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的情况疑似中暑。一笔阁 m.yibige.com
这是一个在古代致死率非常高的疾病,辛夷不待见周忆柳,但医者仁心,小公主在她的心里也只是一个病人罢了。
辛夷把小公主平放在摇床上,解开捆绑襁褓的绳结,又伸手去摘婴儿的帽子。
“不可。”周忆柳阻止。
奶娘也跟着道:“小公主尚未满月,不可脱去褓衣。”
古时候孩子出生便要被襁褓捆起来,是习俗之一,炎热的夏天,那褓衣虽然不厚,可对孩子来说也极是闷热。
辛夷看一眼周忆柳,“娘子确定不让我看吗?”
周忆柳迟疑,朝奶娘摆摆手。
奶娘低垂着头退下。
再大的规矩也没有孩子的命重要,辛夷淡淡勾唇,除去襁褓后查看小婴儿的身子,眉头微微皱起。
生下来有些日子了,可小公主脐带尚未痊愈不说,都有些化脓了,尤其裹在炎炎夏日的襁褓里,那味儿极是难闻。
辛夷揭开敷药,皱眉看一眼。
“哪家稳婆处理的脐带,相当潦草啊。”
周忆柳有苦难言。
接生的稳婆是张巡找进来的,当时说不定就是想整死她和小公主,又怎会尽心尽力?
那天晚上要不是曹皇后来得及时,她命都没了。
后来稳婆出宫再没消息,到底是什么人,她到如今也不知晓。
周忆柳心下惶惶,却不便多说,只面带凄苦地含糊过去。
“那劳烦郡王妃看看,要如何处置才是?”
辛夷看着脐带的感染程度,皱了皱眉头。
“快马出宫,去辛夷药坊请周老先生,让他带一些酒精过来。”
这些日子蒸馏出来的酒精,全让辛夷密封保封起来了,一直在为了傅九衢做手术而准备。
如今小公主的情况,感染加上暑热,还能吊着一条命,可以说太医院已经用尽全力了,她要是不出手相救,只怕当真没几日可活。
在周道子过来前,辛夷没有开方,没有下药,只是用了些物理的降温法,待到周道子带了酒精过来,这才帮小公主重新处置了脐带,然后借周道子的手开方拿药。
救人是一回事,若是为了救人而踩上陷阱,那就傻了。
郡王妃是不懂医术,但周道子懂,是卸任的太医,往后周忆柳要有什么说法,也闹不到她的头上。
半夜时分,小公主的烧退下去了。
辛夷正要告辞,赵祯和傅九衢过来了。
赵祯满脸慈爱,见小公主情况好转,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最好的大夫在民间,此言果然不虚。”
他感慨一句,目光复杂地看着辛夷。
“去吧,你夫君在外面等你。”
傅九衢没有进来,就在翔鸾阁的外面等着她。周忆柳压下心里的不悦,伸手攀住怀抱孩子的赵祯,轻声道:
“官家,妾身想将郡王妃留在宫里。”
赵祯抬头,看着她不说话。
周忆柳小意地道:“小公主这几日夜啼难安,有郡王妃在这里,妾身才能安下心来。”
“官家,周娘子,小公主若是病愈,那也全是周老先生的功劳,臣妇并没有做什么。”辛夷生怕赵祯随口就应下来,抢在赵祯前面开口,然后又低垂下头,略带羞涩地道:
“长公主近日也甚是劳思,夜不宁安,须得我给她按捏才好入睡,还有夫君也”
也什么?她停下不说了,留住那话头,羞羞答答地道:“小公主的事情,周老先生都交代好了,周娘子也不要多虑,臣妇明儿一大早再来瞧小公主。”
赵祯笑了起来,看了看周忆柳。
“新婚燕尔,我们就不要强留新妇了。”
周忆柳眸子阴恻恻的,脸上却是笑。
“官家都这么说了,妾身自是不好再留。秀琴,送郡王妃和周老先生出去。”
··
翔鸾阁外,傅九衢安静地负手而立。
辛夷看到他的背影,一颗心便安定下来。
“你专程来接我的?”
傅九衢闻声扭头,露出一丝笑意。
“这里还有别的小妖精不成?”
