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乃是一伙聚众侵袭村庄,杀人劫财的贼匪的名号,
非是指这伙贼匪真正建立了一处据点,名曰‘黑风寨’。书神屋 www.shushenwu.com
——官府势弱时,
贼匪固然可以强极一时,到处劫掠,杀人放火,喝酒吃肉。
但官府势强时,
他们便如过街老鼠,到处逃窜还来不及,
又怎可能建立一处固定据点?
这岂不是给官府聚歼的机会?
而当下这个时代,
官府势力强弱不定,
黑风寨贼匪自然更是居无定所,
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跑。
当下,黑风寨还未打听到官府有甚么动向,
便在十里河村附近的山岭里选了一处地方,
搭建草棚,于山岭中安营扎寨。
营寨内外,防卫甚是稀松,甚至约等于无,
若不是如此薄弱的防卫,崔玉兰也断不至于那般轻易就逃出了营寨。
这个山贼窝里,
多是正值青壮年的男丁,
总人数约莫有几十号人,绝不像是黄三自述的那样,有数百个贼匪。
贼匪们或躲在草棚子里,和掳来的女人快活着,
或是聚在火堆边烤火,无所事事。
总而言之,
若没有大小头目督促,并不会有人突然去关注营寨的防守问题。
——
山岭下。
崔玉兰脚下的影子蠕动着,
涌出汩汩黑液,
那些黑液聚集起来,
倏忽人立而起——苏午就从立起来的漆黑人影中浮显面孔,
粘稠黑夜凝聚成一条蟒蛇,
蛇口张开,
骤地吐出了一柄朴刀。
“招娣,
你和崔玉兰往前走五百步,便能看到有一个匪类在火堆旁打盹儿——他的同伙已经被我解决,
届时,你们两人配合,杀死这个匪徒即可。
其他事情就不用你俩再操心。”苏午面无表情地看着聚在一起的两个女子,淡淡出声道,“那匪徒个头也不算高大,你二人若配合得好,杀他并不困难。
若是连这样一个匪徒都难杀死,
反会被别人给制住的话,
也休要再提什么杀匪之事,
我给你二百钱,你自下山谋生路去!”
招娣既执意要跟上来,
苏午也不再对她温和言语,
直言向其陈明利弊,
当下更是递了一把刀子给对方,要让对方与崔玉兰配合,先杀一个匪徒作投名状再说——可别嘴上说得好听,说什么要亲自手刃恶匪,
结果恶匪当面,反而腿软脚麻,没了气力。
“是。”
招娣看着阴影里显出面孔,怎么看怎么邪异的苏午,眼神里还有些惧怕,
但她当时请求苏午带上自己,
却也不是一时头脑发热,
当即捡起了地上那柄朴刀,转而看向崔玉兰,
崔玉兰也抽出了那柄明晃晃的匕首——她早先就用这匕首结果了黄三,当下攥着匕首,也觉得分外顺手。
她与招娣对视一眼,
心里则有别的想法——当初自己若无能结果被绑缚的黄三,
只怕这个小郎根本看不上自己,
多半也会如对招娣嫂子这般,给自己一二百钱,叫自己自谋生路,
哪怕自己愿意给他资财,
他也不会收留自身!
如此想来,
手刃黄三,倒让这位小郎高看了自己一眼。
想及这一点,崔玉兰内心有些小窃喜。
她手上沾染过人命,
当下又得了苏午具体指点,知道那匪徒在火堆边打盹儿——迷迷糊糊一个恶贼,杀起来有甚么困难?当初她为了逃出山寨,都用石头砸晕了一个守卫。
“小嫂子,
待会儿你我便如此如此……”
崔玉兰向招娣附耳言语几句,听得招娣连连点头,
随后,
二人换了兵器。
招娣把那柄小匕首揣在怀里,
先一步上山去,
崔玉兰双手抓着颇沉重的朴刀,待其走出几十步后,就蹑手蹑脚地跟上。
苏午看二人煞有介事地样子,觉得颇为有趣,
他的身形融入阴影中,
消失在了此间,
隐在阴影世界里,先一步到达那贼匪放哨的火堆边,就盘踞在火光映照出的阴影里,看看两人会有怎样一番表现?
