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伯听了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毕竟天子之前说齐国的大司徒吴纠是楚国的细作,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如今齐侯说要避嫌,他们有楚国人,因此不好和楚国谈判, 简直是一个大嘴巴就抽/了回来, 单子正也没有任何办法。
单子正听出齐侯的口气, 感觉脸皮都烧烫了, 十分惭愧,只能干笑两声, 也就不提这个事儿了。
单子正上次回去之后, 就因为没有套出黑火/药的配方, 被天子责骂了一番,不过因为天子着急让他去传达会盟的事情, 所以才很爽/快的写下了罪己诏。
如今单子正又没有完成任务,感觉自己回去一定会再次受到责骂, 单子正觉得,忠君之事,责骂倒是没什么, 但是这种事情, 本就是天子理亏,还要找茬责骂旁人,单子正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单子正叹了口气,只好自斟自饮, 反正回去也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
身后的女酒殷勤的给单子正倒了一杯酒,单子正一口闷了,感觉这酒的味道有点奇奇怪怪,说不出来的奇怪,平日里喝的酒,要么是花香,要么是果香,要么很纯粹,而这个酒的味道……
单子正对吃没什么建树,嘴巴也笨,真是形容不出来那味道,只是咂摸了一下,觉得有点……有点像是药汤子的味道。
其实单子正的感觉非常正确,因为女酒将酒水弄错了,拿的是吴纠亲情给齐侯酿造的补酒,本就是药酒,里面有好多壮/阳补肾的药材,因此喝起来才像是药汤子的味道。
单子正三十出头,比吴纠稍微大一点点,也正是英雄当年,完全不需要喝什么药酒,喝药都很少,所以愣是没尝出是什么味道。
因为齐侯一直流鼻血的缘故,因此拒绝喝这种药酒,不好喝还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一方面是,齐侯觉得自己的尊严都被二哥无声的就给“践/踏”了!
齐侯不喝,这些药酒就储存起来了,吴纠心想,夏天太燥热,那就冬天再给齐侯喝,没成想今日宴席上,女酒竟然拿错了一坛子酒,还正好给单子正喝了。
单子正没什么经验,心中又苦闷,因此根本没注意,只是觉得这酒虽然药汤子味儿,但是后味儿醇香,说不出来的甘甜凛冽。
因此也不算难喝,反而后味儿非常好喝,单子正就一连干了六杯,只要他的酒杯空了,女酒就殷勤的给他满上,喝到后来,单子正只觉得天气燥热,夏夜虽然有些小风,但是一点儿也不凉快,这临淄城的夏夜,竟然比洛师要热这么多?
燥热的单子正出了一头的热汗,衣裳都要泡湿/了。
宴席一直持续到差不多半夜,因为门禁的缘故,今日来参加宴席的都住在宫里头,一人一间房舍,齐侯和吴纠也准备回去歇息了。
宴席结束之后,齐侯想让吴纠睡在小寝宫,因着上次的事情,吴纠一直不去小寝宫,齐侯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对吴纠做任何奇怪的事情,吴纠这才同意跟齐侯去小寝宫歇息。
两个人回了小寝宫,齐侯吩咐沐浴,寺人准备热汤就退出去了,齐侯仿佛是个小弟,勤勤恳恳的给吴纠沐浴,身为一个英明的君主,说话是算数的,齐侯并没有做什么小动作,伺候的吴纠舒舒坦坦的。
齐侯伺候了吴纠,将他放在榻上,盖好被子,自己也上榻来休息,因为齐侯答应了吴纠不做什么,因此两个人只能聊会儿天,齐侯就说到了楚国的事情。
吴纠有些担心的说:“君上真的不和楚国/会盟?如今眼下的情势……”
吴纠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在历/史上,大约二/十/年后,齐桓公称霸春秋的鼎盛时期,犹然不敢对楚国发兵,因为蔡姬摇船,齐桓公怕水的事/故,齐桓公将蔡姬遣回娘家,蔡国却不长眼的将蔡姬二嫁给了楚王,因此齐桓公借口发兵,攻打楚国。
那一次发兵,齐国和楚国排兵布阵,两军对垒,一直从春天对阵到了夏天,但是谁也不敢先动手,就恐怕两败俱伤,可见楚国的强大。
因此吴纠有些担心,如今若不和楚国/会盟,那么齐国还没有发展到如此强大的地步,很可能会两败俱伤,到时候谁也别想讨好。
齐侯听他说起这个,说:“不需担心,天子还会派人来的,二哥想想看,因为郑国一战,洛师可是怕死了楚国,怎么能不和谈呢?”
