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瀛谷今天受父亲嘱托,带这两位贵客在公仪城里四处转转,打的也就是拉拢这两位人中龙凤的意思。笔神阁 bishenge.com
这一路上三人谈笑风生,之间的氛围也算是和睦。马车行至荣华街路口,他想起自家城池里的特产,便邀请这两位来看看。
逛了几家店,三人也都收获了点东西。
虽然这二人神色并未不满,公仪瀛谷心里却有些着急。作为公仪城的少城主,尽点地主之谊给客人付个账本就应当,更何况公仪城还要仰仗这两位背后势力的提携。
奈何人家不承情啊!
因此直到走进这号称天下第一的赌石铺子,少城主这银子还没花出去,两方的交情目前仅止步于有话聊而已。
“又开出来了!”
“这运气也太逆天了!我还没见过有谁能开出石芝呢!”
“看的我都嫉妒,好歹要有个空石吧!真是人比人……”
“这两人大约是外乡的吧,若是不收手的话……”
耳边或惊叹或嫉妒的声音扰乱了公仪瀛谷的思绪,从只字片语中他推断出这是有个气运好的人得到了一些好物件。
听到那石芝倒是让他一顿,但这点东西在城主府也不是多罕见。
身旁的两位正向众人指点的地方看去,那里空出一小块地方,站着两位年轻人。
高点的那位姑娘穿着一袭雨过天青色的袍子,青丝高束,如瀑布般散落在背后,瞧着便气度不凡。矮点的那位穿着黑色练功服,绑着腿,背着脸,只能看出来是个灵动的少年。
见那两人正欲离去,原本蹲在店铺各个角落里的打手们互相使了个眼色,一齐拦住了那两位。
在人群里的三位看着那名唤秋老虎的店主从后门走进来,对着这两人一番威胁,意欲强取,不禁皱起眉头。
公仪瀛谷暗中观察身边这两人神色,见其面色微动,便知这二人是看不惯的。又听到那秋老虎大放厥词,公仪瀛谷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不假思索的站出去,一来证明态度,二来震慑恶人。
一举两得。
秋老虎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肆无忌惮,多半是吃定了那些有权势的人不会管这地方的纠纷。
谁知那少城主闲着没事干跑来这里!
公仪城律法严苛,普通百姓大多生活富足,极少惹是生非,所有像秋老虎这样日常作恶的,一旦被抓住把柄,先关进暗牢里再说。
秋老虎见少城主拨开人群走出来又说了那番话,底气就开始不足了,眼睛转了转,脸上就换了一抹谄媚的笑。
“少城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呐!”
公仪瀛谷却不吃这一套,打了个响指,眨眼间便有一队十人暗卫出现在大堂里。那些人衣着相同,整齐严肃,个个都是金丹期的高手,恐怖的气势压得众人好似喘不过气。
“方才你的所作所为,我等俱为证人,公仪城法度想必店家熟记于心,如此,店家应该知道如何去做。”公仪瀛谷到底尊贵惯了,此时将少城主的威势展现的淋漓尽致。
公仪瀛谷话毕,那队暗卫中几人便飞速上前,擒住秋老虎和那几个打手。
后门里有涌出三个打手,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情况,暗卫也一并绑了,和先前几人推在一起。
眼见事件解决,景青璃带着叶缘远来向几人道谢。
“多谢少城主和二位搭救。”
“无妨,这本是某的责任。”公仪瀛谷谦逊起来。
旁边两人没有接着说这次的事情,听到景青璃的道谢,那俊美男子点点头示意,接着介绍说:“永州殷氏,殷震。”
“常州宋氏,宋钰。”男子身旁的娇俏女子也开口。
景青璃面色不变,内心却有点波动,苍龙两大世家啊……
景青璃掏出一棵石芝、一株比翼连理枝、一块巴掌大的玉髓。这珍贵的东西却被齐齐三人婉拒,他只好拿出预备着路上开着玩儿的原石拿出来送了几人,这下三人到没有太过推辞,大方收下之后,初遇的冷涩氛围开始回暖。
临分别时,几人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公仪瀛谷能这样对待这两个只能说是陌生的人,也是看在殷震和宋钰的面子上,但对于景青璃来说,不论对方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不是坏事,怎么都可以接受。
殷震和那名叫宋钰的女子和景青璃一见如故,还各自给了景青璃一块令牌,这算是殷震承认景青璃这份交情了。
差别有点大啊……
纵使心里不是个滋味,公仪瀛谷也掏出了公仪城的信物。
至于景青璃,只好每人又给了三颗蕴含珍宝的原石。
回到客栈,景青璃显得心事重重。
扒拉出一堆精矿、灵石、玉髓等等或罕见或普通的物件,一股脑塞给叶缘远,又扔了本老旧的册子给他,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之所以愿意陪着那三人周旋,还有一个原因。
景青璃坐在对门的竹榻上,细细思索着对殷震莫名的熟悉感,越深想越觉得无从下手,她深深叹了口气。
掐指算来却只能算到殷震前二十年的命数,单从命格看,他是个天赋运气极好的世家公子,但二十岁之后的她却算不到。
又是这样!
