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绝不能让左贼坐咱们的船跑喽。”
他们其实对于锤匪是极为陌生的。
当年有一波锤匪路过湖广,带走了些许人。
那些人在广东安顿下来之后,也想法子派人送信回来,希望他们的亲人也能早日脱离苦海。
可这些事也不过是少数人知道。
可是以左良玉为首的官军在襄阳做的事情,罄竹难书。
在这些船匠的眼中,锤匪大概与闯王的队伍差不多,也是劫富济贫,杀尽天下贪官污吏的人。
而且通过左良玉等人的表现,他们也猜出来,锤匪很厉害。
要不然号称三十万大军的左良玉,绝不会派人大肆搜罗船只,想要迅速逃离襄阳,而不是守住襄阳迎战锤匪。
这些狗官军没那个胆子。
他们也不清楚锤匪在贺今朝的带领下,取得秦都百二山河,以山西,四川为根据地,占据三分之一的天下,形成进可攻,退可守的形势。
特别是秦地虽然屡遭动乱,但关中却是起义军兴起的地方,有着较好的群众基础。
若是贺今朝占据湖广,攻破大明陪都南京,就能顺利截断南北漕运,坐困京师,然后择机北伐。
这些问题,被左良玉强征来的船匠们,也不会去想,他们也想不到。
只是他们清楚的知道了,有让左良玉害怕的人来襄阳了。
那他们这些被欺压的人就决定添一把火。
船匠们早就对左良玉士卒的做法恨之入骨。
当天晚上,汉水边的船只因桐油泼洒而燃起大火。
桐油本来是刷船板晾干后用于防腐的,但现在却成了助燃剂。
风借火势,火借风势。
水面上犹如镜子一般,映照出偏向的火势。
火光当中时不时的爆出一两声爆裂。
待到左良玉接到消息后,想要救火,早就完了。
船匠们撑着小船划往对岸,然后奔着南阳方向走去投锤。
当左良玉得知他下令打造的船只被焚毁一空,自是大怒。
“爹,锤匪的人已经混到襄阳城来了。”左梦庚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脸上颇有些急色:
“这是想要断了咱们的退路,不让我们顺利撤军。”
左良玉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他也没想到锤匪的动作会如此的迅速,直接开口道:“是新造的船只都烧了?”
“是。”
“你去劫掠一批商船,用来装载军用物资和掳掠来的妇女钱财先行运走。”
左良玉当即下令抢掠整个襄阳城。
屁都不给锤匪留下!
城中百姓顿时就遭了殃。
左梦庚随船顺着汉水而下,护送大批财宝和妇人,奔着承天府而去。
左良玉则是率领部下守卫樊城、襄阳,以此来迟滞锤匪的进攻势头。
他就不相信贺今朝能够亲自领兵出征,甚至连襄阳这座坚城,锤匪能够迅速攻克。
此番,他绝不给贺今朝如同张献忠一样的偷袭机会。
就是因为左良玉的行径,激起了襄阳百姓的愤怒。
以前我害怕你们,受你们欺辱,是因为没有人让你们这群狗官军害怕的。
现在让你们害怕的人出现了。
那我还要忍受你们狗官军的欺辱,锤匪爷爷不就是白来了嘛?