吴纠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毕竟胡齐听说楚国人要和齐国/会盟,就巴巴的写了罪己诏,然后派单子正过来巴结齐侯,可惜了,单子正这个人,忠诚有余,但是论说好听的,真是不行。
吴纠想到这个,就笑着说:“君上,您也别太难为单公了,单公乃是个名将。”
齐侯听他提起单子正,当即不高兴的说:“二哥,在孤的榻上,怎么能提起旁的男子?”
吴纠顿时有些无奈,齐侯突然抽风了,不知是谁碰到了齐侯的总裁开关。
吴纠说:“纠与君上说正经的,单公乃是名将,天子将单公一次两次的往外推,若是君上能笼络单公,岂不是一件好事儿?”
齐侯说:“这个孤知道了,孤有分寸。”
吴纠点了点头,就准备睡觉了,时辰不早了,吴纠也是困了,迷迷糊糊的都快要睡着了,齐侯却突然说:“二哥,你想不想/做楚王?”
吴纠一听,这才从梦中醒来,惊讶的说:“楚王?”
齐侯笑眯眯的说:“对,二哥不是说,自己很可能是楚国人的血脉么?”
吴纠想了想,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说:“一时想不好,可能是不想的。”
齐侯说:“为什么?二哥是正经的子嗣,若是你想要继承楚国,孤可以帮你。”
吴纠顿了好一会儿,说:“楚国远在南面,离临淄城太远,纠可能会舍不得君上。”
齐侯万万没想到,吴纠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顿时让齐侯真是无法反驳,一腔热血都要起来了,笑着说:“二哥说的可是真的?二哥这般爱见孤?”
吴纠说完就后悔了,因为齐侯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自己简直就像是掉进蛤/蟆坑一样,听着齐侯一直“呱呱呱”的聒噪,根本没办法睡觉。
吴纠最后没办法了,恶狠狠的甩下一句:“君上若是再出一声,明日就不给君上做冰点了。”
这一句话,简直就跟圣旨一样,齐侯“呱呱呱”的瞬间闭了嘴,一下就不出声了,整个小寝宫又恢复了安静,齐侯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吴纠,还保持着一脸殷勤的微笑。
吴纠差点被他盯穿了,无奈的转过身去,用后脑勺对着齐侯,让他随便去看,反正自己要睡觉了,明日早起之后还要去政事堂,根本不能陪齐侯瞎闹。
齐侯见吴纠真的是困了,就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异常温柔的盯着吴纠,好像能掐出/水来,满眼都是宠溺,因为方才吴纠说的话,真是让齐侯喜出望外,这感觉比得了邾国这个附属国还要高兴百倍。
齐侯就这么殷勤的盯着吴纠,若是此时他有尾巴,一定是摇来摇去的,一直盯到后半夜,这才闭眼睡觉了。
单子正和曹克都是贵客,所以做了邻居,住了隔壁。
单子正喝的多,脑袋里不好使,已经一团浆糊,有些晕乎乎的走到房舍门前,将扶着他的宫女挥退了,没有让人伺候,只是让宫女去打些热汤来给自己解乏。
宫女应声,连忙走了,宫女走了之后,单子正就想要进房门,然而他有些晕乎,夏日喝了这么多药酒,别说是齐侯了,就连并不体热的单子正也受/不/了/了,踉踉跄跄的“嘭!”一声推开门,就往里走去。
曹克正在沐浴,听到声音有些奇怪,分明已经将寺人和宫女都遣走了,怎么会有人这般无礼的将门推开?
