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请律师?”
燕余望了燕翦一眼,便向那警员点头:“我是他朋友,我帮他请律师。”
燕翦上前按住燕余的手,只问那警员:“如果他自己没有请律师,那么法庭也会为他指派一位法律援助律师的,不是么?”
她向燕余悄然眨眼,燕余登时便懂了。
燕翦一定是想到了二哥汤燕犀。如果小笨能得到二哥辩护,那无疑将增添了许多的底气瓯。
可是那警员叹了口气:“法庭指派法律援助律师的前提,是嫌犯自己没有能力聘请律师。本沙明显然不符合这一要求,他有足够的经济收入,所以不能被指派。”
警员目光挪到燕余面上:“至于你想为嫌犯请律师,也得是嫌犯自己授权给你才行。可是现在的情形是嫌犯自己不想聘请律师,他坚持由自己来为自己辩护。纺”
燕翦和燕余同时都是一惊!
燕余咬住嘴唇,已是忍不住想要落泪。她捉着小妹的手腕难过道:“他以为他自己是谁?还不用请律师,还自己为自己辩护?现在就算有二哥替他辩护,都未必有机会逃脱一级谋杀的指控,因为现场有那么多人亲眼目睹了他开枪!现在他还要自己为自己辩护,他是已不战先败,自己都放弃为自己争取了,是么?”
燕翦眸光忽然一转,一把捉住燕余的手腕,向那警员点头致谢后,将燕余拖到了路另一边。
晨光熹微,燕翦目光灼灼盯住三姐的眼:“你说对了。”
燕余被说得一愣,“什么?”
燕余虽然心思已乱,可是急忙细细回想之下,便是捂住了嘴。
燕翦点头:“没错,我也觉得他是故意不请律师的,目的就是等于放弃了为自己辩护。枪击詹姆士之后,他心下也不好受,他没想求生,他想认罪,他想死。”
“怎么会这样……”燕余心上仿佛被狠狠拧了一把:“他枪击詹姆士,真是该死;可是……可是他怎么能一点都不再争取,就想这么死了?”
越想越是难过,燕余在凌晨清凉的风里难过点头:“我懂了,怪不得他之前那晚怎么都不接我的电话,原来他早已打定了主意赴死,所以这个世上的任何事、任何人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燕翦望着三姐,看见三姐面上那遮掩不住的伤心,心下也是不忍。
她至今还不忍心告诉三姐,小笨跟詹姆士是恋人的关系。所以对于小笨来说,他亲手枪击了詹姆士,要了詹姆士的命之后,他最理想的去处只是陪着詹姆士一起去死罢了。
在小笨心里,此时三姐的地位是怎样都无法与詹姆士相提并论的。可是三姐现在却还为他这样伤心,又是何苦。
她上前抱住三姐:“我们回家吧,好么?等在这里也见不到他,我们不如回家见见小嫂子,问问到底当时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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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一如两姐妹的预料,小哥和二婶素昔刘都还没回来。警局一有重案发生,小哥和二婶就会连续多日没办法回家。两姐妹互相扶持着,控制住自己的担心和颤抖,耐心等待时年归来。
詹姆士被枪击的事,经过媒体的报道,汤东升老爷子也听说了。早饭的时候,老爷子还特地将燕翦叫进内间去询问和安慰。
餐厅里的燕余就更是难过。
相比较而言,詹姆士好歹是曾经大模大样进过汤家大门的,好歹是祖父亲自接待过两回、说过话的。可是本沙明呢,也许祖父根本就不知道本沙明这个人的存在,就也更不可能知道——她跟本沙明的关系。
如果再知道本沙明就是谋杀嫌凶,祖父就会更加对这个人深恶痛绝了吧?
幸好时年此时赶回家来。先来跟祖父问安,然后解释昨晚彻夜未归的原因。
祖父带着燕翦出来,点头:“我知道你在采访。你跟燕七都尽管去忙,解忧交给我就好。”
汤老爷子看出姑嫂三人还有话要说,就草草结束了早饭。燕翦和燕余簇拥着时年回到房间,忙问嫂子手里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时年轻叹一声:“本沙明放弃聘请律师,我相信你们也听说了吧?其实如果他肯聘请律师的话,二哥和向远都能帮上忙,至少能帮我们传递消息。可是现在除了检方和警方的人员之外,没人能见到他,跟他说上话。”
说到这里三人对视一眼。
检方和警方,其实他们汤家也并非没有办法。检察官办公室有安澄,警方更有汤燕卿。
可是三人却也都明白法律的界限,知道什么事是汤家可以办的,什么是绝对不可以跨越的。
燕余难过地垂下头来:“好歹,得设法劝他同意聘请律师。不然一旦上了庭,他怕是就死定了!”
