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场红旗公社有史以来最大的葬礼,算是落下了帷幕。
除了张家外,算得上皆大欢喜。
两个村前来帮忙的村民们,一家分了一只羊。
其他挖坑的、抬棺的都得了大封。
张家的名声再一次响彻红旗公社,并声名远播至其他几个乡县……
赵蔷早上和张青陪张国忠、孙月荷还有那四个孩子一起吃了顿早饭后,就急匆匆去机场,飞鸟市再转飞冀省了,继续处理庆和药业的事。
中午,孙家好大一家子都来了,连老四、老五家的两个孩子也都来了。
据说老四、老五也想来,但是孙清石让他们自己想想,张青和张家那两房是怎么和解的,两家就不说话了。
虽然富贵很好,但拿命去换,即便是给儿女们换,那也不行。
他们还没活够呢……
西疆人家族聚餐,很少能少得了烤肉,还有拔丝洋芋。
张家算条件好的人家了,所以这个时候也吃得起皮辣红……
一大壶香喷喷的奶茶,再加上大舅做的手抓饭。
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家的味道浓郁。
见张青吃的香甜,大妗子李芸笑道:“怎么样,还是家里的饭好吃吧?”
张青笑着点了点头,二妗子刘秀娥笑道:“想吃海萍给你做欸,她又不是不会。”
孙月荷笑道:“不一样,我在平京做出来的味道,就是和家里不一样。”
孙清石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去平京?”
孙月荷看了眼沉默寡言的丈夫,道:“国忠说越快越好,早点去,亮亮他们早点上课,就怕跟不上。”
二舅家的女儿孙海燕知道的多些,道:“姑,蓝蓝不是说,她在平京有大学生给她补课吗?去了后肯定跟的上!”
孙月荷看了眼孙海燕,笑道:“你要不要也去?”
听闻这话,不止孙海燕,还有孙海涛、孙海军、孙海蓉三个,眼睛都跟灯泡似的发光。
可惜,孙满堂发话道:“一个个都不是学习的料,跑过去干啥?给你姑和青子添乱?”
孙元堂也恼火:“还真是,我们孙家一个能上学的料子也没有。国忠哥家以前那么穷,青子和蓝蓝学习都好。听说亮亮读书也好?”
对于这个懂事的张老二之子,孙家人都比较友善,也可能是同情他们刚失去了父母。
张国忠对张亮道:“二舅在问你话,你自己说。”
张亮抬头道:“二舅,我爹妈说大爷家能发财,都是大哥读书好,读书读好了就能赚大钱,所以天天让我学习。要是考试考不到一百分,少一分打一板子。”
孙元堂眼睛一亮,道:“有用?”
孙家几个小辈瑟瑟发抖。
可惜,张亮还是给出了他们不愿接受的答桉:“有用。”
孙元堂看着几个小辈,呵呵笑道:“听到了?”
李芸笑道:“打!狠狠的打!我就不信咱们老孙家,出不来读书苗子!”
可惜,奶奶赵菊香摇头道:“算啦,读书要靠命,有这个命才能读出来,不然打死也白凯儿(没用)。”
这泄气的话,儿媳妇听了没法埋怨,好在孙月荷在,她笑道:“娘,二哥他们管教孩子读书上学的时候,你别说话。管半截儿还不如不管。青子他们公司要用好多人,工资给的那么高,一个月顶老百姓种几年地,不比福生他们开车拉沙子赚辛苦钱好?”
赵菊香上心了,道:“那让福生去跟着青子干活!”