曹克匆忙将亵衣裹上,头发还是湿的,披在衣裳上就走了出来,出来一看,满眼的惊讶,竟然是单子正。
单子正看到曹克,竟然“恶/人先告/状”,也是满眼的惊讶,说:“你……你怎么在我房舍中?”
曹克一听,愣是给气笑了,有些无奈的说:“单公恐怕是饮的太多,已经醉了,这是仪父的房舍。”
单子正一听,脑子里反应不过来,过了好久才点点头,挠了挠自己下巴,说:“那我走错了,对不住,对不住。”
他说着又踉踉跄跄的往回走,准备出去,曹可见他走路打晃儿,眼神呆滞,赶紧追上去,说:“单公您……”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咚!”一声,曹克听到那声音,眉头一跳,就见单子正走路晃悠,直接撞在了内外室的门框上,内外室没有门,只有个凸出的门框,单子正因为走路不稳,一下撞在门框上。
曹克赶紧去扶,说:“您没事罢?”
不过话还没说完,曹克就看到单子正是有事儿的,因为他鼻血流了满脸都是,鼻子红彤彤的,想必是因为单子正鼻梁高,因此方才那一下,结结实实的磕在了鼻梁上。
曹克吓了一跳,赶紧用帕子擦掉单子正涔/涔流下来的必须,说:“单公您捂着些,我这就去让人找医官来。”
他说着要往外走,单子正这个时候却一脸迷茫的盯着曹克,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人走,将曹克又拽了回来。
曹克有些不解,就见单子正用专注的眼神盯着自己,然后慢慢低下头来,轻声说:“你真好看。”
曹克顿时脸上有些不自然,转念一想,恐怕是单子正喝醉了,不然单子正都不要曹克送过去的美/人儿,怎么会公然调/戏一个国君呢?曹克虽然是没有爵位的国君,但好歹也有五万兵力,算是实力不小的国君了。
曹克一脸好脾气的样子,笑着说:“单公恐怕醉了,一会儿看过医官,早些歇下罢。”
单子正却不放开他,因为身材高大,他必须要低着头,在曹克的耳边轻声话,那呼出的气息,烫的好像要着火一样,说:“你怎生不认识我了?”
曹克本就不认识单子正,虽然他去过洛师,但是都没什么交集,曹克这么一听,恐怕是单子正喝多了,把自己认成了旁人?
果然,就听单子正突然叹声说:“吕纠……”
曹克吓了一跳,不过眼珠子一转,老奸巨猾的觉得自己抓/住了单子正的一个把柄,就在这个时候,单子正却突然一把将曹克打横抱了起来,曹克“啊”了一声,根本没想到,他身材高挑,并不算瘦弱,但是单子正臂力惊人,竟然能将他一下抱起来,而且十分轻/松。
曹克立刻说:“放我下来!”
