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时中自从增援武大定之后,一直想要再立新功。
他原本就是一个河南跑来的流民,抓住洪承畴派来的谍子后被吸纳进入锤匪。
一路作战勇勐,被贺今朝提拔,已经是河南流民当中的旗帜。
像他这种当初活不下去的河南流民,加入锤匪之后,自是以他为榜样。
毕竟贺大帅是你有功,他真的舍得给你发赏赐啊!
田地房子媳妇都给分配的。
战死了给家卷抚恤,把你葬在英灵殿,享受香火。
伤残了还能去王宫养伤,伤好了无法作战,去地方上当个小官。
只要不犯大错,自是能不愁吃喝过一辈子。
但是等升到一定地步了,这些基础条件满足了,当然想要往上走一走。
武大定手里捏着大帅给他的锤子,有此信物在手,在军中自是如臂指使。
他先前倒是把先锋的任务交给了袁时中,叫他严密监视其余明军,等待某一路前来,方可实行围点打援策略。
随着贺今朝的实力越发的强大,占据的地盘越来越多,不止武大定一个人想再往上走一走,成为新的虎威将军。
待到陕西平稳之后,立功受奖扩充组织架构是必须的。
武大定就想着要争一争。
权力有时候真的让人着迷,没有拥有过的都想要拥有。
拥有的还想要更大的权力,一山望着一山高,很少有容易满足的人。
当武大定接到袁时中汇总送来的新消息后,微微皱眉,大抵是明军行军颇为缓慢。
尤其是湖广的勋阳府地区,距离汉中最近,都没有派兵前来。
磨磨蹭蹭,不像是真的来增援,大抵像是光喊口号,存疑,得把这个最新情况与大帅汇报一二。
反倒是成都府方向有川兵快速行军,大概五千人左右,都出了七盘关,赶着来送死。
不是赵光瑞想要急行军,实在是二两银子的诱惑,对于底下的士卒而言。
有点大了!
这光是赶到那里就有钱拿,更不用说其余赏赐。
大明朝廷越发的穷苦,给底下士卒的银钱赏赐全靠主将能不能从兵部要来。
纵然是关宁军也是在太监高起潜的帮助下,他自己拿走两万赏赐。
剩下一万赏赐分到底下士卒手里,大概一两银子左右。
至于跟着原副总兵邓玘的川兵以及山东总兵刘泽清的士卒,得到的赏银在三钱不等,还得是部分川兵士卒才能落实到手中的。
就这还是邓玘等人不会巴结太监,没有后台,兵部也就能拖就拖。
但太监高起潜要拉拢邓玘作为步卒主力,才给他也下发了三钱赏银。
至于山东刘泽清的赏赐不在高起潜的考虑范围内,没给兵部施压,兵部索性就没给。
别看高起潜自己贪墨了两万两,但他也晓得一部分士卒赏钱。
赵光远一说瑞王有钱速来,经历过邓玘的川兵,自是撒开脚丫子跟着赵光瑞就跑来支援。
瑞王可比皇帝要大方多了。
二两银子的赏赐,纵然是善战的关宁军都拿不到的价格。
哪个川兵能不心动?
