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了,伸手去拉门,却没拉开。
后来我经过分析,肯定屋里面的人锁上了。
但我毕竟就是我,一个纯碎意义上的小傻子。
仅过一会儿,待我缓过神,那身子跟折了一样,不由自主猫儿下腰去,如同一个偷食的小耗子,蹑手蹑脚窜到窗台下面,然后仰起头,一点一点往玻璃窗上面移动。根据以往多次“扒眼儿”的经验,我轻车熟路,立刻觅到窗帘右下角一孔指甲盖大的破洞。
透过这孔破洞,屋里景象一览无余。
从前透过这个充满神秘的小孔,我看到过三婶两条白花花大腿,还有大腿根上的红色小裤衩。最激动人心那一回,莫过于目睹她胸前两个“大馒头”。当时我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举起手,想抓住那宣腾腾大馒头,只是刚伸出手便让一层玻璃给挡住了。
斗转星移,
物是人非。
但在今天,这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透过同一个小孔,我所看到的一个新“世界”却让自己惊呆了!一瞬间,那脑瓜盖像被人狠狠击打一闷棍儿,嗡地一声就旋转起来。
展现我眼前,那个可爱可敬的美丽三婶,此时如一只狼嘴前的小绵羊,畏缩着身子,倚靠屋犄角儿,战抖的双手抱着裸露的臂膀,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泛出亮晶晶水花。
黑夜湮没了丑陋,
阳光暴露了不堪。
就如晴天霹雳,施暴的人竟是咬文嚼字的孙叔。
此时此刻,这个披着一张人皮的的豺狼,甚至比吃人的豺狼还要凶残歹毒,那只铁钳般魔爪死死掐住三婶的脖颈。另一只魔爪也正在干着罪恶的勾当,挥舞着黑色趟绒面白塑料底的便鞋,狠狠往三婶脸上抽,伴着“啪”地一响,引发一声令人心颤的低吟……
此情此景,我呼吸已经停止了,胸口一阵剧烈疼痛,跟有人在撕裂我那颗稚嫩的心,叫我感觉到了五脏俱焚,熊熊燃烧的火焰已焚灭了我一双眼睛,无法再看下去了……
这个残酷镜头,在我记忆中定格了很多年。
我知道,一辈子也不会抹掉这个残酷的记忆。
眨眼一挥间,
人世已千年。
当我从噩梦中惊醒,再次睁开眼睛时,为非作歹的孙叔已经蹿出房门。只见他竖立在我面前,双目圆睁,一张发抖的脸憋得绛紫色,瘦骨嶙嶙的胸肌波浪一般起伏不止。
我完全懵了,像根钉子钉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然而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如同万恶魔鬼的孙叔,他虽怒不可遏,但行动却异常平静,既没有动手打我,也没有斥骂我一句,只是凶狠狠瞪我几眼,便怒气冲冲走开了。
直看到他走出大门洞,我才如大赦一般。
不过,孙叔前脚刚走,三婶后脚跟了出来。
我别扭到了极点,不知所措,忐忑不安看着她。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在我目不转睛注视之下,刚刚饱受**的三婶,她显得局促不安,俨然已乱了阵脚,经常演大戏的她,早没有了戏里面那几分从容和自若。
“憨弟。”
她喏喏叫一声。
“嗯。”
我轻轻答一声。
“……。”
她瞟我几眼,却没出声。
“三婶!”
我又轻轻唤了一声。
“进屋吧。”
她低声应一句,转身往屋里走。
我机械地跟在她身后,走进了房门。
走到里屋门口,三婶停下脚步,将我挡在门外。
“三婶。”
我叫一声。
“……。”
三婶倚着门框,翕动几下嘴唇。
“……。”
我突然无言,因为有了一个新发现。
我死盯盯看着她,视线聚焦那张脸上。
毫无疑问,三婶右边那张脸完好无缺,依然是从前那张右脸,丰泽白皙,如同清水滤过了一遍。与之形成鲜明对比,是那一张刚刚遭受到重创、而且变了形的左脸,一块高高肿胀起来的皮肤,红里透黑,明显凸出一层,好像刚刚贴上去的一块肉。
草他娘的孙叔!
他太歹毒啦!
他太阴损啦!
我怒骂孙叔,骂他歹毒、阴损,够不上一个纯爷们!天底下,往老婆身上“画墨儿”的人多去了。你“画”就“画”呗,他娘的干吗非要往脸上“画”呢!?这叫做一个歹毒。“画”脸就好好“画”呗,他娘的干吗非要可一面脸上“画”呢?!这叫做一个阴损。
相形之下,我爹就不那么“阴损”,够得上一个老爷们。
我爹打我娘,那是左右开弓,舍不得落下任何一面。至于他搧了多少个嘴巴子,我没来得及去细数。在那关键时候,已经吓得我嗷嗷大叫,光着两只小脚丫跑出了家门,跑到了纺织厂,去喊我大姐回家。因此我没有办法记住,我爹搧了我娘几个大嘴巴子。
同样逻辑,我也没办法记住,孙叔到底打了三婶多少个嘴巴子。在那紧要时刻,惊得我一度闭上了眼睛。况且,沉浸错愕与痛苦之中的我,又忘记了竖起自己两只耳朵,去数一数那“啪啪”地声音。当然,现在再纠结打了多少个嘴巴子,已经毫无意义。
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大树已经制成小舟。
因为在此时,三婶就站在我的面前,除了那张受伤的左脸,她依然还活得好好的,身子骨也表现得很健康,一口一口大气喘得也挺匀称。我明白,现在可以把自己那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放进肚子里,天下已经暂时太平安全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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