单子正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带着曹克往里走,“嘭”一声将人扔在榻上,磕的曹克生疼,就在曹克要起来的时候,单子正一把将他按住,眼神就跟野兽一样,要把人生吞活剥……
今日没有早朝,又因着昨日的酒宴,天色大亮之后,宫里才渐渐有了些声音,开始活络了起来,寺人宫女趁着时辰还早,打扫着,卿大夫们也洗漱更/衣,休沐的准备回府,上班的准备去政事堂报道了。
外面有了些嘈杂的声音,单子正这才醒了过来,他头疼的厉害,宿醉的头疼是最难受的,单子正捂着自己的额头,使劲张了张眼睛,这才睁开眼睛,入眼是比较陌生的环境。
单子正思考了一会儿,这才想明白,原来昨天晚上宿在齐宫之中了,怪不得陌生,这里不是驿馆。
单子正只记得昨天晚上因为不痛快,喝多了,那酒的味道虽然不好喝,但是能解愁,后来就回房休息,单子正这么回忆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猛地一下坐起身来。
他突然想到,自己隐约记得,昨天晚上似乎和什么人发生了关系,而在单子正的印象中,竟然是齐国的大司徒吴纠。
其是单子正很多年/前认识公子纠,当年公子纠出使洛师,不只是撩了王姬,而且还到处留情,和单子正的交情也不错,单子正当年还年轻,根本不是公子纠的对手,公子纠想要拉拢他,就故意和他很亲近,大哥长大哥短的叫,害的单子正觉得自己对公子纠有龌龊的心思,非常懊悔,躲避了好长时间。
一别这么多年,再次见到公子纠,单子正只觉得这个人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待人没有那么殷勤,反而温柔谦恭了许多,而且不卑不亢。
因着齐侯大约知道一些单子正和公子纠的事情,所以齐侯才这么容易吃醋,觉得单子正对他二哥“余情未了”,不过单子正为人相当正派,一直觉得自己的心思十分“龌蹉”,所以其实根本没什么“余情”。
单子正昨天喝多了,还以为自己真的对齐国大司徒做了什么,毕竟单子正也听说了吴纠和齐侯的事情,亲眼见到齐侯无微不至的对待吴纠,若是自己真的做了什么,那真是罪该万死。
单子正紧张的看了看左右,榻上果然还有人,吓得他一身冷汗,那人背着他,瘦高清秀,长发挡在脸上,看不清楚是谁,被子上全是血迹,好像案发现场一般,单子正当即更是心慌的厉害。
其实单子正不知道,那并非是什么案发现场的血迹,而是单子正的鼻血,他昨天喝多了药酒,又撞在门框上,自然流了许多鼻血,洒的到处都是。
单子正连忙过去,翻过那还在沉睡的人,轻轻拨/开他的头发,顿时更是吓得都蒙了。
不是吴纠,单子正松了一口,但是仔细一看,竟然是邾国国君曹克!
单子正一瞬间懵了,他脑子里想到了很多,昨天就断片儿的思路也渐渐的回笼了,虽然那些血迹不是曹克的,但是其实昨天曹克也受了不少苦,毕竟他可是邾国国君,只有国君调/戏旁人的份儿,被人调/戏这还是头一次。
单子正又懵又懊悔,邾国虽然没有封爵位,但是如今邾国和齐国走得相当近,不仅如此,邾国国内还有五万兵马,这种兵马数量,对于一个小国/家来说,实在可观,想想看,洛师才两万五的兵马,是邾国的一半,且邾国如今还在走上坡路,自己这么羞辱了邾国国君,单子正一瞬间不知如何是好。
曹克被他一拨,有些醒来了,哪里都疼,皱着眉张/开了眼睛,一瞬间就和单子正的目光撞上来。
单子正吓了一跳,哪还有昨天那如野兽一般的气场,赶紧跪在榻上,哑声说:“子正罪该万死,但并非有/意折辱邾国国君,请邾国国君发落,子正不会有半分怨言。”
曹克一醒来,顿时感觉一股怒气冲上来,毕竟这种事情怎么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这里,疼痛的厉害,而且羞耻的厉害,仿佛是他一辈子的耻辱。
然而曹克看到单子正这般诚恳的样子,心中又在想,折辱也折辱过了,若是不捞回来点,岂不是太吃亏了?
曹克随即笑眯眯起来,满含笑意,轻声说:“昨日单公将仪父当做了何人?”
单子正一听,顿时心脏“梆梆”狠跳好几下,震/惊的看着曹克,还以为自己做梦呢,曹克却一脸老奸巨猾的样子,笑着说:“单公用情至深呢,昨日拥着仪父,口/中还叫着齐国大司徒的名字呢。”
单子正一听,顿时满头冷汗,赶紧说:“这……这是误会,子正绝无半分、半分亵/渎之意。”
曹克疼得厉害,其实没有脸上那么游刃有余,赶紧调整了一下,侧躺下来,让自己舒坦一些,继续笑眯眯的说:“是么?可单公的做法,就有些……”
单子正更是流冷汗,曹克笑着说:“其实单公用情至深,仪父心中也是好生感动的,只不过单公也知道,齐国的大司徒如今可是齐公的心头宝,若是单公的心思,还有昨日的做法被齐公知晓了,恐怕……”
曹克明显是威胁单子正,单子正自知理亏,实在非常惭愧,连忙说:“邾国国君放心,是子正的过失,要杀要剐,全凭邾国国君发落,子正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曹克就等的他这句话,笑眯眯的说:“好,就看在单公这么诚恳的份儿上,仪父也不便多难为单公,这样罢,单公答应仪父三个条件,不过这事儿一时间也想不好,日后想起来再说,如何?”
