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有才说完,便叫人带上来一个送口信的人。
待到信使说完之后,贺今朝挥手让他下去休息。
张能要奔袭百里,拿下剑门关。
“两崖对峙倚霄汉,昂首只见一线天。”张福臻捏着胡须:
“主公,这剑门关乃是天下第一关隘,我军若是能得手,便是彻底打通了入蜀的大门。”
诸葛亮等人从成都五出祁山,姜维十一次北伐中原,全都是走这条路的。
贺今朝自是赞同,有几个重要关隘握在手中,傅宗龙他没什么法子,只能干瞪眼,收缩自己的防线。
“张能处置的很好。”
贺今朝对于张能是有印象的,当年还是跟着牛有才一口一个牛大哥叫着。
在讲武堂学习过之后,也有胆量抓住机会了。
“我本想着是威逼剑门关,然后派人迂回绕到背面,前后夹击官军的。”
贺今朝揪着自己的短髯笑道:
“张能若能假扮官军迅速占据剑门关,那我军自然就先一步抓住了机会。”
牛有才也松口气,张能带着少数精锐继续深入腹地,关键是先斩后奏,这事怕是不好。
现在听到大帅这样赞赏,也是极为得意。
当然他有些忘了,贺今朝曾言让张能在川中自行判断如何行动,只需派人往后报信即可。
毕竟如今沟通多有不便。
要是像大明一样,此地发生战事,得先报到京师的兵部那里。
等兵部拿出一个方案在报到崇祯批复,如果一次就好,大家就顺利的把结果送到前方统帅手中。
可少说也得半个月一个月之类的,等前线的统率拿到批复,战机早就没了。
所以贺今朝给与单独领兵作战的人,不管是几百人的还是几千人的,皆有临机决断的权力。
以免传递的路途中出现什么意外。
在信息爆炸的世代,一个颠倒黑白,隐瞒重要信息的小作文都能让你上去喷人,过一天突然反转,你就删了喷人的东西。
再如今这个信息靠着几百里加急送消息的时代,隐瞒些许消息,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这也是崇祯沉迷于奏疏,但也一直都相信他们奏疏上的事情,就算被添油加醋润色过了。
因为关键的信息传递渠道被捏住了,皇帝自然是无法得知事情的真相。
亦或者待到尘埃落定之后,才能知道事情还有反转。
有些时候太多的消息与太少的消息,所产生的作用是一样的。
“主公,保宁府有九县。”吉珪指着地图道:
“我们先占据了广元县,再往后便是昭化,如果能顺利攻破剑门关,也能占据剑阁。
接下来便可以直接走江油入成都府,收割那里的稻子等农作物为我军所用,傅宗龙扼守保宁府东南方又有什么用呢?”
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石,当食吾二十石。
关上一片欢声笑语。
如此一来近两万余人马的粮食问题就解决了。
除了收降溃卒之外,还得把他们编入陷阵营当中,为自己所用。
待到笑声沉下去,贺今朝站起身来道:
“走,前往广元县,我也得给张能做出有利支撑,免得他攻下剑阁,因为援军增援不利,反倒守不住。”
“是。”
刘二虎当即就下去整队,饭都吃完了。
该收拾也就收拾,留下伤兵,以及料理尸体留守的人。
锤匪直扑广元县而去。
可以说今天的变化太快了,广元县的百姓都不知道咋回事,城墙上的明军旗帜突然就变成锤匪旗帜了。
贺今朝带人进驻县衙,看着傅宗龙等人在此遗留下来的东西,特别是一些地图,还有与洪承畴的往来文书。
因傅宗龙根本就没想到他会丢失广元县,待到王根子等人假扮官军进了之后,那些书吏自是投降。
至于烧毁资料不落入敌手这种事,他们大多都没有这个概念。
贺今朝看着洪承畴给傅宗龙写的书信,忍不住挑眉道:
“怨不得洪承畴不跟咱们动手,还真是这种打算。”
张福臻放下手中的书信,又接过贺今朝手里的迅速浏览了一番:
“主公,你觉得洪承畴的战略能成功吗?”