于是大批襄阳百姓主动去投奔锤匪。
甚至当地百姓纷纷在路边“焚香顶礼,牲酒远迎。”
贺今朝在南阳的屁股都没坐稳呢,就接到了一批又一批前来请锤匪为他们做主的襄阳百姓。
像什么船匠、商贩、佃农等等蜂拥而至。
甚至还有不少士绅都来请贺今朝给他做主。
毕竟左良玉以前还只抢一抢穷鬼的钱,但现在嘛,当然是谁有钱抢谁的。
左良玉聚集了二十万乌合之众,早就把襄阳祸害的不成样子了,天怒人怨也说的过去。
难得的所有阶级都团结起来,共同反抗左良玉,迎接王师的到来。
然后作为先锋的高一功在当地百姓的主动当向导,带领锤匪绕过左良玉设防的地方,从白马洞渡过汉水。
当地百姓纷纷帮住锤匪合力拖拽拉沉重的火炮,协助大队人马渡过浅滩,锤匪的先头部队很快就逼近襄阳。
左良玉再也没有要坚守襄阳,阻挡锤匪的雄心壮志,而是拔营东遁,所过之处“焚庐舍,夷井灶,鸡犬无所留,千里一空”。
第二天,高一功才带队进入襄阳,获得了城内百姓的大声欢呼。
等到贺今朝进入襄阳城后,街道上巡逻的锤匪士卒也变得密集起来。
同样也恢复了一些商业活动,但是对于锤匪的行事作风,百姓心中还是有着些许的怯意。
谁也不知道锤匪会不会变得那么与人为善一二。
贺今朝骑在战马上,也看出来了周遭百姓的怯意,毕竟一个新政权想要获取信任是极为不容易的。
特别是在通讯不发达的如今,湖广的百姓能否听到山陕之地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都不一定有机会听闻。
尤其是在大明地方官府的层面而言,更加不想让底层百姓得知锤匪治下百姓的日子是怎么做的。
所以会不予余力的污蔑锤匪以及其他流寇的名声,你们当牛做马为朝廷贡献赋税,养如此多的士卒,就是为了不让锤匪和流寇来抢掠你们。
可在官军的行事作风面前,这个童话早就被捅破了。
要不是左良玉做的实在是过分,这些百姓不曾听闻过锤匪的行事作风,都不会主动来帮忙的。
实在是大明官军胡作非为他妈逼的!
待到贺今朝进了襄阳府衙,高一功汇报已经把新的襄王朱常澄以及其余郡王都给控制住了。
当年张献忠为了刺激崇祯杀掉杨嗣昌,借了上一任襄王以及他大部分家卷的脑袋。
可惜在崇祯心中,杨嗣昌的地位要比襄王高多了,虽然痛哭一场,但根本就没有舍得追责杨嗣昌。
甚至哭也不过是逢场作戏,朱姓宗室的血缘关系,薄弱了许多。
给崇祯报丧的就是逃跑的朱常澄,朱常淦二人。
朱常澄说是第九代襄王,但崇祯依旧没有让他继承爵位的机会。
大明现在也没有闲钱分封藩王了。
二人被带了进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因为他们都听说了他爹等人的惨剧,事后也见到了被烧的不成样子的遗骨,哪还能分得出谁是谁呢?
】
“府中哪里还藏有粮食,说出来秦王就饶尔等全家性命。”
吉珪对于大明的藩王早就没有什么敬畏之心了。
或者说锤匪士卒也都没有了。
他们在太原街道上经常扫大街,收夜香之类的,谁都知道。
这种曾经高高在上,动动手就能捏死你的王爷,在锤匪治下都干这种寻常百姓干的活计,对于百姓而言,教育意义极大。
贺大帅留他们一命,已经算是仁慈宽厚了。
朱姓王爷目前就只有分封在宁夏的庆王这个王爷选择主动投降,经过再教育后在锤匪治下当官。
如今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正常过日子,那也是够用的。
其余被欺压的朱姓王孙子弟,多数被锤匪吸入阵营当中来共同反抗大明。
当然还有不少人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种田。
因为他们这些人在大明过的日子也极为不好,否则如何想要靠着锤匪造反,再走祖宗的路线呢?
有身份有地位的全都被锤匪打压,襄王预备役的人也不例外。
朱常澄急忙开口道:“大王,我父王被张献忠斩杀,家中财富以及粮秣全都被他搜刮一空。
待到杨嗣昌收复襄阳,我才返回襄阳府,可早就被焚毁的差不多。
我至今都住在破败的房屋当中,大明皇帝连调拨我修缮王府的钱都不肯给。
我真没有什么银子了!”
朱常澄说着说着脸上就流出泪来,府中的什么东西都被抢走了。
贼寇抢完之后,官军还来抢掠。
左良玉手底下那帮人无法无天惯了。
朱常淦脸色煞白,他一想到自家父王以及许多家卷都被张献忠斩杀。
然后尸体堆砌,一把火都在城门楼上烧了,就一直睡不好觉。
不曾想今日他也遇到了这种事,惹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贺今朝眉头微皱,站起身来道:
“我也不是嗜杀之人,便给你们一条活路。
听到这话,二朱连连抬头,苦兮兮的望着贺今朝。
“从明日起就负责打扫襄阳府衙周遭的街道。”
贺今朝吩咐了一句,然后让人带下去。
二猪愣着不知要说啥,按照以往的传统,不得养着他们来招徕大明旧部?