单子正赶紧说:“好,邾国国君仁慈,子正真是惭愧。”
曹克一听变笑了,说:“什么?我仁慈?仪父还真是头一遭听说,若是仪父让单公做一些不忠不义的事情呢?比如说是……反叛天子?”
单子正一怔,随即说:“子正相信邾国国君的为人,定然不会让子正做这些事情。”
曹克冷笑一声,说:“千万别给仪父戴高帽,单公把仪父看的太心善了。”
他说着,就撑着想从榻上下来,疼的“嘶”了一声,险些跪在地上,曹克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好几下,单子正见他要摔倒,连忙去扶。
单子正实在羞愧,连忙说:“邾国国君勿动,子正去叫医官罢。”
这般丢人的事情曹克可不想让旁人知道,甩开单子正的手,披上外袍,匆匆整理一下,连忙就推门出去了。
“乓!”的一声,曹克出去之后,还大力的甩上了门,单子正一个人呆了好一会儿,这才也出了房门。
谁想到就这么寸,他一走出去,正好遇到了路过的吴纠,吴纠正准备去政事堂上工,看到单子正连忙拱手说:“单公。”
单子正现在最怕见两个人,第一个是曹克当之无愧了,第二个则是吴纠,他也不知昨日是怎么了,其实单子正不知,昨日宴席上他喝的酒,是吴纠做的大补酒。
单子正羞愧难当,与吴纠拱了一下手,便匆匆走了,闹得吴纠还以为自己得罪了单公。
因为单子正与曹克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单子正第三天就离开了临淄城,走的十分匆忙。
吴纠送行之后就回到了政事堂,正好邾国国君曹克来找他商量归属的问题。
国土和归属的问题是大司徒的本职,因此曹克和吴纠商议之后,吴纠会将问题汇总,上报给齐侯定夺。
吴纠听说曹克来了,便让子清去倒茶来,自己进了政事堂里面的小间,一走进去,就看到曹克已经在座了,但是脸色真是差到了极点,一脸惨白,嘴唇还发紫,两颊却红彤彤的一片。
吴纠惊讶的说:“邾国国君脸色不好,可是抱恙在身?若是不行,可以改日再商讨。”
曹克摆手笑着说:“没什么,不碍事,大司徒请坐。”
吴纠坐下来,子清将茶水端进来,放在桌上,刚刚放在桌上,就听吴纠惊呼了一声,曹可不知怎么了,一下就倒了下来。
幸好曹克是坐着,而且这年代是席子,也没有椅子那么高,因此倒下来不会受伤,吴纠赶紧伸手去接,以防他撞在案子上,低头一看,曹克竟然晕过去了,入手滚/烫,显然是发烧了。
吴纠连忙说:“子清,快去找棠儿来!”
子清赶紧跑出去找棠巫过来,棠巫拎着小药箱就跑,很快跑过来,吴纠已经将曹克平放在席子上,棠巫进来赶紧检/查。
曹克发/热很严重,棠巫检/查了一下,就看到曹克的脖颈上有一些很奇怪的痕迹,棠巫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见过的世面很多,自然明白这是什么痕迹。
当即棠巫便说:“大司徒,这里不太方便,请让人送邾国国君到偏殿歇息,棠儿好进一步医病。”
吴纠没听明白,不过棠巫说得很严重似的,吴纠就让人将曹克抬起来,放到偏殿的榻上,棠巫将人都遣走,吴纠和子清也来到了殿外,棠巫这才诊治。
吴纠好生奇怪,不知棠巫什么意思,曹克难不成还得了绝症不行?
