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家大院前,得了驼前街上有贼人抢亲消息的关爷浑身披挂,召集里府里所有的健仆和下人抄齐了家伙,要去帮忙,可是他带着队伍尚未离开自家门前的大街,便遇上了回来的迎亲队伍。笔神阁 bishenge.com
饶是关爷见多识广,也没见过小高这样的两口子,从马上下来,将那好像是得胜凯旋归来的迎亲队伍接回府里,从三个兴高采烈的孙儿处知道那驼前街上血流成河,死了起码有七八十人,关爷听得都愣了愣,不知该说什么好。
关刘两府送亲迎亲的下人们被吓得不浅,可是刘小妹、关家小郎几个却神采飞扬,他们平时也有练武,可哪里真正亲历过战场厮杀,驼前街上的战斗说不上有多惨烈,可几人也都是真刀真枪和那些贼人照了面交了手。
刘小妹被自家兄长两个心腹护得死死的,也就是趁机砍了名贼人一刀,可关家三个小郎却是在自家老家人的照拂下,实打实地杀了两个贼人。
瞧着三个孙儿眉飞色舞的样子,关爷也算老怀甚慰,儿子们不是练武的料,孙儿辈这般出色,日后若是能立下些功劳,再有个官身,他老关家好生经营几代后也能成为将门之家。
“关爷,我看这什么流程也不必走了,直接开席大家吃喝上,到时候送高老弟他们入洞房就是。”
刘循和关爷说上了话,如今这队伍里,高进手下的那些伴当家丁可是人人衣甲带血,受伤的也有不少,最关键是眼下这伙人身上杀气冲霄,就是拜堂也没个喜庆的样子,还是免了那等俗礼。
“是这个道理,说实话,老汉和老婆子也受不得小高他们两口子的大礼。”
本来按道理,关爷府里这边新人是要拜堂成亲的,可关爷觉得自家两口子用那算命的说法就是命格不够贵,若是受了小高他们两口子的大礼,怕是要折寿的。
很快关府里便开了大宴,高进和木兰直接在大堂里拜了天地,杨大眼陈升他们这个时候都是卸了甲,虽说关爷备了好酒,可是大家都没放开了喝,反倒是刘小妹和关家三个小郎兴奋不已,尤其是刘小妹,按着规矩她是不能入席的,可是眼下关府里这场婚事就压根没了所谓的规矩。
拜过天地后,高进见关爷和刘循坐在一块儿,想了想后,索性和木兰一起给关爷夫妇还有刘循他们敬了酒后,才和木兰一起去了洞房。
“升哥儿,咱们要不要去闹一闹洞房”
杨大眼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朝陈升问道,只是他这话刚问完,陈升已自冷笑起来,“你还想闹洞房,行啊,这找死的事情你自去做,莫要来拖我下水。”
听着陈升这话,杨大眼才想起木兰姐发起脾气来有多可怕,他还是太平点,热闹什么的就算了,小命最重要。
新人虽然不在,可酒席上依旧热闹,主要是刘小妹喝了酒,主动找上了陈升杨大眼他们攀谈,刘循虽然就在边上,可是也难得的没有阻止这个小妹,反倒是和关爷喝的痛快,聊得投缘。
洞房里面,大红色的喜烛点着,高进和木兰进房后,高进才忍不住问道,“木兰,刚才没有贼人伤着你吧”
“老爷放心,阿光他们护我护得周全,可没有贼人能杀到我近前来。”
木兰笑答道,然后摘下了身上的凤冠霞帔,就连那血迹未干的大红嫁衣也被她脱了下来,只剩下里面月白色的中衣,“老爷,我替你卸甲。”
高进的礼服下面,是穿戴仔细的皮甲和锁甲,木兰小心翼翼地为高进脱去甲胄后,才发现高进双手虎口开裂,显然是持矛冲锋时用力太大崩开的。
木兰心疼地喊了门外候着的婢女,让她去取些金疮药过来,又唤人取了烧开的凉水后,为高进清洗伤口,仔细包扎起来。
外面的席面上,虽说大家没胆子去闹洞房,可是婢女因为讨要金疮药的事情来和关爷禀报,倒是叫大家伙都知道,刚刚还提刀砍人的新娘子如今倒是素手纤纤地在为新郎官包扎伤口,并没有发生别的什么,都不免大为失望。
“这可是洞房花烛夜,二哥,你可不能就这么”
随着杨大眼的感叹声,陈升他们亦是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自家二哥有时候确实太过老实了些。
月过中天,总兵府里,杜弘域被父亲唤到了书房,然后他看到了自家父亲脸上满是怒容,显然驼前街的消息父亲已经知晓了。
“死了七十多个,重伤三十,轻伤过百”
杜文焕身形消瘦,浑然不似武人,唯有那双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睛,叫人见之生畏,此时他瞧着类己的长子,声音低沉,显然是在压抑着怒气。
