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小谷叫醒我,拉着我开始流浪。
也许有一个人就让我觉得有依靠,心里踏实许多。我们饥一顿饱一顿,走过一座又一座小镇,一个又一个村子,为别人作着工讨生活。
我们为米店扛过货,被几十上百斤的麻袋压得胸口发闷,几乎吐血,踉跄前行;打过更,忍受着寒冷与黑暗,在别人熟睡时走在寂静阴森的街道;为茶肆酒楼当过小伙计,被闹事的客人打骂,有一次被泼了一脸滚烫的热汤!
蓬头垢面,一身灰土的我们,经受着流浪江湖的苦难。每天晚上,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蜷缩在屋檐下、破庙里,望着天上的寒星无语,冷月孤寂,想着明天。可明天,又在哪里?
小谷不过是大我两岁,却比我懂事的多,似乎曾受过很多苦,在别人的打骂嘲笑中总是保持沉默,任性的我却会反抗,于是招来更凶狠的毒打,小谷这时会护在我前面,替我挨打,然后一声不吭用手抹去脸上的血,继续干活。
“小唐,现在,包子对我们是最重要!”
当多年后,我才领会到这句话的含义:默默承受也是生存之战,只是那时的对手,是自己的心。
曾经有一群小乞丐要我俩入伙,但小谷回绝了他们,他冷冷地说:我们不是乞丐。这种莫名的高傲和冷漠让我也不能理解,同时招来一顿暴打,被赶出那个安身的破庙。
“小唐,我们不欠任何人的,我们是自由的!”小谷抓住我的手,那时,我俩的手都是长满茧子的。
那段时光磨练了我们的心智,从那时起,我们的心便超出常人地成长起来,难怪后来义父看见我,说我的眼神完全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少女,那里面写满了沧桑,虽然清澈,却彻骨冰冷!
有时,我们没有活干,要整天挨饿,但我们不会去向人乞讨,因为小谷说过,此时若接受别人的施舍,哪怕再小的施舍,在那人面前,也将沦为一辈子的乞丐,抬不起头。
我虽然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但我不想违逆他的心,因为,他是我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有时好心的大娘递来吃的,我都摇头不接;有时,街头的顽童拿一些东西逗我,我都视而不见,因为我告诉自己,我不是乞丐,我可以养活自己!
大街一直车水马龙,日头依然东升西落,白天四处流浪,晚上露宿别人屋檐下,荒山废庙中。在这炎凉冷暖的世上,我们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流浪的生涯似乎没有尽头,一晃就是两年。
那年,一条狗却将我们推到生死边缘,从那以后,我恨透了狗。
事情其实再简单不过,我们被一只狗追着咬,它的主人,一个遍身绮罗的胖太太,还在那里助阵,因为她的儿子喜欢看我们被咬,在她怀里拍手大笑。后来那狗把小谷扑到在地,任小谷用右手拼死挣扎、使劲抓它的脖子,还是咆叫着在他左胳膊上咬出一片鲜血,我发狂地抓起一块石头砸在狗头上,那女人这时才跑过来,给了我一个耳光,叫上那狗,那狗也步伐踉跄地离去了。小谷躺在那,疼得脸色煞白,而我因为受惊,又牵动了咳嗽。
我们没有钱,但永康药店的聂老板还是好心地给了我们一些消肿止痛的草药。
当时,小谷低声说:“聂老板,我会报答你的。”
聂老板摆手笑着说:“你能报答我什么啊?小孩子,怪可怜的,算了算了,快去熬药吧,要不会感染了。”
他自然不会知道,因为他,小谷才免于一死,他自然更不会知道,多年后,小谷真的报答了他,而且还了他十二条人命。
至于那条狗,第二天便死了,尸体被扔在街角上,任苍蝇在硕大的躯体上嗡嗡飞舞。
看来,狗再凶,也有闭嘴的时候。
“你知道那狗怎么死的吗?”小谷躺在四处漏风的破庙里,脸色苍白,却是神采奕奕。
“不是我打死的吧?”我猜着,十岁的女孩,总有些懵懂。
“它扑到我身上时,我就用这只手,”他抬起满是茧子的右手,“用死劲捏住它的喉管,我已听见卡的一声,它就是不断也受了重伤。自是活不成了。”
我这才明白那狗的咆叫,毛骨悚然,原来如此,它才会下死口咬小谷的左臂。
“想让我死?恨,我先要他的命!”小谷狠狠地说着,但额头上见了汗,脸色愈加难看.....
这句话,听起来不像十二岁的孩子该说的......
小谷足躺了三天,聂老板的药很管用,但小谷伤的太重,险些丧命。
我就这样陪着他,白天依旧做工,晚上为他熬药,上药,他三天没吃东西,只喝水,瘦的不象话,但旺盛的生命力让他挺了过来。
等他能吃东西了,曾问我,要是他死了,我怎么办。
我对他说,“把你埋了,然后守着你的坟,直到死。”
“那你还做工吗?”
“作,只要别人没来杀我,我就要活下去。”
“小唐,你长大了!!”
自从那次死里逃生以后,我们更加顽强地活着,那次伤给小谷的手臂留下一些伤疤,后来竟长成一朵梅花形。而且阴错阳差,这个伤痕给小谷带来了一生的奇缘。
一路流浪,一路苍凉,我们在流年的磨砺下,结束了晦涩的童年。
这段日子又持续了三年,后来的一件事,改变了我们的生活,结束了五年的漂泊生涯。自此,我们才真的一脚踏进江湖,再也难以回身。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51s 2.284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