孙月荷道:“拿什么干?你看看青子跟前的人,都是大学生。现在还请了好多外国人,说的都是英语,福生去了连话都听不明白,咋弄?就得让娃娃们好好学,不学狠打,肯定能学出些名堂来。”
几个孙家晚辈饭都觉得不香了……
张青咽下口中的手把肉,道:“姥爷、舅舅这一辈故土难离,朋友关系都在这边,在这里过的舒心不愿去内地,那就算了。其实我也喜欢家里的感觉。不过下一辈,还是要走出去。趁着这个机会,一起去平京吧。我在那边住的地方还空了一栋楼,刚好能住得下。姥爷、姥娘、大舅你们也去,做一次体检,看一看承天门。”顿了顿,又看向孙海燕道:“去了后要好好学,要是放松了,觉得是去享福的,期末考试成绩发下来如果退步了,就送你们回来。”
孙满堂笑道:“你青子哥的性子你们都知道,说一不二。你们去了不学好不上进被送回来后,学也不要上了,河坝里去挖沙子吧。”
孙海军咽了口唾沫,小心的看着张青,问道:“青子哥,俺……俺也能去?”
这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张青身上。
张青对张家老二、老三的决绝,让很多人重新认识了他。
张青笑了笑,道:“回去问你们父母,他们同意的话,你们可以跟着一起去,不同意就算了。”
也就是说,平京,其他人都能去,老四、老五不能去。
小孩听不出来这其中的意思,但大人们都沉默了。
其实老一辈们没那么记仇的,尤其是过的好了后,对过去的事,一般都是能翻篇就翻篇,更何况家里老人还在。
张国忠都能原谅两个弟弟,孙月荷对两个亲弟弟也慢慢恨不起来了。
但在张青这里,却还是恩怨分明。
吃完饭后,李莹带着海江的对象去收拾桌面。
其他人去了客厅,张青对张国忠道:“我已经打电话给娟子妈妈,请她帮忙找几个德行很好的老师,在家管教孩子们的生活,还有老师,管教他们的学习。你们去了后,陪姥爷姥娘住一段就回来。老护着,他们长不大的。”
张国忠沉默稍许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又话了一阵家常后,李铁进来说道:“时间差不多了,该去机场了。”
张青告别家人们,在车队的护送下,离开了八一村。
孙满堂等一直送到路口,等车队彻底消失在村口后,才有些不舍的叹息了声。
周围村民们,纷纷围了上来,夸赞起孙家的荣耀……
……
“这次青子回来,怎么感觉一下变得很不一样了?”
回到张家后,大妗子李芸笑着说道。
孙月荷道:“有啥不一样,还是爱吃肉。”
孙满堂脸上满面的红光能让人看得出他的心情很不错,笑道:“有啥不一样?公社老板说了,要不是青子在北塔机场强硬拦下,这两天从省里到市里再到县里,全都有大人物来吊丧,但青子坚决不让。”
孙福生有些懊悔道:“还有这回事?哎呀,应该让来啊!”
孙元堂看着他呵呵笑道:“来干什么?给你凑热闹?福生,最近九月公社那边一群咋咋呼呼的东西找你做什么?这几天忙没功夫找你,你现在说说看,你想干啥?”
孙满堂闻言一怔,看向孙元堂问道:“九月公社的找福生干什么?”
孙元堂摇头道:“我不知道。不止九月的,还有三道桥的、喇嘛昭的、萨尔穆勒农场的一群大混混,都跑来请他吃饭,我也才听说,福生现在在外面牛逼的厉害……”
孙满堂一边听,一边解皮带。
不是城里人的名牌皮带,就是最纯正的哈萨克牧民硝制的牛皮带,皮带表面粗糙,可以赶牛群,打在人身上……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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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福生见了脸都白了,忙站起来解释道:“我真的啥也没干,达吾他们就是看姑父的沙场太挣钱了,想在额旗河那边也弄个沙场,他们弄不到好的淘沙设备。那些混混就在乡里、县里混达一下,出了额旗县一个个都摸不着北,就找我问一问。三道桥石文亮他们是想买吊车,去工地上弄钱……”
孙满堂脸色看着吓人,没等儿子说完盛怒之下就是一皮带往脸上抽过去,孙福生惨叫一声抱着脸不敢动弹,李芸虽然心疼但不敢拦,倒是孙子孙阳看到爸爸挨打,吓坏了大哭起来。
姥姥赵菊香心疼坏了,气的大骂道:“龟孙东西,你咋不把他直接打死?”
