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秋夜很冷,赵国强独自一人走出干休所,望着空中宛如薄冰般悬挂着的弯月,长舒了一口气,他掏出手机,首先打给了于强华,于强华的手机却偏偏关机,赵国强推测出他可能是故意为之,今天将耿千秋带走,肯定要触动不少人的敏感神经,为了免除太多的麻烦,所以干脆将手机一关了之。
赵国强这才打给了张扬。
张扬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刚和薛伟童分手,他想找黑寡妇邵明妃问问情况,可无论如何都联络不上她,问过薛伟童才知道,她也有几天没见过他了,薛伟童因此还有些不爽,想不透张扬要找这个女人干什么?就她自身而言,宁愿黑寡妇邵明妃永远不要再出现才好。
接到赵国强约自己见面的电话,张扬马上答应,约赵国强去平海驻京办后面的小巷子吃烧烤。
四十分钟后,两人几乎同时到了那里,他们都没有开车,赵国强初到京城,加上被老爷子从家里赶出来,没有汽车代步,张大官人却是因为车被谢坤举的人给撞了,已经送往汽修厂修理。
看到张扬轻车熟路地带着自己来到烧烤摊坐下,赵国强道:“你常来啊?”
张扬点了点头道:“经常来,只要来京城住在清江大酒店,就得光顾这里。”他朝着正在烤串的小老板笑了笑:“两份小菜,一斤羊肉,二十串板筋,多放点孜然辣椒。对了,先来瓶牛二。”
赵国强看到那瓶牛栏山,摇了摇头道:“不喝了。”
张大官人已经将酒打开了,将面前的两个玻璃杯倒满:“今儿我高兴,陪我喝点儿。”
赵国强道:“我凭什么要陪你啊,我今晚上特不高兴。”
张扬道:“看出来了。可不高兴更应该喝。一醉解千愁嘛,来,喝,喝!”
赵国强眯着眼睛看着张扬道:“张扬,你小子是不是特想坑我?”
张扬道:“这话从何说起,国强,咱哥俩虽然过去有那么一段时间关系不咋样,可咱们也算得上是不打不成交啊,到了现在,我已经把你当成了肝胆相照的朋友。”
赵国强叹了口气道:“今儿我可让你这个朋友给坑惨了!”不等张扬提出。他端起了玻璃杯喝了一大口,砸了砸嘴道:“我们家老爷子把我给轰出来了,认为人间宫阙的事情是我帮你搞出来的。”
张扬道:“怎么会啊?我跟谁都没提你的事情。你爸怎么可能知道?”
赵国强又叹了口气道:“我自己说出来的。”
张大官人喔了一声道:“难怪,可这事儿不赖我,你自己的原因,你明知道你爸不喜欢我,你也知道你爸和耿千秋的关系。你还非得触他的逆鳞,嘿嘿,你自己找不自在,活该。”
赵国强点了点头道:“对,是我活该。”
张扬陪着他碰了碰酒杯,灌了一大口酒道:“父子俩哪有隔夜仇啊。他骂你一顿,把你赶出家门,也就是一时生气。等明天就没事了。”
赵国强点了点头,他心里当然明白,如果说过去,父亲在自己和弟弟之间更偏爱弟弟,自从弟弟遇害之后。老爷子就将所有的关怀都倾注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放下酒杯,看着张扬往空杯里添满。轻声道:“我看出来了,你今儿非要把我给灌多了。”
张扬道:“嘴长在你自己脸上,你不喝,我总不能扯着脖子灌你,再说你是公安局长,我有那心也没那胆子啊。”
赵国强道:“你胆子要是小的话,这世上就没有胆大的人了。”他停顿了一下,低声道:“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扬也没瞒他,将今天前往人间宫阙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讲了一遍。
赵国强听完,浓眉紧锁,他低声道:“照你所说,管诚的确藏身在人间宫阙,而耿千秋也知情?”
张扬道:“我之所以去查人间宫阙,是因为从管诚的一位故友嘴里得到了消息,是他告诉我关于人间宫阙的事情,所以我才会去那里寻找管诚,管诚对人间宫阙的内部情况非常清楚,证明他不是第一次到那里,我可以断定耿千秋和管诚认识了也不止一天。”
赵国强道:“在我的印象中,耿姨……”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的时候已经换了一个称呼:“耿千秋是个标准的生意人,她更热衷于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攀交方方面面的名流,她应该不会犯罪。”
张扬道:“有些时候我们所看到的往往都是假象,你是警察比我更清楚这一点,管诚目前已经被国安带走,审讯结果很快就会出来。”
赵国强道:“她不会和管诚的犯罪行为有关吧?”
