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已经被解剖的第十八月身体里并没有任何拉格朗日时间点,更不存在任何仿制【超越之门】的信息。伏魔府 m.fumofu.com
他先前得到的信息出错了吗?
不可能,北局给出的消息是经过严密程序验证的,不可能有错。
那么,错误就出在他的操作上。
他注视着被解剖开的第十八月,眼球逐渐充血,直至整个瞳孔被血色覆盖时,一条粗壮的神经纤维从耳朵里蔓延出来。
神经纤维原本细小,普通的神经纤维直径只有几微米,但克莱恩耳朵里蔓延出的神经纤维却大概有两根指头一般粗细,整体呈现出淡蓝色的微光。
这条神经纤维由无数个神经元组成,而放大的神经纤维就像是一只只延伸出了某条长鞭毛的变形虫。
无数只变形虫头尾相连,组成了这条巨型的神经纤维。
神经纤维从他的左耳探出,从头顶环绕整个头颅,最后从脑袋右侧进入右耳的刹那,淡蓝色的微光化作金色电闪。
金色电闪从环状神经纤维延伸出来,逐渐铺满了头颅和神经纤维之间的整个区域,直至蔓延至头颅之内——
当瞳孔中的血色被金色电闪驱散时,克莱恩张开了嘴:
“当黑暗弥漫时,【超越之门】将会显现。”
此时办公室内漆黑一片,所以当克莱恩这句话说完的时候,第十八月被完美对称解剖的身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像是门缝。
成了。
克莱恩意识到,先前温和的逐步探索完全是不管用的,以执行人的力量强行破解第十八月的防火墙才是正道。
神经纤维的金色电闪持续增强,第十八月身体正中的门缝逐渐打开,黝黑的门缝之中传来荒芜的气息,克莱恩曾经在北局感受过,那是【荒野】的气息——是动物园所在那一部分被改造了的【荒野】的气息。
克莱恩注视这扇门良久,没有进入其中。
他收回了神经纤维。
没有力量引导的【超越之门】关闭了,克莱恩向后退了两步,拿出手机,在沉默几秒之后,拨通了某个号码。
短暂的待机声之后,电话被接通了。
“第十八月搞定了。”
电话那边响起的声音竟是个男性电子音。
“我会让一个调查员去和你完成信息交接,你做好准备。”
克莱恩没等对方话音落下,就说道:
“威廉·马斯特就在距离我不到五公里的地方,如果普通的调查员拿到第十八月,一定会被他知道。”
短暂的沉默过后,电话另一边的男性电子音说道:
“知道威廉·马斯特确切的离开时间吗。”
克莱恩回道:
“在完成【对月轨道矩阵】的工程之前,他不会离开,而工程没有确切的完工时间……这要看他个人的效率。”
他内心想到:你们应该比我更了解这件事。
当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他脑袋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痛,像是刚刚的神经纤维在敲打着他的内颅腔。
他眼前漆黑,意识断线,摔倒在地,不知过了多久才恢复了一些思维能力。
在他刚刚恢复思维能力的时候,他电话里传出了之前的电子音。
“别想耍小聪明,克莱恩,不要试图侮辱执行人被陛下赐予的荣耀。”
对方即便不在他身边,也对他的精神状态一清二楚。
电话里的电子音如同神明:
“第一件事:拿到威廉·马斯特的施工计划,并判断他的离开时间。
第二件事:收藏好第十八月,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第三件事:爬到你该去的位置,我们会对你进行支援,戴斯岛的机械蜂巢有一百三十六位北局调查员,他们已经拿到了战备物资,随时可以对你进行援助。”
话音落下的同一帧,电话也被挂断了。
克莱恩瘫坐在地上,浑身上下没了一丁点力气。
他收紧的精神终于能够放松,因为他知道对方是通过电话——是通过电波接触到了他的脑子,而并非对方当初所说的“随时可以知道你的任何一个神经元跳动。”
他必须答应北局的要求,因为他认为这是他作为执行人天生的职责——这念头深种于他的脑海之中,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可另一个声音又告诉他,这是错的——盲目的为他人奋斗是错的。
克莱恩将手机关机,放到困住第十八月的黑烟阵法的另一边,然后回到刚才的位置上,低声念道:
“物质是第一性的,意识是物质发展到高级阶段的产物。”
这句话他背诵的很艰难,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会带来大脑的一阵刺痛,他知道这刺痛仅仅是作为执行人才会拥有的东西,所以他尝试将另一种力量引入意识来进行抵抗。
他在几乎克制不住的刺痛中继续了下去。
“所以我的意识是我个人的意识,是以我的大脑为基础,以神经系统为载体而形成的意识,而不是受控于任何另外声音的意识。”
因意志改变而发生的剧痛让他翻了白眼,强行改变大脑固定认知的行为在这一刻消灭了无数神经元,他因此变得神经衰弱,疑神疑鬼,以至于眼神里的一切出现了重影。
紧接着,他看到被开膛剖肚的第十八月从桌上站了起来,他看到有无数恶灵环绕在它身侧,他看到无数阴影生物从地板和天花板的夹缝里冒了出来,它们全都向他涌了过来。
他闭上眼睛,尽量不去感知肌肤对那些鬼东西的触感,再次自言自语道:
“联系是事物本身所固有、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既不能被创造,也不能被消灭。”
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浸湿透了,来自精神的压力影响到了肉体,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震颤。
“我是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一个警员,我与这世界的联系不能被任何意志消灭,我爱的孩子,我爱我的妻子,我为需要正义的人执行正义,而不是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维持荣耀。”
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四肢已经麻木了,他感觉身体不再属于自己——精神和肉体同时开始对他进行反抗,以至于这句话说到最后的时候,险些说不完。