孙月荷让脸色发白的李莹把几个小的孩子都带出去,大些的留下来看着,然后按下老娘赵菊香,道:“娘,你还拦着,你知道那些人都是什么人?他们干的那些事,前年要不是往山里跑的快,抓住都能直接枪毙了!你让福生跟他们一起耍?”
孙清石也道:“你一个啥也不通的老太太,瞎掺和个啥?”
孙满堂拿皮带指着脸上紫肿起二指高的孙福生,问道:“达吾要洗沙设备找你,你咋说的?你逞什么能?”
孙福生低声道:“没逞能……啊!
”惨叫声吓人。
又是一皮带,孙满堂不解恨,还上前狠踹一脚,骂道:“没逞能石文亮他们怎么找的你?”
孙福生疼的掉泪,有些憋气抽噎道:“前年来装设备的技术员在沙场留了电话,我就帮忙给打了个电话。工厂不是青子对象家的么,我就想着还能帮忙给他们介绍点生意……”
孙元堂叹息一声,道:“你还是太年轻,青子拿你当亲哥一样,娟子也是一口一个福生哥。你就打个电话,你知道人家要少要多少钱?你还帮忙介绍生意,人家赔钱帮你。关键这个人情,你随便就落在外面。福生,你就给青子拖后腿吧。”
孙清石皱眉道:“老话说,贵人少开金口。为啥,你一开口里面就有很多门道。福生,你还小啥也不懂,这种事不得和家里商量一下就自己做主?”
孙元堂道:“达吾、石文亮那些都是大混混,设备到了后,他们到处找人给他们干活,不给工钱,往死里干,不干就很打,造了多少孽?人家还到处宣扬,是和咱们家合伙的,设备都是从咱们家拿的……我一开始没当回事,只当这些狗东西乱放屁,想着什么时候抽出功夫来再找他们算账。昨天出殡的时候,三支河的赛力汗专门跑来给我说了这回事我才知道,原来真有这么一回事。福生,你收没有收人家的钱?说实话。”
孙福生也有些害怕了,他忙摇头道:“他们说要分干股给我,我没收,真的,一分钱没收。”
孙元堂道:“烟酒那些呢?”
孙福生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孙满堂肺都快要气炸了,抬脚要往脸上踹,被张国忠起来一把抱住,劝道:“大哥,再打打坏了!人情往来,福生又不知道!”
赵菊香顾不得别人反对,拦到大孙子前面,看样子也是准备和儿子拼命。
孙满堂担心把病秧子妹夫给撞倒,所以没再向前,只是破口骂道:“就你这个熊x样子,还想去平京投靠青子?家里是少了烟了还是少了酒了,你没见过烟酒吗?你姑你姑夫去平京从平京给你往回带,去港岛从港岛给你往回带,跑美国去都从美国给你往回带,你个没眼睛的狗东西,去拿哈萨的烟酒!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玩意儿?”
孙元堂呵呵笑道:“福生现在在意的不是烟酒,是给人家当大哥,当老大呢。达吾、石文亮那些数一数二的大混混,都要给他倒酒点烟,多牛逼!福生,要不你求求你姑,直接送你去港岛当古惑仔不更好吗?”
“你别说了!”
刘秀娥差点没气死,回头李芸还不知道要把孙元堂骂成啥,还在这扇风点火。
孙元堂斜眼:“不是自家的孩子,你看我理不理,看笑话还来不及呢。”
孙清石也皱眉道:“今天他二叔不说,再过几天他二叔就得去给他送牢饭了。”
刘秀娥忙笑道:“爹,哪能呢,大哥这不是在管着呢吗,福生是个好孩子,肯定听话。”
孙满堂拉着张国忠重新坐下后,问孙元堂道:“怎么弄?”