当然这点银子跟清军的军饷比,真就是个屁了。
锤匪的待遇可要比清军还要好。
这些大明的基层士卒可不认为,是兵部不给他们赏钱,基本都是认为皇帝不给赏钱,还拖欠军饷。
他们能给皇帝打仗平叛,崇祯就偷着乐去吧。
武大定决心在定军山附近埋伏他们一手,先打个头阵。
他写了一封书信,汇报如今的情况,叫人快马加鞭送往大帅处。
贺今朝率军走在破败的官道上。
陕西实在是太烂了。
纵然是官道,也难行。
离开了西安府,车营的战车大多都得前面拉,后面推。
在看看周遭的情况,地广人稀,耕种的百姓明显少了许多。
也就是锤匪的旗帜一直亮出来,他们得到消息后才停止逃跑。
放在以前一旦遇到行军,都得跑。
流寇裹挟着你走,官军要你的脑袋。
这些人还得经过连年的旱灾、能挨过寒冷漫长的冬季等侥幸存活下来。
马克思曾经说过,利用渠道和水利工程的人工灌既设施成就了东方农业的基础。
如今这些基础通通没了,官府不管,地方士绅想自救也跑了。
因为实力不强的,多数被官军和流寇联合给祸害完了。
纵然是贺今朝下令到地方组织农会,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
因为人口的短缺,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缓慢恢复。
我不食人,人将食我的事,去年还在这片土地上演呢。
陕西是起义军的发源地,同样也是重灾区。
在锤匪的宣传下,这些人见了军队没有立即逃跑,就已经非常值得夸赞了。
就像某些地方的人到了中国之后,听到烟花的炸响,下意识行法国军礼一样。
锤匪不收取各种苛捐杂税,只是种田平分,租给他们农具种子,提供衣食,就能稳住他们。
至少他们不像流寇那样卷走你,拿你顶在前头当炮灰。
贺今朝看着惊慌失色的百姓,全然不见西安府的繁华。
先前有官军大规模盘踞在西安府,流寇几次攻略富庶的西安府,都没有成功。
当年声势最为浩大的王嘉胤聚集二十万人马入侵西安府,就被张福臻利用四千人,或者说是排头兵的几百名火铳手打的溃不成军。
再加上后面的洪承畴也驻兵西安府,这里遭到的破坏相对较小。
但其他地方可就被蹂躏的极为破败。
纵然是张福臻跟着贺今朝一路西行,也是连连叹气。
先前说是一年之内经营陕西,如今看来,怕是不怎么现实。
还是得掠夺四川,亦或者汉中之地,进行大规模的屯田,方能快速积累粮食。
“主公,百姓依旧困苦。”张福臻看着下意识远离的百姓:
“崇祯在加征剿饷的诏书当中说暂累吾民一年,除此心腹大患。
杨嗣昌说的三月荡贼(十二、一、二)的计划已然无法实现。
其余在大明治下的百姓,相信也会走陕西百姓的旧路,别说一年,就算给他三年时间都不一定能平定的。”
贺今朝戴着范阳毡笠(林冲那种),骑着战马:
“朱由检必定会扭捏的说几句不愿失信于百姓,然后廷臣说为了大局为重,请求剿饷延期之类的话,他就顺坡下驴继续征收了。”
听到贺今朝的判断,张福臻摸着胡须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抵是这个样子的。
既想当婊子,又得立牌坊,可不就是他们爱干的事吗?
“主公所言还有一点错漏之处。”张福臻收住笑声道:
“如今大明的局势越发的混乱,朝廷只会收越来越多的赋税的,辽饷、剿饷都不够的,今后还得有明目出来。”
“嗯。”
贺今朝瞥了一眼远处的百姓,这些侥幸不死的人,要是继续在大明的统治下交赋税,不死也得从贼去了。
“朝廷下发的政策有时候是不错,但是到了地方上能执行下去才叫本事,那些本地士绅都会揣在自己的兜里。”
张福臻又摇摇头道:“朝廷征收上来的赋税,全都肥了将帅,底下士卒的待遇并没有多少改变。
地方上也多是肥了地方官以及士绅,百姓会大规模逃亡,耕地荒芜。”
张福臻指了指周遭的环境:“陕西大片的荒地,朱由检以为百姓在加饷之下,还能好好活着。
殊不知底下官吏给他在奏疏上报个数字,他就觉得剿匪有望。
朱由检靠着加赋来的钱粮,赏赐给麾下的士卒,杀出一片中兴之像来。
殊不知朱由检越是下令狠命的把百姓的裤带勒紧,叫他们饿几天肚子为大局着想,实则套在他自己脖子上的绳索就会越紧。
最终落得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下场。”
贺今朝瞥了张福臻一眼,一时间有些恍忽他是不是在预测崇祯最终是自挂东南枝的结局。
但是这个比喻极为恰当。
崇祯已经陷入了作茧自缚的境界内,迫使越来越多的人反抗他。
“既有旧饷五百万、新饷九百余万(指崇祯三年增加的辽饷和去年加派的剿饷),如今每年所需军费足有一千四百万两银子。”
吉珪同样捏着胡须道:“主公,每年这么多银子还不够,可崇祯练出了几支可战的人马?”
