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她身后站着的琼枝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身手接住了她。
旁边的裴攸一个箭步冲上前,立时蹲下去查看萧令姜的状况。
方才那口血,已然将她胸前的衣襟染红,鲜红的血迹挂在唇边更显刺眼。
瞧见那昏迷过去、生死不知的萧令姜,木赤赞普亦脸色微变,他猛然回头看向跟在他身后的正妃那囊氏。
那囊氏被他那锐利的目光一盯,心中一怯,不由自主地便露出几分慌乱来,而后又强行按下,做出惊吓担忧的模样:“永安公主这是怎么了?快……快寻医官来看看!”
木赤赞普目光愈发幽深,他转身快步走向萧令姜那处,只见斜靠在琼枝怀中的萧令姜一动不动,唇边血迹衬得那张煞白的脸愈发骇人。
此间设宴,乃是正妃那囊氏一力促就的。
萧令姜突生红疹一事,他这处虽然暂时未曾抓到达纳坚出手的实证,然而由国师从萧令姜那处得来的消息来看,此症与那咒杀之术恐怕脱不了干系。
更何况,自萧令姜入王都之后,那囊一族的势力便明里暗里对她颇多关注,若非别有用心,何至于对萧令姜一和亲公主如此上心?
不过,那囊一族将萧令姜视为眼中钉,倒也顺他心意。一旦那囊一族出手,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因而正妃那囊氏在萧令姜痊愈后,提议设宴相庆时,他也乐得顺水推舟。
只他本以为,那囊氏会做的再隐蔽些,他甚至想好了要如何去查,才能将这幕后黑手揪出给大周一个交代。
没想到,她竟这般蠢,就这么在席上明晃晃地出手,让萧令姜就这般当着众人的面吐血倒了下去!
还有萧令姜……
他彼时未见其人真容,只闻事迹,便觉此女乃西蕃劲敌,如今其和亲西蕃、亲至王都更将为西蕃大患。
对这样的人,自然要先除之而后快的。
可如今一见之下,心中竟然不觉动摇了几分,甚而有一瞬想过,或许将其羽翼折断,拢入宫中也未尝不可。
只他到底乃西蕃国君,自年少登上王位以来,便大刀阔斧地收拢王权、野心勃勃地对外扩张,那份心思也不过一瞬罢了。
纵然心中有遗憾,也只冷眼看着席间种种。
他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厉声吩咐:“快召医官!”
“宴席就此结束,至于其他人等——”他看着乱作一团的大殿,顿了顿方道,“都暂行退下。席间之事,莫要外传!”
裴攸抬起头,面如寒霜:“公主席间突然吐血昏迷,如今原因尚未明,其余人怎可先行退宴?”
木赤赞普眉头微皱,面上似有不满之色,然而见裴攸坚持,他也只能下令:“诸人暂留大殿,先待医官为公主诊治。”
说着,他看向裴攸:“地上到底寒凉,世子,不如先将公主移至后殿安置?”
“呵。”裴攸冷笑一声,“众目睽睽之下,我大周公主竟被人暗害,昏倒在西蕃王宫大殿上。移居后殿作甚!我大周诸人便是要在此处,请西蕃王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等一个说法!”
他递给青竹一个眼神,后者立时会意将几处座位后的软垫取来,小心翼翼地垫在了萧令姜身下,而后扯下大殿轻幔,悬遮在萧令姜身前。
木赤赞普也只能作罢,负手立在一旁,静待医官到来。
听闻王上急召,宫中医官可以说是一路小跑着赶来的,等到了大殿,看到众人面色凝重的模样,就不由暗道一声“不好”。
他喘着气上前:“参见王上。”
木赤赞普抬手,示意道:“勿要多礼了,快为公主诊治!”
医官连忙上前查看,待看清地上血迹和萧令姜面如灰白的一张脸时,他心下不由猛跳。
天呀,怎地又是这永安公主。她初时那身红疹已然叫他们这些医官愁得不行,幸而王上寻了陀持大师为她祈祝驱咒,才渐渐叫红疹消退了。
如今怎地又突然成了这般模样了?
医官摸着手下脉搏,又仔细看了看萧令姜面色,询问了她贴身侍婢,愈诊便愈是心惊,这永安公主脉搏极其微弱,可以说是气若游丝了,可瞧着却非病疾隐积所致,也不似是中毒之相啊……
他眉心紧皱,又取了萧令姜先前在席间所用的果酒茶水及各式糕点食物一一查看,都未曾探出什么毒素来。
他不由头疼,这永安公主不知是得罪了谁,怎地老是得些莫名之症?
“公主如何?”裴攸也已失了往日冷静的模样,急急问道。
“这……”医官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一张老脸几乎皱成了一团。
木赤赞普眼中微厉:“吞吞吐吐地作甚,公主到底如何,直言便是!”
被他轻声一喝,医官身上不由一抖:“回王上……公主眼下脉搏极为微弱,瞧着似乎有些不好……”
“如何个不好法?”裴攸声音寒凉,身上漫出的那股凛冽杀气让那医官不由后退了小半步。
“公主若是不能及时醒来……怕是……”医官咽了咽口水,方鼓起勇气道,“怕是性命难保。”
“那便立时想法子让公主醒来!”裴攸一掌拍在身旁的几案上,上好的梨花木制成的几案瞬时就这么断了一角。
木赤赞普遮住眼底暗色,亦凛声吩咐:“还不快些为公主诊治,公主若是醒不过来,本王便拿你是问!”
“是……”医官心中暗暗叫苦,先取了金针,在萧令姜身上扎了几处,见她并无转醒之相、脉搏也未有变强之势,只好暂且放下这一疗法。
他提笔写下药方,交给身后药童:“速速抓药熬煮。”
“是。”药童接过药方匆匆而去。
裴攸看着医官满头冒汗的样子,又扫了扫大殿众人神色,冷声问道:“依着医官看,公主此番为何会突然吐血昏迷?”
医官闻言不由面露苦色:“方才问过公主身边近婢,公主素日并无那等会致人吐血昏迷的病隐,我这处也查看了席间水酒吃食,其间亦并无毒物……公主突然如此之因,尚且难以下定结论……”
“难下结论?我瞧着,是有人看不得我大周公主安稳留在西蕃,存心暗害吧!”裴攸声音愈发凛冽,目光如刀从正妃那囊氏身上滑过,而后直直看向木赤赞普,“西蕃王上,我大周公主自入西蕃王都来,已是两次病得蹊跷。”
“先前那次,我等心中虽有怀疑,可却未拿住实证,我们大周也便暂时按下不提了,如今公主却是性命垂危!当着殿中诸人之面,你此次若是还不给我大周一个说法,我看这和亲盟约,不结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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