克莱恩知道他必须把话说完,他必须否定自己脑袋里存在的那个看似自己,又不是自己的意志。
只有把话说完,他才能维持自己真正的意志。
一旦话说不完,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意志必将一去不复返。
“我应当拥有不被异化的自由,我值得拥有真实而不带丝毫虚伪的自由,我应当为捍卫我的自由做出努力。”
他拼命维持着几乎狂乱的意志。
“我的正义既是暴力,是以暴力维持正义,因正义本身就是依靠暴力而实现的,也是因暴力而被维系的,我为之奋斗的是我内心的正义,而并非任何一人的荣耀。”
“我……是自由的。”
他说完,大口吐出黑血,整个人身体瘦了一大圈。
他使劲用手锤着地面以对抗无与伦比的痛苦,最终倒在了血污之中。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忘了刚刚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只有地上的一滩黑血,证明着他曾经对某个力量的对抗。
他站起身来,换了衣服,清理了地面上的血污,而后重新来到刚刚污血最浓厚的位置。
他看着地板上被锤出的拳头印,嘴角上扬。
房间的角落里,某个他完全注意不到的阴影里,一个隐藏了身影的女孩始终注视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在看到他笑容的同时,在脸上挂上了不屑。
愿望是不小心来到这里的。
她白天不想跟陈宴见面,就自己在岛上闲逛,她在来到这座岛上之前也没想过这座岛屿上隐藏有那么多的秘密,也没想到威廉·马斯特竟然就离她不远——老东西现在恐怕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她,因为他实在是忙得要死,就连她到他的施工车间晃悠,他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愿望对这种情况很满意,她早对威廉·马斯特对她的“占据”深恶痛绝,现在老家伙焦头烂额的情况实在是让她十分开心。
她偷听了老家伙和工程师们的对话,大概意思好像是【对月轨道矩阵】被月亮上的神明发现了,具体是哪个月神不知道,反正这个月神不好惹,在发现人类要建立去月亮的通道时十分生气,就让信徒对【对月轨道矩阵】进行了一次自杀式恐怖袭击。
结局很惨烈,老家伙的一半心血毁于一旦,重建起来比当初从零开始麻烦都大。
这么说也不准确,因为【对月轨道矩阵】并非老家伙一人的心血,愿望还看到了许多人,来自北方联邦的一些年轻教授,还有来自帝都的一些年轻教授……总之都是一些年轻的知识分子,老家伙在这些人里面显得格格不入。
愿望看到了老家伙在年轻人堆里的窘迫,但她并不感觉老家伙可怜,因为老家伙不需要任何人来可怜他,他比任何人都要强悍的人生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
愿望把视野转向房间内。
而现在,这个……这个克莱恩……其实这人已经不能算是克莱恩了,作为北局的试验品,被强塞了意识的生化人,【执行人】这种东西恢复本体意识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就算是在刚才,克莱恩已经几乎把自己的本体意识从潜意识里强行拉扯了出来,也无法让本体意识占到上风,最后还是【执行人】的意识获得了胜利。
因为【执行人】的意识是和克莱恩的身体完美适配的,克莱恩本身的意识才是“外来者”——这就是北局在克莱恩身上施展的手段。
这种堪称恶毒的手段具体是什么流程,愿望能猜到一个大概,她想都不想去想这件事,因为她发现自己无法面对这种事了,总感觉恶心的慌。
‘完了,我被陈宴同化了……’
她曾经对善恶并不敏感,对待一切都能足够客观,对人类文明的道德也完全嗤之以鼻。
但现在她竟然有了某种以人类文明为基础的道德标准,这是让她无法接受的事情。
道德是虚无的,文明是本不该存在的,是生命进化的绊脚石——这是她坚定的想法。
她在发觉自己无法改变想法之前强行转移了视线。
‘克莱恩会去做北局要他做的事情,也会对【执行人】的意志进行反抗,虽然反抗成功是小概率事件,但万一呢?’
想到这里,她有点兴奋。
‘我还从没见过成功的例子呢!’
‘如果他成功了,或许会成为另外一种更高级的生物?’
‘真是期待呢!’
愿望很快离开克莱恩的办公室,找别的乐子去了。
……
……
此时此刻,b区。
陈宴拒绝了天价蜂房之后,在街上乱逛了半个晌午,时间很快来到中午时分。
脆球这玩意儿好吃是好吃,不干净也是真的不干净,短短两个多小时时间,陈宴已经上了无数次卫生间了。
好在机械蜂巢的卫生间设计独特,十分干净,不然今天早上这两个多小时一定会变成陈宴人生中的噩梦。
基于这样的遭遇,陈宴中午时选择在一家苏卡不列颠人开设的餐馆就餐。
他来的一路上仔细观察过,b区的饮食行业并不发达,来往的商贾无论大小都明显更想要把时间放在赶路和交易上,而对机械蜂巢内的服务业,也就是第三产业置若罔闻。
‘多少人就能产生多大规模的第三产业消费市场,这里的服务业不发达,或许是因为机械蜂巢刚刚兴建,在此置业的服务商尚且不多的原因。’
陈宴和斯沃姆两人点了两份鸡肉蔬菜沙拉,一大份酱汁烤肉,两份不知道什么菜做成的红菜汤。
上菜的时候,陈宴出乎意料的再次遇到了阿伟——
此时的阿伟是以餐馆服务人员的身份出现的,他那身蹩脚的绅士服已经被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不那么标准的侍者服。
阿伟显然并没有因为再次相遇而感觉尴尬,他笑着和陈宴打招呼,将餐盘上的饭菜放在陈宴桌子上。
陈宴没来得及想太多,一通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巴尔多先生,你好,我是尼德·罗德迪,花名册已经制作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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