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麦香听了怀慈的故事总觉得有些熟悉感,生母是丫鬟,长得比万志高还好看,被家里人赶了出来,父亲又是工部的主事,不是万家的万志远又是谁?
“你是昌和镇的?你姓什么?”麦香问道,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是她还是抱了一丝幻想。
“不是吧,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姓什么,你可真行,就这样你就敢把自己交出去。”乌拉多敏瞪了麦香一眼,这才发现麦香有些不对劲。
“妹妹你怎么了?”乌拉多敏忙问道。
怀慈也注意到麦香不对劲了,想着麦香问他的问题,说道:“我姓万,只是。。。”后面的话,怀慈当着外人没法说出来。
此时的麦香,才明白了什么叫欲哭无泪,什么叫作茧自缚。
她一直拒绝,一直抗拒,最后却依然要迈进万家的门槛,这万家人知道了,会如何看待自己?早知如此,自己还矫情什么?
麦香呆呆地看着桌子上的东西,机械地嚼着别人给她送到碗里的菜,味同嚼蜡,好在众人体谅她刚从那院子走出来,加上天气炎热,以为麦香是有些累了,故而也没有在意。
饭后,待弘融和阿木昕告辞了,麦香本来也想立刻跟怀慈回家的,却被乌拉多敏拉到了内室,别人没有留心,她还是留心了,麦香是有心事。
“妹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瞧着你不对劲呢。”乌拉多敏问。
麦香低下了头。
“妹妹,你要急死姐姐,你好歹说出来,说出来姐姐才知道该怎么帮你?”乌拉多敏说完抱住了麦香,她是真心疼麦香的,也是真心想回报麦香的。
“我,我。这个话题,说来就长了,我们叶家。和万家曾经有些瓜葛。。。”麦香沉默了一会,选择了开口。
她也想向乌拉多敏讨一个主意。做了一年多的小孩,她的心理年龄也变小了。
“怀慈知道这一切吗?”
“他肯定也不知道,我们前几次见面都是在卧佛寺,而且,他也是因为家里要给他订亲才离家出走的,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麦香说的是实话,即便这会。怀慈在外面等着麦香,他也不清楚,麦香是因为什么突然一下变脸的。
“这,很难说他会不会介意这个。毕竟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会觉得自己是捡了别人的剩落,还是自己哥哥的剩落,自古以来,这嫡庶之争就没有停止过。”乌拉多敏摇了摇头。
“这个我倒是不担心。我只是担心他家里,如果他会介意这个,那他也就不值得我嫁了。”麦香这点自信也还是有的。
“这个你放心,我会帮你摆平的。”能用钱和权势解决的事情,对乌拉多敏来说。就不是难事了。
“那就拜托姐姐了,我让他送我回家,明儿一早,还要把我家里人接去种痘。”麦香有一肚子的话想跟怀慈说,今晚她必须住在怀慈家。
乌拉多敏听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几句,她猜想麦香肯定有话要问怀慈。
怀慈也是有一肚子的话要问麦香,所以两人在路上买了点菜,便直接回了那个小院。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了。
“哥,你先说。”
“妹妹,你是不是认识我父亲?你是不是不愿意进我们万家?”怀慈敏感地觉察到了麦香对万家的反感。
“我的确不愿意进万家,我曾经跟你们万家订过亲,虽然没有换庚帖,是口头约定,也是交换了信物的。。。”麦香又把万家和叶家的瓜葛再说了一遍,这件事情早晚要说出来的,她想听听他的想法。
“我并不知道万家老二就是你,因为我知道,万家老二的本名叫万志远,我不同意进万家,并不是因为你是庶出的,实在是因为我不想被你们家小看,被当成货品似的被你们万家挑选,配不上老大,就给老二将就吧,可我不想将就。”
“这也太巧了吧?”怀慈也惊呆了,一屁股坐在了炕上。
“那现在怎么办?”麦香把球踢给了怀慈。
“妹妹,提亲的事情,能不能再多等两年?一则妹妹的确还小,二则,我,我。。。”怀慈又说不下去了。
麦香一见他又开始吞吞吐吐的,心里便有些烦躁,好像自己又在逼他似的,说道:“哥哥大可放心,你若不愿意,我不会赖上你的。”
怀慈一听,大概又怕麦香拂手而去,忙拉住了麦香的手。
“妹妹先别恼,其实,我不想这么早就去提亲,不是我不想负责,更不是我嫌弃你,相反,是妹妹太好,我,我怕自己要不起。”
