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人多动静大,村里的街坊们会误会,李志明让其他同事先回所里,只留我陪他跟着胡军去王高八村找人。
胡军是当地人又在镇上管了二十几年户籍,自然和各村村委成员很熟,他带路到了王高八村村长家。
走在王高八村的石板街道上,恍惚间我有种穿越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感觉,到处都是低矮的小房子,有的还没有院子,狗叫牛叫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家畜粪便的气味。
“这么多养牛的啊!”李志明似乎也挺好奇,问胡军。
胡军笑着摇了摇头:“没办法啊!山村地理位置和地形是个障碍,庄稼地离不了老牛啊!”
很快见到了村长,是个干瘦的老汉,一笑露出满口的大白牙,一看就是热情实在的庄户人。
“胡主任,你咋来了?”
“这两位是市派出所的领导,来老哥村里找几个人!”
“奥!不着急,先进屋吧!正好我家今天炖了鸡,算你们有口福喽!”
看样子李志明想拒绝,可胡军已经咧着嘴点头答应了。
恰好这时候,一个胖女人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东西走了进来。
“嫂子亲自下厨啊!”
听语气胡军和村长一家子很熟。
“胡主任说笑呢,俺家不都是我做饭嘛!”
说完把锅子放到桌上,转身又拿了几个碗过来。
没办法,我和李志明只好陪着吃,正好早已饥肠辘辘,锅里的鸡肉香味又这么勾魂。
李志明咳嗽了一声,掏出两张百元大钞:“这次来的急,也没买啥东西。”
说着把钱放到了桌子上,村长赶紧摆手拒绝,可哪里有他胖媳妇手快,他媳妇一把抓起二百块钱,嘴咧得如同绽开的石榴:“不就是一顿家常便饭嘛!两位还是市里的领导,这是弄啥来!”
嘴上这么说,可钱已经被揣进了自己口袋里。
村长轻轻叹了口气,赶紧转身从里屋拿出一瓶酒和四个玻璃杯,胡军是真不客气,给倒上酒后,第一时间弯腰抿了一口。
“这酒也不孬啊!”
村长嘿嘿一笑:“咋能拿孬酒伺候领导呢!”
刚喝了一口酒,李志明便忍不住问:“咱村里是不是有唐洼子村搬开的?”
村长点了点头:“有啊!有两户呢!”
“奥?是不是有对六十几岁的老夫妻,还有个光棍叫陈大鹏?”
村长一边用牙撕咬一块鸡肉,一边点了点头:“没错啊!”
“那真是太好啦!待会儿还得麻烦村长带我们去这两户人家一趟。”
谁知这次他却摇了摇头:“今天是不好办了!”
“为啥啊!”李志明手里的筷子“啪”的一下掉到了地上。
“老两口前两年病逝了,陈大鹏倒是还活着,可常年在外打工,不定时回来住几天,谁知道他啥时候回来。”
这话说完,别说李志明了,我都觉得心中一凉,彷如跌进了冰窟。
然而下一秒,在一边忙着拌凉菜的村长媳妇一句话,又把人瞬间从冰窟窿里拉了上来。
“你们问的是陈光棍吧?”
村长瞪了自己媳妇一眼:“这是啥话!当着领导面,咋还叫上外号了,显得咱们多不团结!”
胖媳妇没搭理村长,继续说:“他昨天傍晚回来了啊!我从地里干活回来,正好碰上,还和他说话了呢!”
激动得李志明直接站了起来:“真的啊,嫂子?”
“你看你这话,俺又不是骗子,陈光棍——不!陈大鹏也不是千年人参,这话还能有假?”
李志明忙赔罪:“不是那个意思啊,嫂子,他回来那就太好啦!”
“领导,是不是陈大鹏犯法啦?”村长笑到一半,笑容僵在了脸上,“我早就看着他整天闷不做声,不像个好东西。”
“不是啊!别误会,我们就是想找他了解点事,他不是唐洼子村的嘛!我们打问的是唐洼子的事。”
村长一脸释然地点点头:“奥!那个闹鬼的唐洼子村?不是早就没人住了嘛!”
李志明显然不想解释,随口应付了两句后,村长也很识趣,不再多问,答应饭后立刻带我们去。
一顿饭李志明或直接或间接地催促了好几次,村长也不好意思再磨叽,匆忙结束酒局便带我们出了门。
从大街绕到胡同,停在了一家破院子前,院门都烂的不成样子,院子杂草横生,分明是个荒宅。
“大鹏在家嘛!”
走进院子,村长朝着三间小矮房喊了声。
半分钟后,一个穿着破旧不堪,胡子拉碴的高个老汉从屋里走出来,他一手握着半个馒头,另一手是棵大葱。
“张村长啊!找我有事?”
说着他视线从村长脸上转移到我和李志明脸上。
“不是我,是咱们市派出所的俩领导找你,说是……说是了解你们原来那个村的事!”
陈大鹏几乎面无表情,木讷地点了点头。
“那……那就去我家吧!你这常年不在家,屋里应该没法待人,正好你嫂子炖了鸡,还有不少,去吃点!”
陈大鹏也不客气,再次点了点头后,便朝外走,也不关屋门。
重新回到村长家,村长媳妇搬了把椅子让陈大鹏坐下,又给他舀了一碗肉。
陈大鹏也不客气,一句话不说,拿起筷子便狼吞虎咽起来。
既然人已经找到,李志明也就不再那么着急了,等他吃了几块肉后,才开口问:“我是市派出所刑警大队的队长李志明,因为一件案子,得向你了解点事。”
陈大鹏点了点头,依旧不说话。
李志明顿了一下,才再次开口:“你是哪一年离开唐洼子村的?”
这时候陈大鹏才开口,声音低沉嘶哑:“一九九一年还是一九九二年,准确时间我记不清了。”
“这么说,当时你已经二十来岁?”
陈大鹏点点头。
“知道村里有个废弃院子,院子中间放着一张太师椅?”
陈大鹏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才开口:“知道!那是冯寡妇家。”
“冯寡妇是谁啊?”
“一个不到三十就开始守寡的寡妇,听说娘家是以前的地主,可惜到他父亲那一代,我们这一地区解放了,他父母被折腾致死,后来冯寡妇嫁到了村里的一户贫苦人家,结果结婚没几年,婆家先后病死,她就成了寡妇。”
李志明皱了皱眉头:“那后来呢?”
“后来我也不知道了,应该是死了吧!和我一样的苦命,连个亲人都没有,就算死了也没人知道。”
“那你知道她院子里那把太师椅是咋回事?”
这次陈大鹏想了一下才回道:“听说是她娘家唯一的嫁妆,当时在‘打倒地主羔子’的口号下,冯寡妇娘家的房子都被砸了,也没留下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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