孙元堂道:“我明天去县里找找安全局的赵局,把那几家给打掉算了,也算是为民除害。大哥明天让村里的民兵连也动一动,训练一下,防备人家后面报复。我让赛力汗他们帮忙放话出去,再打着我们家的旗号干坏事,弄不死他们!”
孙满堂听了后摇了摇头,道:“那些大混混后面都有认识的人,随便一动,安全局里面肯定有人报信。前天给青子他们开道过来的那八个安全局的人,有四个是北塔市的,给我留了个电话,说是他们市大老板让给的,让我有事可以直接打电话,我打一个试试。”
孙元堂犹豫道:“就几个混混,至于不至于?”
孙满堂道:“狗急了还要跳墙呢,咱们弄就一次弄个狠的,弄完后这些烂事就再不沾手了。海江没啥事吧?”
孙元堂道:“他还没有,不过估计也快了。”
孙海江吓了一跳,忙表态道:“我一直忙车队呢,啥也没干!”
他打小酷爱车,七八岁能扒自行车修自行车,等这几年买了大车后,更是全身心投入。
孙满堂也知道这个,笑道:“海江不错,从不会招惹那些事。这次去平京,我们都去,福生留下来看家。月荷,这件事跟不跟青子说?”
孙月荷知道,她大哥这么问,就是不想说。
一旦让张青知道了这件事,对孙福生的印象肯定大打折扣。
现在谁都知道,以后到底能过的多好,都在张青身上。
孙福生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顶着一张无比凄惨的脸,看着孙月荷叫了声:“姑,我错了。”
孙月荷叹息一声,道:“行了,这件事就不给青子说了。娟子那边问起来,就说介绍了两单生意就行。福生啊,以后再别沾这些事了。普通人家觉得让那些人敬着很威风,你现在……你爹见你带了多少大人物了,你怎么还自己往烂泥里染?”
张国忠道:“行了行了,都别说了。年轻人哪有不犯错的,还能一棒子打死怎么地?福生肯定没下回了。大嫂子,去找点药膏来给他抹抹,大哥打的也太狠了。”
李芸听了真拿张国忠当亲兄弟了,抹了把泪道:“所以说还是要多读书,看看国忠,看看青子。老子明白了,儿子才更明白。”
这番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孙满堂也笑骂道:“我咋不明白了?我明白的很,也没见这个狗东西有我一半明白。”
说完感慨道:“所以说,人和人不能比。青子比福生还小,看看他现在的气度。话也不多,人也稳重,一看就是大人物。乡上的两个老板,平时都不拿正眼看下面,在青子跟前,都快矮一辈了。青子也就和他们说了一句话。”
孙月荷笑道:“什么大人物、小人物的,在咱家他就是青子,孙家的外甥。咱们家可别招那套,让人笑话。”
刘秀娥笑道:“可不是嘛,看他吃手把肉,还是吃的香,骨髓吸的吸熘吸熘的,一点也没作假,不端着。”
孙清石严肃道:“这才是真正的大人物,不用装,也不怕人笑话。”
赵菊香却忽然笑起来,一脸的皱纹,很是慈祥,但说出的话却十分接地气:“大人物个驴吊!看看你们还说的怪玄乎的,青子就是喜欢吃炖肉,那骨髓香啊,青子都没你们想的多!”
李芸、刘秀娥和孙月荷都哈哈大笑起来,李莹知道里面没事了,又带了小孩子回来吃饭,听到后也跟着哈哈笑,她嗓门最大,笑的她儿子孙阳有些怀疑,他爸爸被打难道是好事?
只有孙清石不满意,觉得赵菊香太粗鲁了,一点不讲文明。
老两口又拌起嘴来……
窗外夕阳的余晖洒了进来,西疆的夕阳极美,不似内地那么遥远,好像就在不远处。
大片大片的红霞映入百姓人家,渲染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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