很快齐侯也听说了消息,便过来探望,不过棠巫还在里面医病,没让人进去,齐侯问了情况,吴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知道曹克发/热很厉害,昏/厥了过去,脸色实在不好看。
棠巫之所以让人都出去,其实因为曹克发烧的根源并不是风寒风热,而是因为曹克受伤了,定然没当回事,没好好清理,因此有些感染,引起了发/热。
过了好久之后,棠巫才走出来,吴纠连忙说:“邾国国君他怎么样了?”
若是邾国国君在齐国发生了个好歹,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恐怕还要影响邦交,让心怀叵测的人有由头。
棠巫就据实已报,齐侯和吴纠一听,全是满眼惊讶,都震/惊的不行,毕竟曹克可是邾国国君啊,而且这些日子都在齐国的临淄城内,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大胆?
不过吴纠仔细一想,好像突然明白了,差不多是两天之前,就是宴席之后的那天,吴纠去政事堂,路过客房的时候,仿佛看见单子正从曹克的房舍中走出来,当时单子正行色匆匆就走了,吴纠还以为自己惹了单子正不高兴。
这么一回想,似乎还真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没注意,但是仔细一想,那的确是曹克的房舍。
这种事情简直太复杂了,吴纠也不敢多说,毕竟是捕风捉影的事情。
曹克很快就醒过来了,棠巫给他留了伤药,也没有多说什么,大家也保留了曹克的面子,这事儿就当是揭过去了。
单子正回到了洛师,果不其然,被胡齐劈头盖脸咒骂了一顿,说他无/能等等,还将竹简扔在单子正的脸上,竹简一下散开,锋利的边缘划伤了单子正的脸颊,刮了一大道血痕,鲜血直流,让单子正阴沉的脸更显得凶悍。
单子正没说话,静静听着天子的咒骂,齐侯回绝了天子的会盟,天子能不生气么?这分明是不给自己面子,而且这样一来,楚国不和周朝会盟,齐国又不卖周朝面子,如此周朝就没有和楚国/会盟的机会了。
胡齐已经被楚国给吓怕了,若是没有会盟的机会,那么就像没有定心丸,这个年代有会盟还经常能撕毁盟约呢,更别说是没有会盟了。
其实按理来说,楚国兵败,已经元气大伤,又远在南面,其实胡齐应该不怕他才是。
但是胡齐心中却有两个担忧,其一是齐国的态度很明显了,他的态度是不卖楚国面子,因为楚国挑/拨离间,说吴纠是奸细。但是也不卖天子面子,因为天子明知齐国是清/白的,却借着这个事情削了齐侯的封号,还要组/织联军讨/伐。
齐国对待天子,已经远不如以前殷勤了,因此若是楚国犯境,齐国肯定不会再管,这样一来,没有强大的齐国和楚国抗衡,楚国就算元气大伤,也会有恃无恐。
第二个让胡齐担忧的方面是,正因为楚国元气大伤,所以楚国肯定会肆意掠夺周边的小国/家,扩充自己的财力,而那些周边的小国/家,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又因为是周朝的封国,肯定一个个要跑到洛师来告/状。
身为天子,要主持公/道,不主持公/道肯定会寒了人心,但是天子胡齐根本没有实力主持公/道。
因这两点,胡齐想要和楚国人会盟,让他们不要骚扰周边小国,起码保持安定一段时间。
但是胡齐的主意落空了,还下了罪己诏,如今被张/贴在临淄城的城门上,高高悬挂,天下名士全都过去瞻仰,胡齐能不生气么?
胡齐都要给气炸了,因此只能用单子正撒气。
而就在胡齐生气的时候,又有急报文书送到了齐国的临淄城中。
最近大司行公孙隰朋真是不安生,又接到了蔡国送来的急报,还有蔡国赶来的使臣,匆匆忙忙,一副火烧屁/股的模样。
齐侯正在和邾国国君曹克签订盟约,就在路寝宫,因此没时间见蔡国使臣,蔡国使臣却一脸哭爹喊娘的模样,说是急报。
大司行公孙隰朋只好将吴纠找过来,吴纠进了房舍,那蔡国使臣“咕咚!!”一声就跪了下来,而且还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差点吓坏了吴纠。
吴纠连忙说:“使臣大人,这是何意啊,快快请起。”
蔡国使臣却老泪纵横,趴在地上不起来,哭着说:“大人救命啊!齐公救命啊!快救救我们蔡国罢!”