张扬道:“很难说,国强,我不瞒你,管诚的背后还有人指使,我知道说起来可能有些天方夜谭,但是管诚的确被一种奇怪的蛊术所控制,有人在他的体内下蛊,不但管诚,据我了解,还有几个人都和他一样被同样的方法控制。”
赵国强倒吸了一口冷气道:“究竟是什么人这么阴险?”
张扬道:“你还记得章碧君吗?”
赵国强道:“你是说管诚和她有关?”
张扬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同一阵营,前几天管诚在老东门安放汽车炸弹,国安高层邢朝晖被炸身亡,在今天审问管诚犯罪动机的时候,他说他在国安任职期间,曾经遭到邢朝晖的不公平对待,所以才兴起杀害邢朝晖的念头,可是根据我们的了解,他和邢朝晖之间并没有任何的利害冲突。”
赵国强道:“也就是说他的说法根不成立。”
张扬点了点头:“邢朝晖曾经被章碧君秘密关押大半年,在他死后,国安将首要嫌疑锁定在薛世纶身上。”
赵国强想了想道:“这也很正常,薛世纶和章碧君关系密切,章碧君之死对他的触痛很大,按照常理推论,他因此迁怒到邢朝晖身上也有可能。”
张扬道:“我有种预感,管诚或许会把这件事推到薛世纶的身上。”
赵国强目光一亮,他低声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张扬道:“开始的时候,我总觉得所有的阴谋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薛世纶,可随着越来越多的事情浮出水面,我忽然发现,薛世纶也是一个受害者,至少有相当一部分的事情,有人正在嫁祸给他。”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低声道:“究竟有谁这么恨薛世纶?”
赵国强道:“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可是薛伟童仍然没有忘记张扬的嘱托,她来到父亲身旁,搂住他的一条手臂,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小声道:“爸,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去睡?”
薛世纶的目光盯着前方的电视,可这半天他都在考虑事情,根没有看清电视上再演些什么,他笑着摸了摸女儿的秀发,轻声道:“上了年纪总是很晚睡,你还年轻,不比我,一定要保证充足的睡眠,不然会老得很快。”
薛伟童笑道:“无所谓,反正我打算当一辈子老姑娘了。”
薛世纶道:“开心就好,你选什么样的生活我都支持你。”
薛伟童道:“爸,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明了?”
薛世纶道:“过去我一直以为,人必须要努力,才能有所成就,可是我突然发现,人太努力,就会失去生活的乐趣,我这辈子过得很累,所以不想你像我一样。”
薛伟童仿佛重新认识他一样起身看了看他:“爸,这不像是您说的话,怎么?失恋了?”
薛世纶呵呵笑了起来:“你以为我还会恋爱吗?没有恋情哪来的失恋?”
薛伟童道:“你的那个邵明妃呢?”
薛世纶道:“你不说我险些都忘了,我也有几天没有见到她了。”
薛伟童道:“真的?”
“骗你干什么?”
薛伟童眼睛转了转,心中却是无比开心:“爸,她该不是赚够了您的银子,然后跟着哪个小白脸携款逃走了吧?”
“胡说八道!”薛世纶感觉到有些悲哀,现在任何事情都似乎激不起他的兴趣,女儿这样说,他居然兴不起一丝一毫的嫉妒,真要是这样又能怎样,邵明妃对他来说根就不重要。
薛伟童打了个哈欠道:“爸,我去睡了!”
薛世纶点了点头,此时却又有客人造访。
深夜造访,若非朋友有急事,就是不速之客,此次前来薛家的正是后者。
两名国安工作人员向薛世纶出示了他们的身份证明,然后很客气地说道:“薛先生,我们想请您回去协助调查。”
薛伟童怒道:“凭什么?你们凭什么带走我爸?”
薛世纶却表现得极为镇定,他微笑拍了拍女儿的肩头道:“童童,你叫什么?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他们找我也只是调查情况,又不是要拘捕我,没事,我跟他们走一趟,把事情说清楚就是。”
他转向那两名国安工作人员道:“你们柳主任知道这件事吗?”
其中一名国安工作人员道:“薛先生到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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