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运气内息,足下微点,跃身而起,而后在墙面上几个借力,袖中的丝帛忽地滑出,朝城墙上方一系,整个人便扯着丝帛,借力越过的城头。
而后又避开往来巡视的士卒,这才从城墙上飞身而下。
等到了城郊的乱葬岗上,贺令姜才抖了抖腰间的锦囊:“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道烟雾从锦囊中蜿蜒钻出,化出个人形来。
尺廓看了看周遭,疑道:“来这里做什么,捉鬼?”
“是呀。”贺令姜道,“我还欠你二十只恶鬼,后日便要出发往银生去,届时还能不能抽出来时间专程为你捉鬼,可就另说了。”
今日上巳,亦是鬼节之一。等到子时,阴气最盛,那些滞留人间的鬼魂便要出来游荡。
此时此地,正是召鬼的好时机。
贺令姜从袖中掏出几道招鬼符,贴在地上四方八方,而后脚下迈起玄妙的步伐,嘴上微微吟唱。
林中树梢摇晃,风不知何时吹了起来,刮得荒草莎莎作响。
贺令姜周围突然冒出许多灰影来,隐隐绰绰地绕着她久不散去。
尺廓眼中一亮:是鬼魂,这下有得吃了!
他张口便要将这些鬼魂吞入腹中,却被贺令姜一道符箓给止住了。
“怎么?”他疑道,为何召出鬼来,又不给他吃了?
贺令姜睨了他一眼:“你不是爱食恶鬼么,这些鬼魂给你吃,不过也是塞牙缝而已,当真能过瘾?”
“那这些怎么办?”尺廓问,蚊子再小也是肉,塞牙缝便塞牙缝呗,他吃着也不嫌弃。
贺令姜屈指敲了他一下:“看看这些孤魂野鬼,连魂体都凝不实,你吃他们有什么意思?”
这些大多是死后执念不消,游荡时间久了,又忘了去黄泉的路,只能这般留滞人间。
未曾害过人,也无修炼之法,时间久了,魂力更加微弱,最后再自然消散于天地之间。
她也未曾想到,这招鬼阵,倒只招出来这些魂力微弱的鬼魂。
眼下既碰着了,只需将他们超度了,送去投胎转世便是。
若是有那不肯投胎转世的,再给尺廓吃了也不迟。
“且等着,我先将他们超度了,等下看看能不能给你召些恶鬼来。”
说罢,她手上翻飞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那些隐绰着绕在她身畔的鬼魂,身上微光盈动,而后便逐渐消失在天地之间,不见了踪迹。
贺令姜放下手,长吁出一口气:“愿他们来生,能少些憾事吧。”
葬于这乱葬岗的,想来生前也大多是可怜人。
人们都觉得,可怜人做了鬼,心中有恨,那便该化成厉鬼才是,然而这世间,大多是可怜人做了可怜鬼。
超度过这些魂力微弱的鬼魂,贺令姜接下来便慎重了许多,她又往阵法之中加了一道符箓,这才凝神施法吟唱起来。
林中一片安静,连那风吹荒草,树叶晃动,似乎都停了下来。
贺令姜眉心微凝,口中吟唱不停。
倏地,狂风大起,刮得树梢弯了腰,亦将贺令姜的长发刮得纷乱,在狂风中肆意飞舞,裹了她一脸。
衣衫打在风中,猎猎有声。
尺廓不禁屏住了呼吸。
空中不时何时落下雨来,那雨越下越大,不过片刻,便将贺令姜兜头浇了个浑身湿透。
紧接着,只听一声咆哮,一个全身墨绿的身影,便出现在她眼前。
那鬼怪双眼大如铜铃,血红血红的,看到贺令姜后,便从口中喷出箭一般的气体,直直朝她射去。
贺令姜侧身避过,那气体射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还带着股植被被烧焦的怪味儿,是剧毒无疑。
这是刀劳鬼,时常出没在临川山林之间,出没的时候,常伴有大风大雨。
刀劳鬼能从口中喷出剧毒气体,人一旦被射中,半天或一天的时间,便会毒发身亡,而死亡的人不经过火烧处理,往往也会化成刀劳鬼。
他们活动区域有限,喜欢在山中潮湿阴冷的地方待着。有那进山砍柴采药的人,若是不幸遇到他们,往往要去掉一条命。
贺令姜方才加了一道符箓,竟将它给召了出来。
她屏住呼吸,冲着尺廓道:“交给你了!”
若说先前那些冥鬼是个蚊子腿,眼前这刀劳鬼便是撒了辛辣佐料的羊腿,不知尺廓一只下肚,可会觉得辣得、撑得慌。
尺廓闻言,便化出原型,心冲冲地朝着那刀劳鬼扑去。
刀劳鬼一看他竟然是个黄父鬼,心下便是一惧,拔腿便要跑掉。
这黄父鬼,可谓是众鬼的克星。
尺廓哪容得他跑,手上用力一抓,就扯下他一条臂膀来,张开大口,就这般嚼也不嚼地塞到自己嘴中。
刀劳鬼大怒,口中嘶吼一声,喷出数条利箭直奔尺廓而去,尺廓灵活避开,而后又往他胸口狠狠一抓,刀劳鬼的魂体顿时不稳,肉眼可见地消弱起来。
它口中一嚎,使劲浑身气力散出毒气来,然而尺廓根本不惧这些,眼见着刀劳鬼又被他扯下了另一条胳膊。
它神魂大伤,这下可是连魂体都凝不结实了。
尺廓张开大嘴,猛地一吸,那刀劳鬼便被他整个吞入腹中。
“可吃饱了?”贺令姜看着他一脸餍足的样子。
尺廓打了个嗝:“也不是不能再吃……”
贺令姜轻哼一声:“你胃口倒是不错。”
但既然出来了,她也不介意多麻烦几次,早日争取将欠的这笔帐还掉。
于是乎,她又带着尺廓到了临川江边,为他召了两只染了人命的水鬼,而后又在临郊的一户人家不远处,捉了只诱惑他人上吊自杀的缢鬼。
尺廓这番倒是吃了个撑,他餍足地连打几个饱嗝:“你召的这几只恶鬼滋味不错,这年头,那些鬼都变聪明了,见着我就躲着走。我已然许久没吃的这般饱了。”
贺令姜不由好笑:“这些恶鬼,可是比吃那些魂体都凝不实的冥鬼,要好多了?”
尺廓认同地点头,他也并非不挑,只如今恶鬼难遇,眼下跟着贺令姜,倒不愁这个问题了。
他心下愈发觉得自己死皮赖脸要跟着她的做法,甚是明智。
幸而贺令姜不知他心中想法,否则可能更要怄上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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