贺今朝数了下,但对于明军的部队着实是不清楚,可就说最有名的关宁铁骑,最有战斗力的那波人都不属于大明了。
至于其余明军的队伍,还不如辽东铁骑能打的。
据说蓟镇的士卒足有四万五千人,但贺今朝只知道吴国俊编练了三千人的家丁,属实整个大明最为豪横的将领了。
祖大寿现在也不行,大凌河一战变得落寞了。
唯一能与他相提并论的还得是文官许鼎臣以及洪承畴了。
他们二人手中握有毛兵和秦兵,也都在三千数上下。
以前冠绝诸将的大小曹,手底下都没有这么多的家丁。
倒是近在宣大的卢象升,手中的天雄军士卒倒是不少,也极为团结,毕竟都是亲戚关系。
再加上卢象升本人也是个拎着大刀片子,亲自上阵砍人的勐人,在鼓舞士气方面作用极大。
唯一的缺点是,他这种人容易落得跟曹文诏一样的下场。
“没有啊!”
吉珪哼笑了一声:“主公,大明一年如此多的军费,足够咱们用上几年,且还能让麾下士卒落到自己手里,为大帅开疆拓土,让妻儿老小生活无忧。”
贺今朝也是颔首,他每年支出的军费连大明的那零头四百万两都用不到。
这还是包含一大批伤残士卒的抚恤等等。
山西物价很稳,许多锤匪士卒的家里已经富裕起来了,更是刺激了一大批人想要加入陷阵营。
无奈贺今朝目前对于在山西征兵并没有下放多少名额,早不来,现在想来,晚了。
他在陕西征召士卒,这地方更适合当兵。
因为就算是种地,这种小冰河气候,也没几年好收成。
与其养不活他们,还不如收入军中效力,还能维稳地方,发挥秦兵的战斗力。
“拿下汉中后,我有意把陕西划分出几个省来。”
贺今朝举着马鞭道:“陕西一省太大了。”
张福臻与吉珪皆是表示赞同,毕竟自家主公目前就山陕两个地盘。
切割陕西实在是太正常了。
“主公可有打算?”
张福臻询问道,至少也给他参谋参谋。
“把汉中、甘肃、宁夏各自化为一省。”贺今朝指着汉中的方向道:
“将来要在汉中屯兵,作为入川以及兵发湖广的前线基地。”
张福臻与吉珪二人连忙掏出陕西的地图仔细看了看,如此划分到也简便。
锤匪短时间内不会在兵出雁门关,进攻京师了。
留着清军与明军在东方战场上,相互消耗去吧。
“主公,那又多出来许多官位。”张福臻收好地图道:
“咱们手中的吏员怕是不够用的。”
贺今朝目前倒是不在乎,陕西目前一省顶三省。
尽管近十年的天灾人祸摧残,属实是地广人稀的地界。
他已经下令开始合兵村镇,免得东边村子几户人家,西边几户人家,连修个路挖水渠的人都不够用。
“位置多出来的便是机会,谁表现的好,那就提拔谁。”
贺今朝笑了笑:“那些吏员总不甘心当一辈子的村长、镇长吧?”
“主公所言极是。”
张福臻深有感触,他当年是县令的时候,自然也萌生往上爬的心思。
人之常情,无法避免,就看谁能够抓住机会。
贺今朝出了大散关,直奔凤县,再过两县之地就到了南郑。
要不是道路不好走,他这个时间点就该到了。
然后便接到了武大定派信使送来的消息。
“洪承畴没有出兵的迹象,反倒是四川方面出兵迅速。”
贺今朝放下手书:“洪承畴大概是不会来了,要么也就在山西等方向稍微试探一二。”
晋南有杨文岳在驻守,晋东有刘宗敏,太原有党守素,晋北有田虎。
长城外还有一大批归附的蒙古人作为肉边墙守护。
山西这个基本盘说是固若金汤也不为过。
张福臻细细思索之下,开口道:
“主公,兴许这次支援汉中的决定,是傅宗龙他单独行动,洪承畴不赞同,甚至会来制止。”
“嗯?”贺今朝把手中的文书交给亲卫牛有才:
“傅宗龙他想要单独力挽狂澜,惊讶世人,像擒获高大哥那般擒获我贺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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