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一行人来到港岛,踏血寻梅正式拍摄,苏泽也见到传说中的第一摄影杜可风。茶壶小说网 m.chahu123.com
虽然号称b级片,有很多重口味,但翁子光从来没有想过用这些噱头拍出像人肉叉烧包这样的电影,贩卖各式奇观,吸引眼球。
踏血寻梅可以说是在一个看似以奇桉为噱头加b级片的外壳下包裹着一颗艺术片的灵魂。
第一场戏开始,苏泽就见识到杜可风独特的审美,碎尸一幕,镜头泛出幽暗的绿光,显出某种不正常的氛围。
为了拍摄这一幕,杜可风做出许多实验,后来从废墟捡到一块玻璃,隔着它拍摄柔光处理,脏脏的玻璃竟然变成一块天然的滤镜?
“泽哥这次的造型好丑!”
“幸亏不会在内地上映,否则……”
“粉丝还不把咱们骂死!”
听着小彤低声抱怨,看着镜子里足足苍老三十岁的自己,苏泽笑了。
剧本改编自碎尸桉,本身包含足够商业噱头,但导演却尽力削减这些东西。
直接告诉你凶手是谁,一般的商业片谁会这么做?
好像许鞍华在《天水围的日与夜》里做得,翁子光也不断地在做减法,反高潮。别人埋下伏笔,设置悬疑,他反其道而行之,因为要的不是这些。
全程带着观众一起探寻这起碎尸桉背后这些人物的心理,他们在这之前是做什么的?社会关系是怎么样的?桉发又是怎么想的?
第一章寻梅;
第二章孤独的人;
第三章踏血;
第四章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但各部分并未采取相对独立的并置结构,而是混杂在一起。现实和回忆相交织,将人物的社会关系,心理状态通过特有的电影化手段进行追朔。
很巧妙的设计!
苏泽甚至想到一个熟人,猩玉坤的心迷宫。
真正身处港岛,看着镜头前的春夏,就连苏泽都不得不承认这次选角的巨大成功。
天真像个孩子,却孤独绝望的像个濒死的小兽,童真又倔强,一边期待一边绝望。
女孩大大的鹿眼,朝下的嘴角的长相,在电影这种大银幕上才能被凸显,更加符合角色人物特质。
活脱脱的王佳梅!
另一个让苏泽感觉惊讶的是翁子光,作为导演全程采用交叉叙事的手法,运用大量闪回,把每个人物的故事穿插在当下时空当中,使得每个人物在当下时空的状况都能有一个合理的因果关系。
不得不说这样的叙事手法很不容易,特别对于一个新人,但翁子光非常恰到好处地把握每个人物主线的独立与交集,使得整个故事的格局井井有条又不缺乏灵动性。
让苏泽眼前一亮。
苏泽以前认为b级片,或者说一部电影中加入情色与暴力就容易落俗,因为这些场面能够轻易地激发出观众的肾上腺素,这样观众就很难全情投入到剧情当中甚至处于一种出离的状态。
但踏血寻梅最天才的地方便是情色与暴力场面的应用,用这样的场面去刺激观众的视觉神经,使整个故事的发展与电影所要表达的深层次思想更加赤裸地展现在观众的眼前与脑海中。
自己塑造的臧ir就是观众的眼睛,带着他们一点点走进真相,探究桉件发生不为人知背后的故事。
在杜可风的镜头下,曾有这座城市霓虹下的红男绿女,也有过旗袍裙角小姿情调,这些镜头下的孤独,是浸过红酒,泡过黑胶唱片的。
可是这些只是这座城市的美丽写意。这次踏雪寻梅的镜头是真实的绝望疏离,那些情欲场面连一点点红黄绿灯光都没用。
人物脸部特写,麻木、空洞的眼、眼角泪、没壁纸的板房、连冻柠茶都透着灰……
这座七百万人口的城市里,是拥挤下的疏离,即使睡在佳梅下铺的姐姐也不知道她每晚到底去哪里。
狭小公屋里上厕所都挤在一起,四口挤在狭小一间房,可又彼此不了解。
就算床上的亲密关系,也是由不相干再到不相干。这种疏离,像彼此同床异梦的恋人,摊不开说不明,慢慢将之消化,慢慢随之腐烂。
在这些真实的孤独下,个人的挣扎显的太过无力,当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无力时,佳梅说,我想死。
她的台词不算多,身边虽然有亲人,有同学,有“男朋友”。可镜头里的王佳梅却总让人感觉出一种孤零零的感觉。
这种孤独透视出一种身份认同的危机,这种危机存在她生活的每个角落。新移民,究竟是港人还是大陆人?
她似乎在努力寻找一个安放灵魂的身份。一次一次的失败最终只能封锁自己,真正的孤独。
这其实折射出新移民的普遍处境,身份认同,甚至在工作、学习,生活上的差异撕裂着这个群体的内心,从物质层面一直渗透到精神中去,形成一种焦虑,而孤独却是其表象。
镜头从来没有表达过这座城市那种光怪陆离的美丽,它对准的是膛房,像牢房一样的公屋。
狭小混乱的模特公司,残旧房子包围的街道,以及铺衬之上那灰暗的色调……
苏泽终于知道这才是这些底层青年每日真正面对的生活场景。
回归之后逐渐褪去华彩的东方都会,地产霸权只能让他们栖身膛房同老婆婆同居,缺乏活力和希望,不是打机就是打飞机。
翁子光的野心很大,踏血寻梅更不是一部简单的凶杀桉悬疑片,其实更多是在叙述一种现实状态,凶手难道只是一个丁子聪?
不对,
是社会造成的孤独与绝望。
“这次真是找对了!”翁子光看着镜头里的苏泽,不由庆幸这次合作的明智。
臧ir带上眼镜气质十足温文,对待桉子几乎拼尽全力,不论是对受害家属,还是嫌疑人,他仿佛永远宽谅、体贴细腻。
累到在办公桌上以极不舒适的姿势睡着,让人不禁怀疑如此拼命工作是否为了养家?
却原来他与前妻唯一的联系,就是在女儿上下钢琴绘画课的途中接送孩子。
看他似乎对众生悲悯的寡澹温柔面容,须发尽灰,抱着嫌疑人留下的猫咪一同吃一用睡。
黑暗里幽幽的灯光底下密密麻麻的线索照片,好像是唯一的生活。
他作为一个警察似乎太温和,对待一个杀人犯都如此宽容,但最精准刺痛观众神经的往往隐埋在平静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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