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大牛已经老泪纵横,哽咽了良久才接着道:“后来,村子里的恶霸肖四看中了宁儿家的大屋,愣是将她孤儿寡母赶了出去。
这肖四为人凶狠,村子里的人谁惹了他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村民们一个个感怒不敢言。
好在宁儿母子在村后林中一个地洞中有地方落脚,大家也就放心了些,后来听宁儿说那是你留下的。
平日里,村民们多会给她们母子送些吃的,这一晃也这么多年过去了。”
大牛那已经显老的面容此时无比的落寞,透着无尽孤苦,想来这么多年他也始终一个人。
骨休尘的双眼已经红了,额头青筋一下一下跳动着,清晰可见。
他看着大牛,恶狠狠问道:“当年欺负她的那些人如今都在哪里?”
大牛抬头看着他,尤其是那双眼睛,脸上竟然现出些惊恐,似乎被骨休尘的样子吓到了,支支吾吾道:“这些人,大多在西南方、十五里外的大城中。”
骨休尘身形一闪已经从大牛眼前消失不见了。
纪欣和谷柔一直在不远处听着大牛的话,心中对那叫做宁儿的姑娘也充满了怜悯。
一个弱女子,竟然被如此欺辱,为了病重的爷爷她却不得不继续活着,连死也做不到。
爷爷死后,她先是毁了自己的容貌,然后寻了短见,如果就这样死了也算是解脱了,可偏偏又被人救了起来。
孩子生下来,她却还要为了孩子而继续自己全是苦涩的人生,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多么坚强的意志!
此时的骨休尘已经回到了大屋中,那肖四依然被木冬青提着,这会儿倒是老实了许多,看起来像个无辜的顽皮孩子。
骨休尘见了他这副模样不由将牙齿咬得“咯吱”直响,血红的双眼如毒蛇一般盯着他道:“你就是肖四?你也会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肖四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声音也有些颤抖,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骨休尘咬牙切齿道:“干什么?我要你死!不过死之前还要先让你好好享受一下最后的人生。”
说完一步上前,伸出双手握住了他的两只脚踝。
肖四愣愣看了他一眼,然后拼命地挣扎着、嚎叫着,却怎么也无法从木冬青手里挣脱出来。
下一刻,随着“咔嚓咔嚓”两声响,他的两只脚踝在骨休尘的两只手中如豆腐一般变得扭曲变形,直接被握碎、捏扁,化作了粉末肉酱,鲜血也从裤脚渗了出来。
肖四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嚎声,拼命扭动着身体。
拎着他的木冬青也吓了一跳,愣愣道:“小师叔,你…你这是……”
可看着骨休尘血红的眼睛却没再说下去。
骨休尘并没有停手,又伸手握住了肖四胡乱挣扎的双手手腕,“咔嚓”声中,那两只手腕就像干透了的小树枝一般被压扁折断,骨头都已经粉碎,只剩下一层皮连着。
可这还没有完,接着是两个膝盖,两个手肘,肖四那杀猪一样的嚎叫此时终于停了下来。
木冬青将已经昏死过去的肖四丢在了地上,他的四肢诡异地弯曲着,就像四根熟烂的面条。
骨休尘声音沙哑,对着昏死过去的肖四冷冷道:“你有力量,你可以欺负别人,可有没有想过比你更有力量的人同样可以欺负你?”