时年惊讶地盯住燕余。
燕翦和詹姆士的事,时年已经知道大半,可是燕余跟小笨相识日短,时年更是也没想到这两人之间还有什么交集的可能。
时年虽然没问出来,可是这样
tng的目光望过来,也让燕余无法承受。她闭上眼睛,绞紧手指:“……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小嫂子你的眼睛。是,我……”
她犹豫了一下,掂对了一下字眼,然后却缓缓扬起脸来,面上泛起坚定的光芒。
“我想,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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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余自己也没想到,心内那些曾经无法定义的迷惘,那些想到小笨就莫名酸甜难辨的心情,竟然在这样的一刻彻底清晰起来。
清晰到,让她能在这一刻勇敢地向小嫂子和小妹剖白出自己的心声。
燕翦听了就惊了,急得满面通红,想要抓住她摇晃,却最终还是忍住,黯然跌坐回去,红了眼圈儿。
小嫂子就更是惊讶,惊讶之后则是深深地蹙眉。
燕余自己也苦笑:“我明白的。倘若他一旦被定罪,那么我跟他之间就彻底没有了可能。我们汤家是怎么也不会接受一个罪犯的,否则我们汤家的家声就会全都毁在我手里了。”
时年深深一叹,“燕余,我亲眼看见他枪击詹姆士。”
燕余忍住难过,用力点头:“我知道,更何况现场还有那么多的目击证人。想要证明他无罪,比登天还难。”
燕余说到这里,却反而坚强起来。她深深吸气,咽下眼里的泪花,坚定望向时年和小妹:“而想要让他能够被汤家接受的唯一前提,只能是证明他无罪。”
“小嫂子,小妹,你们看现在其实留给我的局面虽然难,却也反倒简单下来:我没有第二个选择,只能是拼尽自己的一切证明他无罪。”
燕余尴尬地绞紧手指:“我知道这对我来说可能有些天方夜谭,我无论是个性还是推理能力都没办法跟你们相比。不过没关系,我还想试一下。”
燕翦心疼地抱住三姐:“燕余你说你多傻?你说你啊,这又是何苦!”
时年则缓缓点头:“好,既然我们都已经劝不住你,既然你已经打定了主意,那没说的,我们都会尽己所能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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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简单洗了个澡,又回到警局去。借口给丈夫送饭,将汤燕卿约出来谈。
汤燕卿凝视着妻子两团黑眼圈儿,忍不住伸手去刮了她鼻尖一记:“回家睡觉去。你想要什么线索,我替你去问。别忘了你老公好歹是警探,保证给你独家资源。”
时年便笑:“那汤警探帮我问嫌犯句话呗?”
两人相视片刻,都是摇头苦笑。
汤燕卿放下勺子:“我该做的都做了,给他录口供的时候私下里提点他多次。我告诉过他一切都留到法庭上去,由陪审团来决断的话,那就一切还都可能有转机。可惜他心意已决,怎么都不肯请律师。”
时年微微眯眼:“看来,果然是一心求死。”
汤燕卿长眉轻挑:“可是分明詹姆士还活着。”
时年挑起大拇指:“所以想当黄泉鸳鸯的推论就不成立,本沙明一心求死的动机就有疑问。”
汤燕卿诡谲一笑,朝着妻子飞了个媚眼儿。
这世上的女子,没有几个能比得上他的小姑娘这样眼若明烛。
时年避开丈夫的目光,在桌下踩他脚尖一记:“别闹,人家正严肃着呢。你没看见燕余和燕翦两个,简直都哭成了泪人儿。你这当小哥的,怎么还能嬉皮笑脸得出来?”