“张献忠被重点照顾之下,指定会吃亏的。”
贺今朝站起身来走了几遭:
“那个时候就看洪承畴是选择强攻四川,大军云集此地,来堵死我,还是想要与卢象升合力进攻山西。”
张福臻觉得卢象升与洪承畴之间通力合作,显然是没法仔成功的。
毕竟这是两个“头”,按照大明官场的惯例,只能有一个头。
最重要的是下面的巡抚、军将还各有各的小心思呢。
纵然他们来围剿,张福臻也觉得成功率不高。
别看当年洪承畴牛气哄哄的,把秦地诸贼全都剿灭干净,可高迎祥等人还不是逃离此地,就上报剿灭干净。
张福臻在此次围剿当中,立下的功劳可是不小,他自是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主公,待我们进入成都府后,看看傅宗龙的反应。
他若是领兵去救,那咱们就按照原定计划,占据整个保宁府。”
“好。”
贺今朝知晓了洪承畴的意图,心里放下心来,至少在张献忠没有出事前,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在四川搅风搅雨。
支援张能的援军已经马不停蹄的派出去了,就是在短时间内把官印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剩下的就让四川巡抚傅宗龙头疼去吧。
傅宗龙骑着战马突然想起一件事,他的官印还放在广元县县衙内。
“不好。”傅宗龙勒住缰绳道:
“广元县失守,对我军影响极大,洪总督的书信全都放在那里,还有我的官印。”
邵捷春闻言心下也是一惊,锤匪官印在手,那指定能干出特别多的事。
原本官印都不离身的,可今天事发突然,傅宗龙直接就去城外召集人马,准备增援。
这才把官印给落在了县衙内。
如今回去是不可能回去了,只能寄希望那些吏员能够把文书和官员给藏起来。
可他们为了活命,难免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出去,以此来获得贺今朝的青睐。
傅宗龙可不相信那帮子吏员能有什么国家大义之类的,能为大明殉国。
吏员的传承多是本地士绅把持,他们可不认为只效忠大明。
早在撤军之前,傅宗龙就已经派快马去传播消息,遏制住锤匪不会搞事。
但傅宗龙此时有些心乱如麻,因为以他的经验而言,事情往往会往更坏的方向去发展。
邵捷春也默然不语,堂堂一方巡抚,平日里也不注重官印的保存,当真是不知道要如何诉说此事。
一旦贺今朝靠着巡抚的官员诈开成都大门,那整个四川还能有多少抵抗的地方?
邵捷春连忙把不多的骑卒叫过来,让他们换马不换人,直扑阆中,然后走梓潼过绵州跑到成都去报信。
只要不是陈巡抚亲至,哪支军队来了,都不允许打开城门。
傅宗龙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张能领兵前进直接摸到了昭化县,且通过王根子以及傅宗龙官印的调令让他们提供粮食。
期间自是有人打探前方战事如何,王根子只是胡乱的阻塞,说是锤匪已然开始进攻七盘关,战况激烈。
锤匪怕是要铁了心的想要攻破此关,一路前往四川来。
傅巡抚才叫他们往回走去运粮,在回去准备长久的对峙。
这才晃了过去。
张能全程一句话都没说,生怕暴露。
待到天不亮拉着人马直扑剑门关而去。
剑门关位于大剑山中断处,两崖石壁如刀砍斧噼,高足有五十多丈,长在一里地。
就算外面亮了,走进这段路抬头望,也是宛如夕阳。
张能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就这么赶了两天路的,轻装上阵,亏得底子好,平日在军中训练也够,油水还足。
可就算这样,近百里的强行军,也让许多人都掉了队。
第二天他们就打了包裹背负着行军,免得牛车缓慢,铠甲运输速度跟不上来。
时间越快,他们方能占据更多的有利位置。
官军要死换马不换人的传递消息,就算是多跑了几百里路,兴许也比他们要快呢。
张能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前面还有二里路,大家先歇息一二,然后再身着轻甲直接上去。
“累。”
王根子直接躺在地上,说话的心思都没有多少了。
要不是在陷阵营里打熬了几个月,如此强度的行军,纵然号称铁脚板的他,也跟不上。
稍微休息了一刻钟,张能便往后走了走,他得清点人数,心里稍微有些底。
张能又一屁股坐在旁边,咬着干饼子道:“再休息半个时辰,咱们就上!”