纪欣和谷柔看着眼前的情景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不光是肖四的惨状让她们觉得触目惊心,骨休尘身上散发出的暴虐气息也是她们之前从未见到过的,就像一头歇斯底里的洪荒猛兽。
骨休尘身形一闪再次消失。
纪欣略微迟疑,想要追出去,却又停下了脚步。
她知道骨休尘要去做什么,不想再看到刚才的一幕重演,却又无法阻止他。
离宁儿这村子十五里左右的一座城中混乱了起来,因为这城中的百余名官家被发现全都四肢粉碎,一个个有如一滩烂泥,只剩下一截躯干勉强可以活动,奄奄一息,却暂时还都没有死。
但,这样的状态应该比死了更惨,他们的四肢骨头已经碎成了千万块,可想而知他们当时承受着何等样的痛苦,关键是,百余名管家无一幸免。
不少百姓知道此事之后,在背地里暗暗叫好。
官是什么?自古以来官就是匪,最大的匪,没人敢惹,没人敢言的匪。
他们剥夺了百姓的钱粮,却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人上人,反过来再欺负那些低贱的百姓,这种剥夺与欺压自从有“官”这个称呼诞生以来就从未改变过。
此时的骨休尘早已经回来,发泄了一番之后,他心中的暴虐略微舒缓,取而代之的是彷徨与畏惧。
他想赶快见到宁儿,看看她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却又怕见了之后自己会承受不了。
四人缓缓向村子后面的林中行去。
林中一处地方,一个十来岁,枯瘦到皮包骨头的瘦小男孩正拿着一块石头在一棵树上凿着,发出砰砰的声响。
树皮外面的干枯一层被他凿开,露出里面的白嫩,小男孩费力地将那薄薄一层嫩一些的树皮剥下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一闻,然后装进脏乎乎的怀里,仿佛收藏着价值连城的珍宝。
突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了来人,那是四个陌生人,衣着古怪的陌生人。
小男孩猛地站起身,脏兮兮的小脸上一片茫然与警惕,手里依旧握着那块石头,有些惊惧地看着几人。
他磕磕巴巴道:“你…你们是谁?我娘…她…她不见陌生人。”说话间,用他瘦弱的身子挡在了后方的洞口前。
骨休尘四人都不由停下了脚步,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干枯孩子,剥下的树皮还不舍得吃,要留给他娘吗?
虽然有村子里的人照顾,送些吃的来,可除了缴税,村民们自己的粮食也不多,哪有多少东西可送来?
吃不饱的时候他们就要吃树皮吗?这孤儿寡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啊?难道那个叫做宁儿的女人就不能自己干些活来养活自己和孩子吗?
骨休尘看到这一幕,心中翻江倒海,他急着见宁儿,径直向那洞口走去。
那孩子微微退后两步,身子也微微颤抖,紧张道:“我娘不见生人,你们快走。”
骨休尘瞪了他一眼,假装凶狠道:“快让开,不然我杀了你。”
那孩子却举起了手里的石头,倔强道:“不,不准欺负我娘!”声音因为畏惧而颤抖,却丝毫没有躲开的意思。
骨休尘看着眼前的孩子,心中不由涌起一阵酸楚。
此时,那山洞中传出一个虚弱到几不可闻的女子声音,道:“凌儿,是谁在外面?”
小男孩道:“娘,我不认得,是四个生人。”
良久,那女子声音微微叹了口气,道:“让他们进来吧,除了这山洞,咱们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怕什么。”
小男孩“哦”了一声,身子往后一缩,先一步进了洞穴中,手里兀自还拎着那块石头。
骨休尘四人也向那山洞行去。
山洞中阴冷潮湿,没有多少光亮,行不多远,里面有张石床,石床上铺着些干草,上面有些破旧被褥,里面躺着一个人。
虽然光线极暗,可以几人的修为还是很容易察觉这里的情况。
山洞中一股子湿霉气味,除了石床上的破被褥和角落里的两只破石碗便再无他物。
床上躺着一名女子,头发凌乱,两面脸上都是恐怖的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面容消瘦枯槁,看样子像是有五、六十岁了,可骨休尘知道,这女子也不过刚四十岁左右。
女子见有人进来,艰难地想坐起身,可身子只是抬了抬却没能坐起来,似乎毫无力气。
小男孩赶忙上前扶了她一把,将女子的头放在自己的胸前,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
女子舒了口气道:“这里暗,我看不太清楚,你们是谁呀?为什么到这里来?我们母子可什么也没有啊!”嗓音沙哑,虚弱无力,语气中带着无尽的凄凉。
骨休尘嘴唇颤抖,想要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只是上前两步坐在了那石床旁边。
小男孩警惕地抬起手护在母亲身前。
骨休尘眼中流下两行泪,良久才缓缓道:“宁儿,是我啊,我来看你了。”
那女子的身体不由颤抖了一下,抬起手拂去脸上的乱发,仔细看着床边的这个人,看了良久,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小男孩惊呼道:“娘,你怎么了?你怎么在发抖?”
突然,一声低低的抽泣在山洞中响起,声音不大却揪住了所有人的心。
床上女子伸手在背后支撑着,似乎想撑起身子,却没能成功。
骨休尘却一伸手直接将女子揽在了自己怀中,紧紧地抱住,低声道:“是我,我来晚了,我来晚了。”声音也变得哽咽。
男孩尖声叫道:“别碰我娘。”
女子身体颤抖,抽泣越来越厉害,终于“哇”的一声痛哭出来,似乎这一声将二十年来的思念,二十年来的痛苦,二十年的委屈都一并诉说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连气也喘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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