“我不担心。”汤燕卿却继续笑得一脸坏:“因为她们两个还有你这个主心骨。这事儿我不管,也不想违反警员纪律。你要是心疼她们两个的话,那就你管。”
“哎你可真不负责!”时年故意瞪他。
汤燕卿笑起来,忍不住伸手在妻子平放在桌面上的手背上掐了一下:“你一直想收服詹姆士,你当我不知道?眼前这就是机会,不光他一个,他挂心的好几个人的生死,以及他想要的局面是否能成就……关键都在你手上。这次事后,你当他还不对你服服帖帖?”
况且,都说自古以来姑嫂关系最难相处。倘若这次给了媳妇儿这样一个机会帮燕翦和燕余的大忙,日后这两个小妮子还不对时年俯首帖耳?
时年微微一怔,忍不住抽回手来,抓起勺子就敲在他脑门儿上:“难道你一早都预料到了詹姆士会有所动作?”
不然当初凯瑟琳车祸,媒体就曾有人猜测到过林奇父子,觉得他们父子一定会为了彻底拥有佛德集团,而利用詹姆士此时根基未稳的时机赶紧除去詹姆士。可是这样的消息却被汤燕卿授意没能发出来。
这当中还是时年私下里帮丈夫找到了向远。向远还是林奇家的律师,由向远向林奇父子陈明利害,然后又由向远出面向法官申请了禁制令,才让这样的媒体消息沉灭下去。
汤燕卿缓缓敛起笑容,黑眸里漾过一片精芒。
“詹姆士是佛德家的子孙,注定他绝不会坐以待毙。更何况他曾亲眼目睹皇甫华章的下场,他便更会引以为戒。所以即便不出那场车祸,我也早知道他一定会有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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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根基未稳,在林奇父子眼里看来是剪除他的机会,可是对他自己来说,何尝不是叫对手看轻他,从而可以一击即中的良机?”
时年轻轻一拍桌面:“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如此说来詹姆士是高高上座的项羽,本沙明只是舞剑的项庄,他们两个共同的目标是林奇父子。”
汤燕卿挑了挑眉:“可是项庄舞剑,最后却伤了自己的主公。所以眼前的局面就跳脱了所有人的想象。”
时年垂下头去:“那现在如果想要为本沙明脱罪的话,岂不是说只能让詹姆士站出来揭开谜底?可是倘若詹姆士站出来的话,那他岂不是前面所有的设计都白费了?况且也无法解释本沙明当真将詹姆士往死里打的真正情由。”
汤燕卿双眉微扬:“而且更关键的是,林奇父子都好好地活着。既然林奇父子都安然无恙,他若为了救本沙明而揭开一切,那林奇父子就会反告,更会日后加强防备,就更让詹姆士断了后路。”
时年也深深皱眉:“难解的局。这两个人当中,怕终要舍去一个。”
可是要舍哪个?
手心手背都是肉,舍了詹姆士,燕翦会疼;舍了本沙明,难道燕余就不会疼么?
汤燕卿凝视爱妻,缓缓道:“其实与林奇父子过招,没人比你更有经验。也许就连詹姆士在这方面也欠缺经验,可是你却是最了解马克的人。”
时年不由得屏住呼吸,紧紧凝视丈夫的眼睛。
良久,虽说已会意微笑,可仍不免不确定地问:“你觉得,我能行么?”
汤燕卿笑起来,手指穿进妻子的指缝,眯眼微笑:“如果你不行,那这世上就没人能做到。詹姆士、本沙明和马克,你让谁生谁才能生,你让谁死那谁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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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探视室。
向远与马克对桌而坐。
与本沙明不同,马克可不会放弃要律师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他面上甚至并未有惊慌好担心,反倒挂着一种心满意足的微笑。
向远公事公办地告诉他:“本沙明是第一被告,你是第二被告。他被在场数十人目睹枪击詹姆士,罪责难逃;有他当挡箭牌,检方对你的指控就会轻得多。”
“可是在上庭之前我必须要知道,你是怎么卷进这个案子里来的。你为什么要帮本沙明?”
向远毫不客气指出:“你该知道外界也会关注到林奇家族与詹姆士对佛德集团的争夺,所以你帮本沙明就会落人口实。以你的聪明,原本不该做出这样的傻事来,可是你为什么还是帮了本沙明?”
