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重华除了与秦非按时向刘羲纬请安、拜会高健,便一门心思练功。
魏千雪则与秦非周旋于众多门客之间。魏千雪泪眼盈盈的美态与秦非的三寸不烂之舌,很快便使众人对项重华等人大为改观。高健虽仍心怀不满,但也只能见好就收。
魏千雪一直独居别处,秦非更多次含蓄表示她与项重华只是兄妹之情,这无疑让那些对魏千雪大为心动的门客浮想联翩,不少人甚至开始尝试接近这位若即若离却温柔可人的绝色美人。项重华和秦非则沾了魏千雪的光,与许多门客熟络起来。
刘羲纬虽从未说过什么,但对两人更加重视,甚至开始向秦非请教一些朝政之事。
转眼半月之期将至,项重华和秦非除了受到刘羲纬亲自赏赐的甲胄弓箭,还被赐予良品战马。魏千雪也收到量身定制的男装和佩剑。门客一批批涌上门,主动介绍及王室规矩。秦非则一面让魏千雪奉茶侍候门客,一面趁他们被迷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不露痕迹地探问府中、朝中情况。
提前于祁王寿宴一月于楚梦泽举行,意图告诫王室子孙不可荒废骑射武艺,谨记强兵兴国,可谓盛事。参与大会的除了祁国王室宗亲、名门贵胄,还有其他国家派来的使臣。
祁国地处南地,对陈国、姜国均有威慑,而与北方诸国相对疏远,所以来往使臣也均是陈国、姜国的贵族。
储君刘羲绰自然一到场便成为中心,而刘羲纬及众门客家臣则失色许多。三王子伏塙君刘羲谦因为一向长于文辞而拙于武斗,所以只带了屈指可数的几个护卫,显得最为单薄。
陈国与姜国的来使均是知名的将军,两人表面一团和气,却暗自与对方保持一定距离,并向刘羲绰大献殷勤。
秦非小声道:“这两人不但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良将,且一个是陈国太子的心腹,一个是姜王的左右手。这次出使祁国,至少要等到祁王寿宴结束才能回国,他们就不担心出事吗?”
一旁的陈嘉道:“雍国因为息丽华和宗亲的矛盾闹得不可开交,他们唯一的忌惮便是祁国和对方。这次双方的大将一起到了祁国自然便没有什么问题。若要担心恐怕也是担心能否讨祁王的欢心。”
秦非闭上嘴,似乎在沉思什么。
项重华望着姜国的旗帜,因紧握而发白的指节发出“咯嘣咯嘣”的声响,咬牙道:“我还以为姜王有什么了不起,也不过是祁国的一条狗。这样的国家迟早得完蛋。”
陈嘉笑道:“姜王虽然窝囊,艳福却一流。他那位息夫人可是艳绝天下的美人。不过就冲着这个大美人,他的位子也够危险。”
项重华心里一惊,道:“莫非郢阳君对息雅公主也……”
陈嘉笑着摇摇头道:“咱们君上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况且听说君上已经有了一个美艳卓绝的红颜知己。”他迅速地扫了一眼四周,把声音压得更低道:“若是咱们君上荣登大典,灭掉姜国也是迟早的事,这位息大美人八成是会被赏给有功的将领。我看华大哥你前途不可限量,这人人妒忌的艳福说不准就……”
项重华心里又悲又喜,拱手笑道:“希望能借陈兄吉言。”
陈嘉眼看着女扮男装的魏千雪,对项重华道:“能够配得上息夫人的自然应该是万里无一的英雄。小弟则只盼能得一个千雪姑娘那样的妻子便今生无憾了。”
项重华脑中想的均是与息雅的往事,脸色忽悲忽喜摇摆不定。秦非忙暗自推了他一把,岔开话题道:“不知前令尹莫氏一族会不会出席?”
陈嘉道:“自从莫令尹故去后,莫氏便日益衰微,早就失去了参加的资格。莫令尹着实是个难得的良相。但可惜莫氏除了令尹以外再无可用之才,加上知足常乐的性子,景况便一年不如一年。”
另一边的孙乐也叹气道:“莫令尹去世后倒霉的何止是郢阳君府?自从储君爷的外公当上令尹后,朝堂上敢说真话的人是越来越少。这个令尹治理国家一塌糊涂,经商的水平倒不低。他自从和大司马结成儿女亲家后,便拉拢着大司马几乎垄断了祁国的兵马交易。”
项重华吸了一口凉气,道:“这么说,令尹和大司马均是储君的人了?”