辛夷脸颊一红。
平常两人在房里开开玩笑也就罢了,如今人在宫中,周道子又在身侧,这个人也不避讳。
她嗔怪地瞪了傅九衢一眼。
“讨厌。”
傅九衢笑着弯了弯唇,朝周道子看过去。
“可还顺利?”
周道子清了清嗓子,只当方才是自己耳聋,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有郡王妃妙手,小公主也算是福大命大,想来保住一命不成问题了。”
傅九衢点点头,不再多说。
辛夷离开不久,赵祯也离开了翔鸾阁。
宫妃坐月子,他是不能歇在这里的,可周忆柳觉得那只是表面的原因,实则上,她发现赵祯对她不如从前了。
宫里没有进新人,赵祯雨露均沾,并没有听说哪个宫妃得了专宠偏爱,但周忆柳仍是有些不安。
“秀音。”
宫女秀音上前,“娘子。”
周忆柳问:“官家去了哪里?”
秀音抬头看她一眼,“娘子,官家离开翔鸾阁后,去了坤宁殿。”
“又去坤宁殿?”
这才几天,官家已经第三次宿在曹玉觞那里了。这都三更天了,也不回福宁殿歇下,而是去找她?
周忆柳咬牙冷笑,“怪不得会出手救我,原来是想立一个大度贤妻的牌坊,讨官家喜欢呀。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岁数了,还生得出来吗?”
秀琴和秀音两个丫头默默垂下了头。
她们家娘子,好似愈发尖利了。
··
坤宁殿里并没有风花雪月。
曹玉觞让宫人端来热水,伺候赵祯洗脚,然后便默默坐在一侧,面不改色地看他。
赵祯看一眼皇后,“你这个泡脚的热汤倒是好物,前两日朕泡了,只觉浑身通泰,睡得也香。”
曹玉觞道:“浴足包是臣妾娘家送来的,说是辛夷药坊所购,官家要是喜欢,臣妾明日让人再多买些回来,放到福宁殿。”
赵祯轻咳一声,“无妨,朕到你这里来泡脚,也是一样。”
曹玉觞嘴皮动了动,没有出声。
赵祯看着面前殷勤备至的小宫女,温温柔柔,颇有几分姿色的样子,而且是第三次来伺候他洗脚了,便知道这是曹玉觞的安排。
他叹口气,“之前听说你让张小娘子开了方子在调理身子,药还吃着吗?”
曹玉觞嘴角微微一抿,好像是露出了一丝笑意,但仔细看她的脸,平静无波,甚至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官家记性真好,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
赵祯心里一窒,都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曹玉觞倒没有尖酸下去,只淡淡地道:“药甚苦,效用也无,我早就不吃了。”
赵祯尴尬地笑了笑。
那药有没有效用他不知道,但他和曹玉觞行房都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如今想来记忆都已经模糊。她再是调理,又上哪里生孩子去?
名为夫妻,可他们实际更像是同僚,即便是他按例来坤宁殿留宿,两人也只聊正事,不谈风月。
赵祯轻轻一叹。
不知道是不是岁数大了,莺莺燕燕看尽,到头来他竟是觉得坤宁殿才是最平静最安心的所在。
这个妇人再是被大娘娘逼着娶的,再是不合他的心意,再是不够妖娆艳色,可她终究是他的妻,一心一意在为他的后宫操持。
赵祯突然又有些遗憾。
他和曹玉觞没有孩子。
普通人家尚有嫡子承嗣,他堂堂帝王,竟无嫡子。
“张小娘子没死,回来了。”
赵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他相信以曹玉觞的聪慧,定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明日我让人传她过来,替你看看,吃点药,调理调理”
曹玉觞道:“不用劳烦了。”
赵祯看着她,眉头皱了起来,曹玉觞却是徐徐展颜,像是苦涩地笑了一下。
“在我最好的年纪,没机会承宠。三十八岁了,还调理它做什么?是嫌活得太舒坦么?”
赵祯哑口无言,等那丫头为他擦好鞋,又趿上鞋子穿衣服。
“我还有几个札子要批,皇后早些歇着。”
曹玉觞带着丫头,齐齐福身:“恭送官家。”
小黄门在前面打着灯笼,李福拿把扇子跟在后面,赵祯坐着轿辇离开,觉得自己走得有点狼狈。
他是皇帝,本不该心虚。
但他在曹玉觞面前,就是“大”不起来。
唉!这就是妻和妾的区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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