他也不指望二人能多干脆利落解决这贼匪,
只要她们真能杀了贼匪,哪怕过程很坎坷,他也会认同二人作为。
这一关,
主要是为了看看二人的胆量,
胆量足够便可。
若二人还能稍微有些头脑,可以更快解决掉这贼匪,
那就更好不过。
假如把招娣带回灶班子,
都不必苏午开口,师父心一软,很可能就将她收留了,
如此一来,只好由苏午做这个恶人,
出题目让她知难而退。
她若能破题,苏午也愿赌服输。
苏午选定的这个贼匪,坐在山岭半中间的一处有草棚遮挡的背风处,
身形瘦削的贼匪背靠着草棚子,
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儿。
他的同伴方才去解手,被苏午直接杀死,夺了对方的兵器——那把交给崔玉兰二人的朴刀,就是从解手的那个贼匪手里夺来。
火堆旁打盹儿的贼匪身旁竖着一柄铁叉,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兵刃。
那铁叉锈迹斑驳,看起来也不甚结实的样子。
想来应该是从前农户使用的粪叉,被这贼匪夺来,变成了自己的兵刃。
——苏午夺到的那柄朴刀,
其实也是由柴刀改造而来,与真正的朴刀还有些差距。
这伙贼匪的兵刃拙劣至此,也就是逞凶斗狠,能吓住一般百姓,但若遇到惯常游走江湖的老手,只怕不会买他们的账。
可也就是这伙比农户也强的有限的匪类,
却生生将一个村子的人口都屠灭干净了。
“吸~呼噜——吸~呼噜……”
贼匪脑袋仰着,背靠草棚子,已经完全睡了过去。
这时,
走路摇摇晃晃,神色怯怯的招娣走上了这片缓坡,她四下打量,不一会儿就看到了草棚子里背对着自己的贼匪。
对方与她离得较远,
她并未听到对方发出的轻微呼吸声。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招娣已然知悉,对方就是那位小郎为自己选定的人选,
“有……有人吗?”
她轻声呼唤着,
火堆边的匪类睡得太沉,
对荒山野岭里一个女子的呼唤声,没有半点反应。
“有人吗?”
招娣又连续呼唤几次,
都未喊醒靠着草棚睡着的贼匪。
她犹豫了一会儿,
看看左右前后,没有其他人。
于是,她屏住呼吸,从怀里拿出那柄匕首,轻手轻脚地走向贼匪,
“吸~呼……”
贼匪还在睡觉。
苏午都未能想到,这匪徒竟能睡得这般沉,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假若被招娣就这样欺近身畔,
一匕首攮下来,
此贼当场就得绝命。
原本苏午设置的还有些难度的考题,就得轻易被招娣破开!
他思忖了一下,
看着招娣走近贼匪周围两丈范围内,
忽然散发出一缕极细微的诡韵,
便是这一缕如头发丝般细微的诡韵,扫过贼匪的面部,亦让贼匪突然心生恐惧,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其看看熟悉的火堆,
看看自己所处的位置,
都未发觉异常,
只是不见同伴的身影。
“狗崽子去哪了?”
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贼匪忽一扭身,就与举着匕首正要往他脖子上扎的招娣对上了眼!
“啊!”
他大叫一声,
手边猛地抓起一把土,朝着招娣的面孔就丢了过去!
这贼也算机智,
当下应对非常恰当!
然而,招娣也是第一次杀人,完全没有经验,
与贼匪双眼对上的瞬间,她吓得闭上了眼睛——那蓬土扑面而来,却未伤她眼睛分毫,
反而是——她虽吓得闭上了眼睛,
但内心有股决意,
双手攥着匕首,直挺挺地就朝印象中贼匪脖颈的位置扎了下去!
唰!
贼匪慌忙一躲,
刀子未扎进他的脖子里,
却扎进了他的肩膀中,登时让他肩膀上血流如注,
惨叫出声!
“你个婊子!”
他惨嚎着,就地一滚,手上接着就抓住自己的粪叉!
粪叉连着木杆,有两米长,
也算是一柄长兵器。
招娣只会拿着匕首乱划乱刺,让她用匕首迎战使长兵器、手上沾了不知几条人命的贼匪,却着实是难为她!
只要她应对稍有不慎,
那就是当场被粪叉叉死的结局!
但苏午此时却没有出手干预——斜刺里,崔玉兰提着朴刀忽地冲出来,
她选的位置十分合适,
正在那贼匪的侧后方,
身形奔出来的瞬间,崔玉兰双手举起朴刀,抡圆了一刀正中贼匪的背脊!
嗡!
朴刀卷起恶风,
剧痛顿时自贼匪后背生出,
他抓着兵器,朝前一个踉跄——双脚踩进了火堆里!
“啊!啊!啊!”