“这就上了?”王根子给自己灌完水:“不在歇歇?”
“歇不得。”张能抓紧时间躺在地上恢复力气:
“全凭一口气撑着,要不是带着假调令,我都想装作败兵一口气直接混进去,可又怕他们谨慎起见不给打开关门。
到时候诈开城门,可全都靠你了!”
王根子想要拍拍自己的胸脯,又放下,还是省省力气。
他只是回答道:“老子好歹也是被人叫过总爷,尽管是副的,论杀明军,我不如你。
但论如何诳他们,你不如我。
让他开关门,根本用不着你伪造的调令,对付官军内部这套,你且学着呢。”
“咳咳咳。”
张能咳出几口干饼子的渣滓。
剑门关守将刘贵躺在房子里睡觉,直到被家丁叫醒,说是关外有人拿着巡抚的调令,让打开关门。
刘贵睁开眼睛,打了几个哈欠。
“傅巡抚啊。”刘贵慢悠悠的起身:“也不知道天天调集重兵顶在前头是想要干什么。
要我说,什么七盘关、朝天关,都不如剑门关险要。
就咱们这点人往关墙上一站,那锤匪就得直接绕路。”
“将军说的是。”
“我倒是要好好问问前面的打的咋样了,是不是还一直没事干。”
要不是想要知道来自前线的一手消息,什么他娘的副将,他才懒得亲自去接待一二呢。
刘贵到了剑门关上,示意打开关门。
剑门关关楼足有三层,想要攻破此关还得仰攻。
张能跟在王根子旁边,仔细观摩着剑门关,紧赶慢赶,这波官军应该还没有收到消息。
否则关上的明军也不会松松垮垮的。
就在张能颇为急切的时候,那铁皮关门突然就被打开了。
或者说连文书都不用提前看,人家直接给你开门。
王根子颇为得意的瞥了懵逼的张能一眼,大大咧咧向后挥手道:
“兄弟们,都跟紧些。”
然后他便大摇大摆的直接踩着台阶,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张能呵了一声,神色复杂的跟着他往前走。
当他走进门洞的时候,他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圈套。
可官军依旧什么表示都没有。
该懒散的懒散,该闲聊天的闲聊天,关上站着的都没有几个士卒。
王根子听到一旁的士卒叫他过去,说是游击将军刘贵有请。
王根子带着张能等人在门洞旁停下,后面的士卒皆是默不作声的前进。
他们辛苦了两天,结果如此顺利就进来了。
明军士卒连查验都不查,他们要是这般干,被贺大帅知道了,挨军棍都是轻的,直接关你小黑屋。
这可是剑门关,天下第一关隘。
防守如此松懈,当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刘贵面带笑意的过来行礼,互通有无。
王根子则说他是松潘卫的副将,被征调到前线去,已经好长时间没回家了。
刘贵大骂道:“他娘的,都赖那反贼贺今朝,要不是他带着什么狗屁锤匪,我们用得着这般辛苦?
怎么就不饿死在陕西,非得上咱们四川霍霍来。”
张能嘴角有些抽抽,他往后瞥了一眼,等着自己人全都进了关门,一定砍死他。
王根子吓的额头青筋直突突,一时间不知道说啥话,热汗当即就流出来了。
当着锤匪的面骂贺大帅,可比骂锤匪的代价要大多了。
“总爷,你咋流汗了,路途劳累,兄弟请你喝顿酒润润嗓子。”
刘贵做出邀请,有些话就适合在酒桌上说一说。
“也好。”
王根子瞥了张能一眼,见他还没有发难,便顺势应了下来。
“好好好。”刘贵大笑道:
“要不是巡抚安排我在这里守关,我恨不得冲到七盘关去,找机会亲自砍下贺今朝的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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