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竺摔落在地上,十数柄刀同时向她劈下来。
一连串的“叮叮铛铛”声中,她手中长刀横扫,挡下一连串的攻势。
但她终究是已经力竭,混乱中,有刀扎进了她的后腰。
“噗。”
秦小竺向前扑了两步,她眼前渐渐有些黑下来,目光望去,便见到王笑正向自己冲来。
迎头又有刀斩下……
突然,“皇上驾崩了”的惊呼声传来,四下的清兵慌乱起来。
又是“噗”的一声响,王笑掷出手中的刀,将秦小竺前面的一名清兵刺倒,接着他纵马过去,一把抱起秦小竺。
混乱中,有清兵执手劈在王笑身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秦小竺。
他知道眼下情况危急,但他更怕的是,死之前都不能再看她一眼。
这一次冲阵救人看起来极是英勇,却不是王笑武艺高超无人可挡,实在只是因为……皇太极那一句“朕要活捉了王笑。”
此时战场上清兵们望着战台上皇太极吐血而亡的一幕,又没收到新的命令,这片刻之间竟不知是该杀了王笑还是如何。
就在他们迟疑迷茫的一瞬之间,关宁铁骑已拥上来,护在王笑与秦小竺……
与此同时,四周的清军的援兵也涌了上来。
但关宁铁骑本就陷在清兵包围之中,涌上来的援军打不到他们,能看到的却只有同袍惊诧又茫然的脸。
“怎么回事?”
“皇上驾崩了……”
场面在这一刻显得极有些怪异。
大营后方,秦山水一枪挑落一名清兵,大喝道:“皇太极已死!谁敢拦我?!”
董济和策马跟在他身后,飞快地转头观察着整个战场的情况。
他突然抬手一指,指向一片营帐,喊道:“攻那里!”
那片营帐是随军文官的歇脚处,此时聚集的都是负责后勤与战略的文官吏员,以及他们的扈从。
董济和知道,冲杀他们要比杀些普通兵卒对建奴造成的损失更大,另外,这些人也更容易造成混乱。
秦山水闻言没有丝毫犹豫,长枪一指便当先纵马冲去,身后秦玄明、秦玄策、秦玄书等小将个个英武,再往后两千老卒亦是人人奋勇。
这批人是生力军,又刚刚气死了皇太极,士气正是最盛之时,破开清兵防线便直挺挺突入那些文吏当中。
仿佛虎入羊群,残酷的杀戮猛然展开来,文吏们四下逃窜,鬼哭狼嚎之声响彻大营……
战台上,济尔哈朗才刚刚从皇太极的暴毙中反应过来。
他镇定心神,明白目前最重要的是稳定局势。
但这一刻,对他来说太难下决定了。
皇上的死讯该不该隐瞒?接下来立谁为主?楚军是全歼还是击溃?王笑是生擒还是击杀……
这一个一个问题或大或小,但他济尔哈朗只要单独决定任何一个问题,都可能面临诸王的指责。
皇太极是他的权力来源,皇太极在时,他是诸王当中地位最高的一个,但现在,一切都已经变了。
他并不是努尔哈赤的儿子,他的父亲舒尔哈齐、兄长阿敏都是犯过大罪的人。
他也不是旗主,他属正蓝旗,旗主是豪格。
但豪格不足以成事,而多尔衮的大军正在眼前……
怎么办?!
“都不要慌!”济尔哈朗开口喊道:“皇上只是……只是……”
叫人不要慌,素来老成持重的济尔哈朗自己却有些慌,他嘴里想说的‘晕厥’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谁知道一旦说了,豪格回头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为了瞒他、扶多尔衮上位?
济尔哈朗此时无比希望代善在这里。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想念代善。
“楚寇已被包围!快,先诛杀楚寇!”
范文程心中摇了摇头。
他对济尔哈朗的应对极其失望,可惜他只是个汉臣,无法出面应对眼下的局面。
范文程便紧紧盯着皇太极的尸体,脸上浮起无比悲痛的神色。
“陛下啊!”
“苍天呐……何不佑我圣主?!”
随着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范文程白眼一翻,径直晕倒在地。
御辇后的史官见了,飞快下笔落下一句“帝崩,内院大学士、议政大臣范文程悲涕不止,恸甚,昏迷伏地。”
济尔哈朗转头看着这一幕,结结实实愣了一下。
高明!自己要和这些汉官学习的地方真的太多了!
突然。
“轰!”
一声巨响,再次惊愕了整个战场。
济尔哈朗不可置信地转过头。
只见大营里放安火炮的地方轰然爆炸,火光中,无数残肢被炸飞出去。
“这……怎么可能?!是谁干的?”
那地方根本就没有楚军靠近过,大营里有细作?
没有人能回答济尔哈朗心中的疑惑。
清兵本还在迷茫,这一次终于终于爆发出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乱。
“陛下驾崩了”的大喊声中,小官文吏的惨叫声中,炮火的爆炸声中……终于有人在楚骑的杀砍下转身逃去。
仿佛大堤决口,洪水一泄千里,巨大的骚乱突然形成。
王笑怀里的秦小竺脸色苍白,闭着眼,显然已晕了过去。
他身边,一个个将士依然在殊死奋战。
王笑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但现在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将秦小竺以及这些将士送回去。
“突围!”他大喝道。
秦成业比他更快反应过来,手中长刀翻飞,当先便向秦山水的方向冲去。
“儿郎们,随我来!”