她握紧了拳头,闭上眼睛,那种残缺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是不完整的,这一点她坚信。
缺失的那些或许是她的记忆、看透命格的能力或者极珍贵的东西。
千百年来她一直不停地游走于世间,翻遍了一切典籍,从未找到过她能共鸣的只字片语。
白承远是,天圣国是,叶陵和江心月是……
算不出的命格,铸就了满地的鲜血。
有时候她会陷入魔怔,是不是如果她能算出来那些东西,他们就不会死去?
景青璃把所有的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可疯狂的自责之后,总是无力的沉默。
她化身为青璃天师,无所畏了一阵子。在天圣国覆灭后,她却怕极了那些命格算不完整的人。
此后她很少主动去帮人推演命格,反而醉心于旁的东西,大约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抑或是自己心里那点说不出道不明的感受。
叶家灭门,她跑去了寒冰洞。
无人踏足的深处,她任由寒冰冷彻心扉,在无边的痛意中昏迷、苏醒……
她到底是谁?
不老的容颜,残缺的能力,不能修行,不会死去……
她明明流着人一样的鲜血,却始终是个异类。
无边的黑暗里,她找不到方向,深陷在泥沼里动弹不得。一道散发着白光的身影,从黑暗中走来,她抬起眼睛,看着那个依旧遥远的身影,身体一轻,黑暗全部散去,那人的声音在耳边喃呢:
“青璃。”
景青璃猛然睁开双眼,仍有些迷茫。
“姑姑!姑姑!你怎么了?”耳边传来叶缘远的呼唤声。
她坐起身,对满怀担忧的叶缘远勉强笑了笑,问道:“你怎么来了,我刚才怎么了?”
叶缘远向景青璃晃了晃手中的那本小册子,脸上仍有担忧,抿抿嘴道:“我想来请教一点东西的,从门缝里看见你脸色苍白地卧在榻上,一时着急我就闯进来了……”
“哦,”景青璃目光微暖,回应道:“我没事,先说说哪里不懂吧。”
叶缘远是个懂事的乖宝宝,看出景青璃不愿多说,便没有多问刚才发生的事。他摊开到那本册子的第二页,缓缓说道:“九叶转云莲和菊石影玉……”
等到叶缘远抱着那本册子踏出门槛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察觉到他的目光,景青璃冲他笑了笑。
看着紧闭的房门,景青璃收敛了嘴角。
从那名叫宋钰的姑娘查起,只能查到前二十五年。
宋钰,这姑娘前半生享福,之后却香消玉损……等等!
她竟与殷震有一段兄妹缘?
回想着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分明是情投意合啊……且一人姓殷,一人姓宋。
景青璃皱了皱眉,没有找到有用的信息,却仿佛带出来一堆糟心事。
而她此时也不会想到,在她眼中的‘糟心’,会演变到何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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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景青璃和叶缘远正骑着马奔向下一个城池。
眼见天色渐晚,城池还遥不可及。
看到不远处的炊烟,景青璃调转马头领着叶缘远决定去问问能不能投个宿。
路上遇见了许多扛着锄头从田里归来的汉子,黝黑的皮肤,看到两个生人骑着马匹朝村子去,也没有露出多少警惕。
在一片淳朴的原野中,两个人翻身下马,牵着马匹,和这一群汉子走在一起。
等到进了村子,两个人更是体会到了村民的热情,家家都想让这两位住进自己家里,眼见着几个碎嘴的妇人就要扯开嗓子,村长带了头,派人打扫了一间村里闲置的屋子,这才平息下来。
待到晚饭时,家家各显神通,你送一个咸鸭蛋,我送一小碟咸菜,倒是凑够了两个人的晚饭。
村民过得并不富裕,但却挡不住他们的淳朴。
景青璃掏出一把铜钱,抽取周围的灵力,附加到这些铜钱上。在叶缘远的目光中,这些铜钱悬浮在空中并飞速从门口、窗户窜出去。
他看着其中三枚铜钱靠近附近的那户人家,在门口坠落,远远还能听到铜钱掉落在石板上清脆的声音。
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娃娃从门后探出头来,看到那几枚铜钱,捡起来后笑着喊屋里的人。
“娘!娘!”
叶缘远见景青璃关上门,目光中满含着钦佩与感叹。
景青璃:……
收拾好后,两张铺盖,新塞的棉花,躺上去格外舒服。现在的天气,薄薄的被子只垫在身下就足够了。
一盏油灯搁在屋子中央的四方小桌子上,忽闪忽闪的,与窗外清冷的月光相对。
景青璃眯着眼睛,看着窗外出神。
忽然她睁大了眼睛,一抹半虚的红色身影,从窗边飘过。似乎察觉到景青璃的目光,那女子回过头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后便渐渐离去。
叶缘远见景青璃瞪大眼,也跟着往窗外看,可除了窗外的树影,什么都没看见。
景青璃站起身,向窗边走去,透过窗户,看到那名女子正在不远处的另一户人家的门窗外静静停驻。
只看着她的背影,就莫名感到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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