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姑娘,许久不见。
那双清凉的眼一抬起,便震得青儿心神恍惚。
真的是他。
五年了,他的面容似乎没什么变化,安静站在船舱里,衣角被舱口灌进来的风吹起来,月白的僧衣,穿在他的身上,就像濯洗过的月光,那么明静。
她静静地看着他,恍然若梦一般。
五年前,京城所有都知道,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要死要活地爱上了主持祭天仪式的空寂大师。
公主的骄傲让她放不下身段,只能是每天往佛堂跑,陪他打坐敲木鱼,陪他研读佛经。
空寂自是知道她的心思,虽然心也曾有所悸动,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那日,她在榻上辗转反侧,终于决定抛却所有矜持,向他表明心意。
她仿佛用尽了半生的勇气大声喊道,空寂,我要嫁给你。
她从背后抱住他,手环得很紧,双眼盈满泪水,神情带着点点哀求,我给你洗衣做饭,陪你四处讲经,好不好?
他双手紧握成拳没有回答。
她轻轻放开手,步履沉重地退出厢房,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那夜风雨很冷,她就站在他的厢房外,雨水飘进长廊,顺着她的头发滴落在地。
那扇门,一整夜都没有打开,一道门,隔开了她的少女情怀。
那年的三月,赐婚的圣旨下来了,跪下的时候他唇边得冷笑那么分明,她同样跪在他的身旁,悲喜难辨。
婚礼如期而至,软红千丈,烟火满天。
她坐在锦绣辉煌的榻上,等到红烛燃尽,听了一夜阶前点滴,春雨缠绵,终是没有等到他。
她以为他是不忍心的,不忍心看她成为京城的笑柄。
当侍女打开房门的时候,她才明白,何谓一寸相思,一寸灰。
侍女看见她还穿着嫁衣端正坐着,房里万一没有驸马的身影,吓得跪在冰冷的地上。
她愣愣地坐了一会,走过去扶起侍女。
跪在地上不冷吗?你看,我在床上坐了一夜,都觉得冷呢。
侍女在一旁呜呜地哭,她没有哭,况且她也没有权利,丈夫是她绑来的,怨不得别人。
她一人进了王宫,他只着单衣,远远地看着她走近。
原来要有人守在府外,看见他逃,便带他进了王宫,原来他不喜欢她,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不肯相信。
她的肩膀垮了下来,低下头,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庭前落花被风吹到她的脚边,穿着绣鞋的脚将落花踩在脚下,碾了碾,像是要碾断这可笑的痴恋。
再抬起头来,脸上眼里满满的笑意,她要求削去皇籍,游历山水。
威严的皇帝看着倔强的她,只得挥挥手,准了,圣旨已下,退婚即是抗旨,总要有人出来承担一切。
他还是安静地看在一旁,无悲无喜。
她转身欲离开,回头冲他一笑,如同当初。
那一笑始终在他的脑里挥之不去,记得不深却也无法淡忘。
空寂大师还是空寂大师,四处游学讲经,人人都感叹他的不为所动,也觉得公主爱得不值。
青儿本以为自己再不会为之动容,谁曾料竟会意外相遇。
空寂大师,许久不见。
青儿早就学会了如何隐藏情绪,一瞬的动容也只有自己知道。
大师可是来此讲经?
她浅笑盈盈。
正是。
他古井无波。
想必百姓们十分高兴,空寂大师讲经可是难得一遇。
何为难得一遇,再难得也只是过客一场。
青儿心口一阵阵发疼,脸上笑容却越发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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