马克笑了,笑得悠闲而慵懒:“你是我的律师,你该做的事是把所有对我不利的证据都转成对我有利的。比如我帮本沙明勘察地形、疏散人群等事,你就可以设法辩称我根本就不知道本沙明要干什么。我只是出于个人的交情,做他拜托我的事而已,而至于这些事究竟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更与我无关。”
“我当然会如此辩护。”向远盯住马克的眼睛:“可是我还是要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本沙明?因为到时上庭,检控官一定会揪住这个动机不放。”
马克笑起来:“因为……我爱他啊。爱情会让人盲目,智商为零,不是么?所以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爱情难道不是这个世上最难以解释,却无法质疑的理由么?”
向远眯起眼来:“你爱他?那你不会希望我为了替你辩护而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他吧?我原本的策略就是要攻击第一被告,将你的嫌疑都往他身上他推呢。看样子我需要调整辩护策略,你该不会舍得让他去死。”
马克大笑,傲慢摇头:“错了。我虽然爱他,但是在对他的感情和我自己的性命之间,我当然选自己活下来。更何况……他并不爱我。”
“我爱他而他竟然敢不爱我……那其实我反倒是这世上最想让他死的人,向律师你说不是么?”
向远一皱眉。
马克忽地又大声地笑起来:“哦,我错了,你不是。譬如时年,你爱她而她不爱你,可是你非但没让她去死,你还反倒眼睁睁看着她跟汤燕卿秀幸福。”
向远猛地一拍桌子起身:“算了,我没兴趣替你辩护!”
马克冷冷盯着向远,冷冷指着向远的座位:“你坐下。可是我却非常有兴趣让你替我辩护。”
向远忍一口气坐回来,直盯着马克的眼睛:“为什么?”
马克笑起来,看看自己的指甲:“因为詹姆士是皇甫华章的弟弟啊。你们向家父子也曾在皇甫华章压迫之下苟活多年,难道不希望有朝一日彻底翻了身来?”
马克缓缓调起目光,凝视向远:“我收到消息,皇甫华章死后,詹姆士正在悄然收集皇甫华章生前的力量。所以你们向家曾经捏在皇甫华章手里的把柄,很可能已经转移到了詹姆士手里。詹姆士不会轻易放了你们父子这两枚棋子,他会继续胁迫你们的。”
“而这次,只要他死了,你
们向家父子就彻底自由了。难道你不希望借这个机会彻底将詹姆士置于死地?”
向远的呼吸陡然一急。
他紧盯着马克的眼睛,马克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也带有魔力一般与向远对望。
良久,向远缓缓点头:“我当然想。”
马克满意而笑,伸手过来与向远相握。
“皇甫华章死了,佛德家族就也该成为历史。而咱们这些曾经被他们掐在掌心里的人,也该开创自己的王朝了。向律师,你说呢?”
向远深吸口气,继而点头:“谁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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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间,燕翦和燕余都陷入绝望的等待。
燕翦有些感觉到小嫂子在私下里做着什么,可是却不肯对她和三姐明说。甚至小嫂子有些故意在躲闪她们。
终于在几日后的一个午后,燕翦堵住了时年,问她究竟已经有了什么线索,又在做什么。
时年叹了口气,拿出一张已经排好了版,还没下场印刷的报纸样稿。
燕翦一看便怔住。
一张照片,一看便是狗仔手法隐蔽拍摄,地点是林起价大宅外,时间已过午夜。
照片里本沙明独自一人从林奇大宅里走出来。
镜头取景很大,于是在本沙明背后还清晰可见林奇家大宅的窗口矗立着一个身影。那身影,虽有些模糊,却也足够辨认出就是马克。
燕翦便是一颤:“什么意思?难道小笨后来还跟马克勾打到一起去了?!”
时年轻叹:“就是你想象到的意思。”
燕翦一把便扔了那报纸。
如此说来,就更坐实了小笨是弯的,也就等于间接肯定了小笨跟詹姆士的关系!
当着小嫂子,燕翦羞愧得想哭,她用力忍着,狠狠骂了声:“妈d,我真不明白我为什么还要管他们!一起死了,都是活该!”---题外话---谢谢丽11、15007275749的红包,咪.咪、15243629656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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