吴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蔡国使臣连忙说:“那楚国欺人太甚,如今兵马已经围/攻了我们蔡国,几乎要打进蔡国的大门,扬言若是齐公不和他们楚国盟约,就要灭了我们蔡国,而且连百/姓一起杀,一人不留啊!”
吴纠一听,挑了挑眉,蔡国使臣哭着说:“请齐公为我们蔡国做主啊,这事儿天子都没有办法,只会搪塞我们蔡国,蔡国真是无/能为力了,才敢来叨扰齐国的,求求齐公仗义相助,帮助我们蔡国解除国/难啊!”
吴纠没想到,楚国人还挺阴险,竟然围/攻了蔡国,然后放了蔡国使臣出来求救,只是为了和齐国修好。
吴纠说:“大人莫急,这个事情纠现在就去禀明寡君,请大人稍待片刻,好生休息一下。”
那蔡国使臣真是千恩万谢,跪着送吴纠出去,大司行公孙隰朋赶紧追上来,说:“大司徒,这事儿您怎么看?”
吴纠说:“楚国人的来意不明确,可能是真心求和,也可能是引君入瓮,想要重伤咱们,因此这事儿,还要和君上商量才行。”
公孙隰朋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楚国人十分狡诈,他们若是围/攻蔡国,只是为了请齐国入瓮,最后关门打狗,那样就惨了。
吴纠很快到了路寝宫,那边两个人刚刚签订完盟约,邾国正式脱离了鲁国,成为了齐国的附属国,以后每年都会向齐国进献贡品。
吴纠来的匆忙,齐侯笑着说:“二哥来的正好,盟约签下了,一会儿摆宴招待邾国国君,二哥也来凑凑热闹。”
吴纠则是拱手说:“君上,方才蔡国使臣匆匆进宫,递来了急报文书,事态紧急,纠恐怕君上和邾国国君这杯酒,可能要被叨扰了。”
曹克一听,说:“蔡国的急报?既然齐公有要事儿,那酒水日后再饮,也不算迟。”
吴纠赶紧将急报递给齐侯,齐侯展开一看,顿时皱了皱眉,曹可见他们要商量大事儿,很是识趣,便拱手说:“齐公与大司徒商议要事,仪父就先告退了。”
这个时候吴纠却说:“邾国国君请慢。”
他说着,齐侯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吴纠,吴纠笑着说:“君上,既然邾国国君已经成为了我们齐国的自己人,这件事情,纠认为不必避讳邾国国君。”
齐侯看过文书,一听吴纠这话,似乎是心有灵犀,一下就明白了吴纠的意思。
齐侯活了两辈子,也算是个精明人了,看到文书的时候,心中也有两个可能性,和吴纠方才推测的一样,第一是楚国人真的怕了,想要会盟,第二是楚国人阴险设局。
齐侯想了想,按照自己对楚王熊赀的了解,这一二都有可能,而且最可能的其实是结合起来。
楚王熊赀可是个看人下菜碟儿的人,若是齐国来会盟,兵士强大,就选择第一条,认真会盟,不玩花样儿,若是齐国来会盟的时候,兵力松懈,恐怕楚王熊赀不会放过这个清除齐国的好机会。
因此吴纠才说,这个事情不用避讳曹克,意思是想要邾国也参与进来。
齐国和楚国两个强国之所以能安然相处,就是因为风马牛不相及,隔得特别远,如今齐国若是想去会盟,战线拉的太长,就算国力强大,可能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再带上邾国的一份力,那就轻/松了一些。
其实吴纠还在想,顺便还能叫上宋公一起,三个国/家一起开过去,这样势力相对大一些。
齐侯也想到这里来了,因此便笑着说:“是呢,如今邾国国君已经是自己人了,这些事儿,无需避讳。”
他说着将书信递给曹克,曹克大体浏览了一遍,眯了眯眼睛,曹克也是精明的人,老奸巨猾,一看这文书,再回味一下齐侯和吴纠的话,顿时就明白了,齐国恐怕是想要救蔡国,而且还想要自己出一把力,邾国刚刚附属齐国,正是表明忠心的时候,曹克心想,这个力要是出了,百利无害,自然要出。
齐侯和吴纠一看到这文书,其实都是想要救蔡国的,为什么想要救蔡国?之前齐国明明两次拒绝盟会,怎么蔡国来了,就又想同意盟约了呢?