顿了一会,见麦香没有吱声,还板着脸,怀慈寻思了一会,做了一个决定,他抬起头来,搬着麦香的脸,逐字逐句说道:“那天听说妹妹有危险,我不管不顾地冲到了妹妹身边,那一刻,我只知道,妹妹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可是今儿,贝勒爷说到提亲,仿佛一个焦雷,把我炸醒了,我不知道,我还配不配拥有妹妹?今儿,我把一切都告诉妹妹,是死是活,全凭妹妹裁夺。”
怀慈的话里有一种不管不顾的决绝,麦香看出来了,他是想求一个痛快,不想再这样遮遮掩掩的提心吊胆地过下去了。
原来,怀慈在丫鬟死去后,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万承耀见小儿子一天比一天颓废,就把怀慈送到了书院,谁知,那更是噩梦的开始。
怀慈在书院一天天开朗起来,他喜欢念书,喜欢书里的一切,为了彻底地脱离万家,他又开始拼命用功了,谁知好景不长,万承耀突然犯了事,被抓进了牢房。
万太太自然担心丈夫,拿着银子四处托人寻找关系,打听得某位大人有一种特殊的癖好,不喜欢绝色的女子唯喜欢绝色的少年,万太太想起了自己的庶子,他不就是一个绝色的少年吗?
这可真是难得的好机会,既可以讨好了大人,还可以作贱这眼中钉肉中刺,最好是让他从此变成废人。
于是,已经被伤得千疮百孔的怀慈就这样被自己的嫡母以送信为由进了某大人的别院,成了某大人的玩物,一直被关在别院长达半年之久,直到对方玩腻了他,才在过年的前几天放了他回家。
万太太怕丈夫回来没法交代,待怀慈回家后,竟然倒打一耙,质问怀慈为什么放着好好的书不念去哪里鬼混了,不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还在牢里生死未卜,于是,怀慈再次被家里的长辈视为顽劣不堪的逆子。
接下来,万太太在公公婆婆面前又演了一出好戏,苦口婆心地劝怀慈以学业为重,不要辜负了他父亲对他的期待,他父亲在牢里仍很关心他等等,说完这些,又在年后第一时间把怀慈再次送进了书院,而没过多久,万承耀也就从监狱出来了。
万承耀出来没多久便又去了南方,万太太见丈夫不在家,又打起了怀慈的主意,不知怎么从哪里找到了一位纨绔子弟,见天到书院去骚扰怀慈,怀慈苦不堪言,可是为了难得的学习机会,他只能忍气吞声的。
谁知书院里还真有一个大户人家的贵公子相上了怀慈,两人为了怀慈打了起来,这事闹大了,闹到山掌那,这二人都被书院开除了。
万太太给丈夫修书一封,附上书院对怀慈的辞退书,万承耀气得差点吐血。
“从书院出来后,我万念俱灰,甚至想过了结自己,可是在最后的那一刻,我想到了我的生母,我实在是不甘心。后来,我在卧佛寺住了一段时间,求佛祖给我指一条明路,结果我遇到了你,跟你学的算学,这个时候,万志远三个字对我而言,只有耻辱。所以,我自己改名叫怀慈,万家对我而言,只有我生母那一点点温暖的记忆。我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孤单到老了,不会去成亲生子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只会让我就觉得恶心。可是我遇到了你,我不知道自己该拿你怎么办?近又近不得,远又舍不得,我甚至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做个男人?”
怀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然后静静地等着麦香的裁决。
麦香这会坐在炕上,脑子里似有几千只苍蝇在飞,既恶心又锥心,这是什么世道?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还贵为当家主母?
“妹妹,妹妹,你,是不是吓到了?还是。。。”怀慈见麦香过了好半天,依旧是呆呆的,便蹲在了麦香跟前。
麦香伸出手去,摸着他的头,摸着摸着便泪如雨下,抱着怀慈的头,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念叨:“可怜的哥哥。”
麦香哭了好半天眼泪也没有干,她终于明白,怀慈为什么会有这么的眼泪,他还算好的,只是自己用眼泪来缓解伤痛,要换了一个人,心里埋了这么多仇恨,指不定会变成多偏激呢。
“妹妹,妹妹,没事的,都过去了,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呢吗?”怀慈从麦香的眼泪里读懂了麦香的心疼,他的妹妹只是心疼他,不是嫌弃他。
他还能有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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