北方的大明王爷们集中在太原清扫街道。
南方的王爷们就负责襄阳这个地盘吧,就当开个“分公司”了。
将来南北的王爷们可以比拼一下扫地技能大赛。
反正当扫地又不需要什么高级技能!
在左良玉的掳掠下,襄阳城中的王爷、富户都他妈的被搜刮成穷鬼了。
贺今朝只能把目光放在乡村里的士绅地主们。
那帮人盘踞在乡间那么多年,盘削百姓。
纵然家中浮财不多,但粮食这玩意,他们储备的只多不少。
吉珪自是明白该怎么搞这些士绅,随叫来一帮吏员,让他们带着军队去乡下做事。
“秦王,这襄阳城的钱粮都被左良玉给掳走了。”吉珪捏着胡须道:“而且他们还一直都在搞破坏,得找机会把他给办了。”
“为什么要办他?”
贺今朝对于左良玉这个人还是有着一丝欣赏的,有他在,才能让更多的人感受到大明朝廷的恶意。
没有恶,哪里来的善啊?
现在做事,贺今朝已经没有什么急躁的心理,一切都在稳步向前发展。
整个南方除了左良玉之外,还有谁能阻挡自己?
靠南京城中的兵部尚书史可法吗?
那更是个脑瓜子拎不清的人。
再加上有左良玉这个行走的败坏大明名声的军将在,贺今朝相信各地喜迎王师会越来越多。
唯一需要主意的,便是自己培养了那么多的吏员,面对整个天下,依旧是不够用的。
如今进了襄阳之后,贺今朝同样要在此处开展吏员学堂,发动广大农民、工匠加入农会当中来,绝不给那些乡贤士绅太多的机会。
占据襄阳算不得什么,还得把湖广这块产粮土地给利用起来,打土豪分田地更是重中之重!
贺今朝没有理会吉珪,而是差人又把带头放火的王船匠,以及那帮人叫进府衙内畅谈。
船匠们颇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听说贺大帅都是秦王了。
还跟他们这帮匠人如此交谈,请他们喝官老爷们才配喝的好茶,坐在椅子上,一时间都有些不自然的扭动。
总是想要在地上跪着。
“大王,方才说的可是真的?”王船匠也被贺今朝的话给砸的晕晕乎乎的。
“自是真的,我在山陕四川等地都是这样做的。”贺今朝看着众人道:
“我是要夺取大明天下,自是各地百姓都要一致安排,方为稳妥。”
众人脸上大喜,都觉得没有白放那一把火。
加入锤匪治下,获得的好处那可真是太多了。
“大王真是青天大老爷。”
王船匠等人纷纷跪在地上。
“站起来,不准跪。”贺今朝对着众人道:“我不喜欢人跪在地上对着另一个人。”
王船匠等人面色惊诧,因为他们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对贺今朝的尊重,大抵就剩下下跪了。
以往给那些大老爷们下跪是害怕,可这一次是心甘情愿,奈何大王却是不喜。
在吉珪等人的说服下,众人全都站起来,依旧耷眉耸目,句偻着腰。
“谢大王。”
贺今朝挥挥手,让他们先去汉水边上建造自己住的木屋,然后再重新造船。
这些人不过是烧了成品船,还有大量的木料堆积在汉水边。
这批船匠出了府衙大门外,才集体松了口气,脸上带着重重的笑意,感觉脚踩在棉花上一样松快。
秦王实在是大气。
给秦王干活不仅管饭,干得好还能当官。
若是不想干了,将来家里还能分得田地,绝不强留。
许多人都在注视着这帮率先烧了官军船只的工匠们,见他们个个兴高采烈的,着实是有些好奇。
没等这批船匠走几步,便从府衙里跑出许多人,手里拿着告示,开始向襄阳城内大街小巷进行粘贴,顺便有锤匪士卒站定,给这些百姓念告示上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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