了眼,伤及黎庶,各营口服心不服的士卒再争抢效仿……届时人祸汹汹,又法不可责众,吾等岂非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进退两难?”
“太尉……”听到这里,李儒彻底心服口服,躬身致歉道“属下思虑浅薄,差点酿成大祸,还望太尉治罪。”
“治什么罪?”谁知董卓又一摆手,敞亮道“咱这就是合计,有啥说啥、头脑风暴嘛。要是说错话都得挨罚,以后谁还敢向我进言?”
这话一落,贾诩的脸色就古怪了装啥心胸宽广呢,我刚才只是不想说话,你就要杀我家的鸡和狗好不?
可这次老董又瞅到他了,一瞪眼道“在老夫这儿,说错话不要紧,但要是敢憋着不说,哼哼……”
说着,手不自觉就摸向了腰间佩剑。
再然后,眉头一挑,死死地看向贾诩,也不讲话。
贾诩这叫一个无奈,可为了家中的鸡和狗……不对,是为了全家性命,只能上前施礼道“太尉,属下也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呵呵,你说呢?”
贾诩藏在袖子里的手又硬了,但脸上还是恭敬地道“太尉,纵兵劫掠洛阳所图无非是金帛财物,那我们就给士卒以金帛财物,邀买军心即可。”
董卓闻言当即双眼一亮,轻启厚嘴唇子,悠悠吐出了俩字儿“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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