他本以为长子做事情沉稳,可是没想到竟然如此激进,他放任另外三个不成器的儿子和长子相争,是要他们斗而不破,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好让杜家在那些将门里居中调节,不是要他们撕破脸皮,在这骆驼城里火并的。
“父亲,何故如此生气,我派人去请何大夫”
看到父亲面色发青,杜弘域连忙道,他们杜家虽然世代将门,可是叔祖大人为朝官所恶,如今已经在家闲赋了好几年,眼下父亲才是杜家撑门面的人物,万不能有失。
“何故生气,还不是你做的好事。”
杜文焕看着长子,忍不住骂道,“你那三个阿弟发傻,你跟着他们一块发傻,那死得虽然都是些城里的腌臜货色,可那毕竟是将近百条人命,你以为让人洗洗地就算完事了,你真以为延安府的那位巡抚大人离任在即,就不管事了”
被安排去抢亲的都是这骆驼城里的泼皮无赖、闲汉懒货,这些人平日里不事生产,专门欺压良善,勒索平民和小商小户讨生活,不少人还是给骆驼城里某些将门干脏活的。
这群人为数不少,也有两三百,这回被高进这么一通狠杀,几乎是被扫荡一空,对整座骆驼城来说,这自然是好消息,可是对杜文焕这位延绥镇总兵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群混账东西再王八蛋,也是七十多条人命,延安府里的那位刘巡抚之前不就参了他的前任官秉忠善启边衅,邀功自肥如今骆驼城里死了那么多人,这姓刘的怎么会不找他的麻烦。
“父亲,儿子以为您多虑了,刘巡抚为人方正,可这次确实是贼人袭击朝廷命官,意图不轨,要不是高百户勇猛,只怕新娘子当真就被抢去了,到时候传到延安府,那才是麻烦,如今咱们正该上表请功才是。”
杜弘域一本正经地说道,说起来他那三个阿弟确实是蠢极了,纠集起来的那些泼皮无赖被杀得溃不成军后,他们还想让手下那些蠢蠹派家丁直接当街杀人,要不是他早就安排了营兵,那才是要出大事。
“请功,看起来你长进了不少吗”
杜文焕冷笑着,他明白长子的意思,无非是将错就错,反正死得都不是什么良民,倒是这骆驼城里的祸害,给他们安个贼人的名头,那位刘巡抚就是派人来查,明面上也是查不出什么毛病来的。
“父亲,儿子说句实话,这骆驼城里的将门大都其心可诛,难得如今有高百户这样的棋子在,咱们不好好算计一番,实在是可惜了。”
骆驼城里的将门早就变了,就好比那刘循家里之所以败落,是因为刘家当年尽忠王事,在播州平乱时出了死力,可是现在这骆驼城里还有像刘家这样的忠良么,还不是一个个拥兵自重,互相勾结以图私利。
想到这儿,杜弘域忍不住道,“前番父亲费了那么大的心力,将那功劳做实在,这骆驼城里的将门平白得了偌大的好处,可他们有感念父亲的恩德吗”
“依孩儿看,要这骆驼城里的将门听话,便要叫他们晓得这骆驼城里我杜家的刀才是最快的我杜家才是这骆驼城的主人,”
看着一脸愤慨,却又侃侃而论的长子,杜文焕脸上的怒气渐消,长子说的他又何尝不清楚呢,自播州平乱后,皇爷越发无心朝政,这边银朝廷也是一欠再欠,如今骆驼城的将门早成了地方军头,各家只顾捞钱。
真到用兵的时候,谁家不是自保为上,杜文焕自当上总兵半年以来,几次用兵都是依靠自家的家丁和各处不满员的营兵,骆驼城里的将门反倒是成了摇旗呐喊的,可打了胜仗,他们要分润功劳,底下立功的将士反倒是不得升官发财,甚至还有被逼得反去做贼的。
这边事败坏,莫过于此
“那高进就是你选的刀”杜文焕缓缓开了口,“你就不怕这柄刀太快反而割了手”
“父亲,高进祖上是戚家军,他在这骆驼城,也是受排挤的外来户,他做了我杜家的刀,难道还能转投别家门下。”
杜弘域满脸自信地说道,“父亲,这高进不但是员猛将,也是个擅长练兵的,咱们家如今看着是掌了总兵府,可手底下真正能打的心腹又有谁,这回古北寨之事,儿子以为正好能看清楚这高进的成色,他若是做成了,自然没了退路,今后只能依靠我杜家,若是败了,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也罢,就依你说的,试试看吧”
看着已然有了自己主见的长子,杜文焕沉声道,他的身体大不如前,今后杜家还是要靠这个长子撑起来的,那高进左右不过一个百户,能用则用,不能用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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