孙乐偷偷往四处一瞄,低声道:“可不是嘛。若非有这两家撑腰,就凭他怎么能稳居太子之位?所幸大司马对左、右司马还有所忌惮,否则祁国早不知成了什么样子。”
秦非低声道:“左右司马与郢阳君可交好?”
孙乐道:“他们二人均是耿直的好汉子,绝不会因私情特意偏袒。但身为莫令尹的门生,对身为莫令尹的外孙的郢阳君自然稍微照顾,何况郢阳君的才能大家有目共睹的。这次能由咱们君上负责,也多亏这两人力荐。”
项重华点头道:“郢阳君虽不像储君那样权势熏天,但也有许多潜在的助力。”
陈嘉道:“莫令尹当年发掘了许多寒门才俊,因不擅长阿谀而怀才不遇的官员也多因他而得到了重用,朝堂之上的肱骨之臣一大半都受过他老人家的恩惠。若无令尹和大司马的压制,哎……”
项重华和秦非不约而同地望向挺胸凸肚的令尹,身着男装的魏千雪凑过来低声道:“祁王来了。”
近千身着银甲的禁卫军整齐划一地开出一条道路,分立两旁形成重重屏障,最外一层手持盾甲单膝着地,中间一层半蹲张弓拔箭,最内一层禁卫则手持长矛瞠目直立。
祁王乘着兵车在金甲禁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行来,主管祭祀礼仪的太卜及司仪则着礼服在祁王后方的兵车里,车队末尾则是姬妾和其子女,祁国仅有的三个王子均已成年,所以只是清一色的女眷。
众人齐声欢呼跪拜,大典在司仪的主持下先由太仆进行占卜,占卜结束则是祭祀仪式。祁王身材中等,略微发福,肿胀的眼泡给人一副沉迷酒色的印象,看到典礼被安排得井井有序,不禁露出微笑,向刘羲纬频频点头。
项重华低声对秦非道:“以前只听说祁人迷信鬼神,今日才真真开了眼。虽然各国均有太卜,但也只是在重要决议前占卜。他们怎么连打个猎也要算半天?就连刘羲纬那样理智的人,这几天也天天算、日日占。我看掌管祭祀的太卜看起来比祁王还神气!”
秦非低声道:“这次田猎盛典交由王子负责可是破天荒头一次。若是安排妥当,不但可以在祁王面前扬眉吐气,还可以与由王族公卿子弟组成的禁卫军加深联系,这对争取王室贵族支持是可遇而不得的好机会。可一旦出了差错就不只是丢人的问题,弄不好郢阳君多年辛苦积累的好名声便会一夜付诸流水。”
项重华道:“能出什么事情?你看这阵仗多气派。我要是祁王定是满意得不得了。”
祁王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司仪也失去了方才的雍容大方,表情恐慌。这种恐慌随即慢慢扩散开来,所有人均紧盯着太卜手中的火灼过的龟壳。项重华虽然一向对巫卜不屑,但也认出那裂纹显示的是大凶。
刘羲纬的冷汗涔涔涌出,只觉得浑身甲胄沉甸甸似有万斤,郢阳君府的家臣门客均大惊失色,惶恐地望向刘羲纬。秦非皱起眉头,悄悄扫向刘羲绰,刚好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
陈嘉低声叫苦道:“糟糕!好好的,却碰了个大钉子!这样被僵在台上,大王非震怒不可!”
项重华这才体会到占卜对祁人的影响之巨,低声向秦非道:“怎么办?”
祁王的虎躯已经在瑟瑟发抖,眼里也充满了恼怒。
秦非的冷汗也冒出来,心忖道:“龟壳上一定被动了手脚。在这种情况下,太卜只要将矛头对准负责的郢阳君,说他是不详之人,郢阳君这一辈子都休想翻身了。”
太卜跪倒在地,向着苍天开始大声嚎叫,念念有词。众人一起下跪,刘羲绰的眼中得意之色更重。
秦非向陈嘉道:“太卜这是在做什么?”
陈嘉道:“是在祈求宽恕,并求鬼神指出化解之法。”
秦非手脚冰冷,暗道:“接下来想必就是明目张胆的陷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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