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祭苍生 第44章 对话

    突如其来的攻击显然让鱼精感到措手不及，震惊之余，刺向雪慕尘的长矛也骤然停住。虽然心有不甘，但江边的水雾被佛门真阳灼干，鱼精自知不可久留，瞪起狰狞的双目，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转身跃入了水中。

    大难不死，惊魂稍定之后，雪慕尘撑着肃魂剑站起身来，朝着方才“卍”字佛印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江岸边稀疏的树林里走出一个枯瘦的老和尚。他一身破旧的灰白色禅衣，裹一件暗红袈裟，手里捻一串已经磨得很旧的檀木佛珠，花白蓬乱的胡须在清晨的微风中肆意飘着。那老和尚双眼紧闭，布满皱纹的面容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平和安详。

    雪慕尘定了定心神，朝那老和尚行了一礼道：“多谢大师出手相助！”

    那老和尚听了，露出一抹浅笑，用苍老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回应道：“我佛慈悲，小施主不必客气。”说话间，老和尚紧闭的双眼一直没有睁开。

    雪慕尘正在奇怪他为什么不睁开眼睛，却见那老和尚来到优璇身边蹲下，摸了摸她的脉搏，道：“无妨，只是呛了几口水罢了。”随即转头对雪慕尘道：“小施主，烦请你帮贫僧把他扶起来吧。”

    雪慕尘闻言立刻走上前来，将优璇扶坐起来，老和尚伸出右手，在优璇的背心处反复揉了片刻，又用力拍打几下。不一会儿，只听“哇”的一声，优璇突出了一大口水，随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老和尚见状，轻声道：“没事了。”

    雪慕尘扶着优璇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优璇恢复的差不多之后，二人才站起身来。雪慕尘对那老和尚躬身行礼道：“晚辈冒昧，还未请教大师尊号。”

    那老和尚闻言，笑了一笑道：“贫僧来自玉弥山千佛寺，法号‘苦缘’。”

    一听到“千佛寺”这个字眼出来，雪慕尘与优璇都不禁一惊，心道：“莫不是自己二人在千佛寺盗取了佛门至宝‘千魂引’，人家找上门来了？”

    想到这里，雪慕尘心知不宜久留，于是上前一步道：“今日多谢大师出手相助，如此大恩大德，且容我二人来日相报。”言罢，拉起优璇便要离开。

    二人刚迈出两步，苦缘禅师叫住他们二人道：“二位小施主且慢！”

    二人闻言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雪慕尘转头强笑道：“大师，请问还有何事？”

    苦缘禅师闻言，又是笑了笑，依旧闭着双眼，不紧不慢地说：“是有关弊寺镇门之宝‘千魂引’的事。”

    苦缘禅师此语一出，雪慕尘与优璇的身子同时一震，对视一眼，不知如何回答。

    苦缘禅师似乎早就料到二人会有如此反应，轻轻一笑道：“贫僧知道盗走千魂引的就是二位，但二位施主不必惊慌，今日贫僧到此并不是要找二位的麻烦。”

    雪慕尘听了苦缘禅师的话，疑惑地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苦缘禅师与不回答雪慕尘的问题，却是用他那沙哑的声音反问道：“我千佛寺历经千年风雨，贵为燕朔佛门之首。藏宝阁内更是藏有佛门法宝无数，却独独把那千魂引放在地势险峻的飞空阁中，二位施主可知道这是为何呀？”

    苦缘禅师的问话倒让雪慕尘无从应答，只好赔笑道：“还请大师明示。”

    苦缘禅师捋了捋蓬乱的胡须继续说道：“那是因为千魂引若被歹人夺取会引起一场空前劫难。”

    听了苦缘禅师的话，优璇跨上一步，略显不屑地说：“你说的这些，当初苦玄那老和尚已经说过了！”

    听优璇这么一说，苦缘禅师又问：“那苦玄师弟有没有告诉过二位千魂引会给二位带来什么果报呢？”

    “果报？”优璇重复着苦缘禅师的话，陷入了沉默。这时，雪慕尘走上前来，握住优璇的手，对苦缘禅师说道：“人生在世，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千魂引是我所取，我既已种下此因，来日若有什么报应我也坦然接受！”说话间，雪慕尘的语气恍若平常，却又透着一份坚定。

    苦缘禅师听了雪慕尘的回答，会心一笑，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施主年纪轻轻却已有这般觉悟，实乃幸事！”

    雪慕尘身边，优璇听了他的话，似是有所触动，转头向自己的心上人看去，眼里多了几分温婉。雪慕尘也察觉到了优璇的举动，也转头向她看去，目光交汇处，二人欣然一笑。

    这一刻，四下无声，仿佛风静江眠；朝阳璀璨，映照着相视无言。

    少顷，站在一旁的苦缘禅师轻笑两声，似是自言自语地连声说道：“像！真像！”他这一笑不要紧，却是将对视的二人惊醒，纷纷露出尴尬地表情。雪慕尘轻咳两声，问道：“大师，您说什么？什么真像？”

    闻言，苦缘禅师一怔，连连摆手道：“无事！无事！倒是贫僧破坏了气氛，罪过罪过！”说话间，苦缘禅师的双眼依然没有睁开。

    雪慕尘好像这才意识到这一点一样，开口问道：“大师，您的眼睛？”

    听雪慕尘这一问，苦缘禅师又是一笑，这才睁开双眼道：“贫僧这双眼啊，已经盲了三十多年咯！”

    苦缘禅师睁开双眼的瞬间，雪慕尘与优璇不禁一怔，那是一双暗淡无光的眼睛，灰白的眼眸中照不进一丝光明。

    看着这双失明的眼睛，雪慕尘不禁问道：“大师双目既已失明，那大师眼中所见岂不是一片黑暗？”

    “非也！”苦缘禅师的回答坚定决绝，“贫僧眼中所见，当为‘无色’。”

    “无色？”雪慕尘不解地问。

    “正是。”苦缘禅师说道，“世间因为有了光明的存在才产生黑暗，若没有了光明，何谈黑暗？贫僧双目已盲，眼中见不到一丝光明，自然也不存在黑暗。所以该说贫僧所见为‘无色’才对。”

    “没有眼睛，那大师如何辨识世间万物？”雪慕尘急切地问道。

    “诸法空相，眼中所见皆是虚幻，重要的是心。”苦缘禅师双手合十道。

    “心？”雪慕尘哑然。

    “道、佛、妖、魔，无关对错；是、非、善、恶，皆是三千因果。光明与黑暗，正道与邪道，并没有绝对的区分，要如何解释，唯心自定。”

    听着苦缘禅师的话，雪慕尘不语。

    “小施主，你的内心是如何定义的呢？”苦缘禅师微笑着对雪慕尘问道。

    雪慕尘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苦缘禅师又道：“你不用急着回答我的问题，等你想好了，来千佛寺找我。”言罢，他对雪慕尘与优璇行了个佛礼，转身走进了树林之中。

    林间，一个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一袭黄色的禅衣外面裹一件镶有金丝的火红袈裟，手中的锡杖闪着熠熠金光，苍老但依然强健的身影与枯瘦的苦缘禅师形成了鲜明对比。

    “师兄......”

    “苦玄师弟，放心吧！”对方刚要说话，苦缘禅师便打断了他。“我相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人。”

    江边，那个少年依旧在沉思。微风拂过，吹动着他如墨的青丝，吹过他如雪的长袍，碧水盘龙珠迎着微风在少年的腰间舞动。

    “走吧。”少年对身边的人轻声说道。

    如焰的朝阳映着前路，是血腥黑暗的杀伐之路，亦或是平坦光明的归途，谁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