大营内溃散的清兵拦不住他们,很快,两拨楚军汇集在一起,驱赶着溃兵向北突围。
溃兵疯狂的喊叫着,如无头苍蝇般撞着围援过来的同袍阵中。
刚赶到的清军还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听着“皇上驾崩了”的叫喊声,看着眼前的场景便愣在那里。
楚寇击败了他们,然后杀了皇上?这……怎么可能?他们有这么可怕?
混乱中,溃兵与楚军便这样穿过一层层包围。
千里平原跃然于眼前。
下一刻,一支兵马从西面杀过来。
“别让他们跑了!杀!”
秦成业猛然转过头,只见来的是正白旗兵马,对皇太极的死讯置若罔闻,势不可挡便冲了上来。
“放箭!”
又是箭雨袭下,楚军两冀许多人摔下马背。
秦成业有心断后,却处在最前方,回首望去,只见己方落在最后的将领是秦玄明、秦玄书两人。
此刻容不得犹豫,秦成业大喝道:“玄明!领一千人断后!”
“我来!”秦玄书大喝一声,一刀便扎进秦玄明的马臀。
秦玄明还没反应过来,跨下战马长鸣,疯了一般向前便冲去。
“将士们,随我杀敌!”秦玄书喊道。
他当先扯过缰绳便向西奔去,落在最后的一千余兵士毫不犹豫便随他冲上去。
“杀啊!”
秦玄明死死扯着缰绳,却控制不住跨下惊马。
他回头望着秦玄书的方向,蓦然红了眼。既恼秦玄书永远是这不听军令的倔脾气,又恨自己无法回去救他。
白驹过隙的一瞬间,一千人扑上去,如礁石一般挡住西面正白旗的攻势,其余六千人如湍急的流水一般涌出包围,向北奔去。
这支正白旗队伍的领将是董鄂·鄂硕。
董鄂氏为满洲世族,鄂硕的祖父很早就率四百人归附努尔哈赤,因此地位颇高。
董鄂·鄂硕如今世职为三等男爵,任护军统领。
此时战场上,鄂硕眼见楚军从自己眼前突破包围,他心中大急,忙调左翼兵马追上去。
偏偏前锋兵马被那一千楚骑缠住调转不开,接着便见楚骑中一员小将长刀翻飞极是勇武,竟还想向自己左翼追来。
鄂硕大怒,下令中军将这一千人围得水泄不通……
那边秦玄书有心拦住清军左冀,偏偏人数太少,几次冲阵都被击退。
他心知自己必死,竟是杀得越发勇猛。
秦玄书年少勇武,少年心性却总觉得别人看自己的眼光带着同情或猜忌,因为他的父亲是个叛徒。
他也知道自己几次不听军令,让祖父和侯爷都有些气恼,但他就是忍不住。
他想让大家明白:他秦玄书不同于秦山河,他可以奋勇杀敌,可以马革裹尸!
这样的情绪已经在他心中压了太久。
于是,秦玄书像一只猛虎一般疯狂地撕咬着周围的敌人。
但随着包围过来的清兵越来越多,猛虎也成了被关在笼牢中的猛虎……
又一支兵马围过来,多铎策马驰过军阵,行至鄂硕身前,开口便喝问道:“王笑、秦成业呢?!”
“禀豫亲王,楚寇大部逃窜向北,末将已派人去追。”
多铎瞥了一眼被围得密不透风的秦玄书余部,也懒得理会,大喝道:“不可走了王笑、秦成业!随我追!”
他才勒住缰绳,忽见又有一小股兵马从大营向这边冲来。
多铎眯眼望去,脸上表情微微有些诧异,带着些疑惑的口吻喃喃道:“秦山河?”
“秦山河!”
秦玄书转头望去,如遭雷击,无数情绪涌上来,终于化成一声暴怒的大吼。
他握紧手中的刀,向秦山河迎去。
父子二人对视着,彼此眼睛里都是通红。
秦山河那光溜溜的脑门、那冷峻的神色,看在秦玄书眼里已极为陌生。
彼此都无话可说,秦玄书扬起刀,斩向秦山河。
他心里无数句的“你为什么要这样?”最后只化成一句
“你去死吧!”
刀光一闪。
“噗!”
一声重响,长刀捅穿胸甲,狠狠扎进心口……
秦山河高高扬起刀,刀尖上挂着他的儿子。
秦玄书还瞪着眼,神情中满是不甘与恨意,却已然没了声息……
多铎远远望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沉思。
过了一会,秦山河提着秦玄书奔到他面前。
“禀豫亲王,奴才已手刃敌将一名。”
一声闷响,尸体被丢在多铎马前。
多铎脸上泛起一丝玩味的笑容,笑问道:“这是你儿子?”
“曾经是。”
“秦将军对我大清的忠心,我已经看到了,必会告知十四哥。”
秦山河头埋得更低,微微颤抖着声音道:“谢豫亲王。”
多铎点点头,拨马便打算走。
却听秦山河又道:“末将请命追击秦成业,必手刃此贼首级。”
多铎似乎觉得有趣,眼中玩味的神情愈盛,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秦山河。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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