这下子,
钻心的火烧痛,背部的剧痛,肩膀上的疼痛都直冲脑顶,他直接丢了粪叉,拔腿欲逃!
可惜,招娣这时反应了过来,
慌忙追击,
一刀扎向他的后背——没扎中,
又一刀直接扎在他的腿肚子上!
他直接扑倒在地,
崔玉兰大长腿迈开,紧随其上,
一刀站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可怜这贼匪睡得稀里糊涂,
虽得了苏午的提醒,初步应对也算有效,然而却终究是以无心算有心,被两个初出茅庐的雏儿当场乱刀斩死!
“呼,呼……”
二人合力杀死贼匪,都出了一声汗,
却不是累得,
都是惊出的冷汗。
两人喘息着,各自取了兵器,正要离开这里时,
有其他地方的贼匪听到动静,从各处奔了过来!
“三儿,三儿!”
“三儿这废物,已经被俩娘们送去见阎王啦!”
“哈哈,这娘们——这娘们不是昨晚逃了的黄三儿新娘子?俩三儿都交代在她手上了?”
“弟兄们,都上,都上!
抓住这俩小娘们,人人都能骑一会儿!”
群贼看到同伴的尸体倒在二女脚下,
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兴奋地叫号起来!
他们张大眼睛盯着崔玉兰与招娣,
眼中的垂涎,即便二女与他们隔得很远,亦都能感受得清清楚楚!
二女心头都生出一股寒意,
有些贼匪穿过林子,
绕向她们后方,
有的贼匪抓着绳索,从侧方包围而来。
不多时,就让二女处于群狼环伺的境地。
“二当家的!
大当家说了,让你挑一个女的给他送过去,剩下的那个就任你们处置了!”
这时候,匪群里奔过来一个青年,
冲着虎背熊腰的大汉传达了命令。
大汉有些烦恼地抓着满头虱子乱爬的头发“这两天都给他送过去十个女的了,还不够?
行行行,你回去跟他说,我给他留一个就是了!”
得到答复的青年又匆匆离去。
大汉扬起手里的斧子,
指着崔玉兰“三当家这个女的咱们自己留着,
另外那个,
给大当家送去!”
“好嘞!”
“行,行!那几个女的我都玩腻了!”
“哈哈哈……”
群匪一阵吵杂,
在吵杂声中,
倏忽围向二女!
当此时,
一头漆黑的、毛发极长,生有四只牛角,每只犄角上都佩戴着不同食品的牛类,忽从阴暗处慢吞吞走了出来。
它走到二女身畔,
也将二女身畔吓得微微离它远了一些,
这样的牛类,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未见过。
不管是它独有的四只犄角,
还是它浑身的长毛,
在当地都极少见。
“这好像是‘打箭炉’那边有的一种牛,
不会耕地,只能吃肉……
但这牛有四只犄角啊……”匪群里的狗头军师,看到那头在二女不远处站定的漆黑牛类,低声与二当家说着话,眼神惊疑不定。
“管它四只脚五只脚,
这么少见的牛,肉一定好吃,
都一起上,人也要捉,牛也要捉!”虎背熊腰的二当家当先迈步,直奔向被人群团团围住的二女与牛类,
匪群受他鼓动,
本来因为突然出现的四角牛类而停止的脚步,
再度迈开来!
咚咚!咚咚!
这时,那只看起来就很神秘的黑牛,忽然奋起四蹄,猛烈践踏脚下的山石,
山石在它的践踏下,
竟发出如鼓锤击打皮鼓一般的闷响!
声声闷响中,
一重重颜色各异的光圈,从它脚下旋转而起,迅速向着周围扩散,
将所有匪类都囊括进这诸色斑斓的光圈内!
光圈随黑牛四蹄践踏而颤动不休!
在光圈的颤抖中,
一个个贼匪丢下兵器,忽然口鼻涌血,
当场毙命!
凡是杀戮过无辜性命的匪类,皆逃不过阎魔护法的四重性力轮,在大怖畏力、大德昭力、大忿怒力、大威能力的轮番碾磨下,
内脏破裂,
当场殒命!
一道道看不见摸不着的极恶力量,向阎魔护法汇集。
转眼间,
围拢在二女周遭的恶匪倒了一地,
仅剩几个瘦弱如排骨的少年人战战兢兢立在原地。
他们还未来得及作恶,
就遇上了这种事。
苏午从阴影里走出,拍了拍牛背,使阎魔护法安静下来,
他随后看向那七八个少年,猛然出声喝道“滚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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