其实道理很简单,第一次是楚国出面提出盟约,第二次是天子出面提出盟约,齐侯拒绝楚国是为了报仇,齐侯拒绝天子是为了报复,齐侯以前尊王攘夷,但是险些被削了爵位,若不是因为吴纠力挽狂澜,此时的齐国已经是个被人看不起的国/家了。
因此齐侯不会帮助天子,已经开始有渐渐脱离天子的意思了,所以天子让他去会盟,齐侯偏不去会盟。
但是如此蔡国送来了书信,蔡国说天子只会搪塞他们,十分寒心,这个时候才无奈叨扰齐国,这话说的极为好听,讨好了齐侯。
另外一方面也是楚国最近肆意征讨周边小国,想要扩充国库,小国都是怨/声/载/道,若是齐侯这个时候能出手,救的可不是蔡国一个国/家,而是很多周边小国,这样一来,齐国不就能获得拥护的呼声了么?
成为一个霸主,不只是需要强国,而且还要获得拥护,齐侯觉得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无论是将楚国兵马打退,还是和楚国/会盟,都算是一个胜利,能得到很多国/家的拥护。
因此答应营救蔡国,其实是百利无害的事情,关键就在怎么集结兵力上,吴纠给了齐侯一个很好的思路,就是带上一些信得过的国/家,一起出兵救蔡国,他们可以打着会盟的旗号去,若是看楚国动向不对,会盟改成兵戈相向,也不是不可能。
曹克深明这个道理,如果是曹克一个国/家发兵,曹克也不敢,但是如今是跟着齐国发兵,而且是“会盟”,曹克自然是干的。
曹克为了表明忠心,立刻说:“楚国欺人太甚,邾国但凭齐公调遣。”
齐侯哈哈一笑,说:“邾国国君太客气了。”
曹克表明了忠心,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准备假意答应楚国/会盟,既然楚国有两手准备,他们也要有两手准备,若是真的能会盟,和楚国定下条约,互不侵犯,也算是胜利,若是楚国人玩阴的,他们集结齐国邾国和宋国三路大军,也不怕他楚国。
这般下来,曹克就很快离开,动身回邾国去,准备调兵遣将,吴纠则是匆匆叫来公孙隰朋,两个人商议一番给蔡国和楚国的回信,十分忙碌的也走了。
而齐侯更不能闲着,齐侯让人将展雄叫进宫来,展雄正在忙碌着驻军郑国割地的事情,最近准备的差不多了,如今是夏末,大约明年就要过去驻军。
齐侯把展雄匆匆叫来,让他去沟通宋公,这对展雄来说绝对是美差,展雄立刻答应,当天就启程了,快速赶往宋国去密谈。
事情紧锣密鼓的开始张罗着,因为楚国现在是包围了蔡国,因此他们的速度也不能慢,一切都要快速进行。
吴纠很快修书一封,送给蔡国使臣,也送给了楚国,很快洛师就听说了,齐国竟然要和楚国和谈了。
胡齐脸上仿佛被抽/了一大嘴巴一样,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单子正还说齐国拒绝了以代天子的身份与楚国/会盟,短短一段时间之后,齐国竟然又要和谈,而且不是为了代天子,而是为了蔡国的一封求救信。
胡齐气的全身发/抖,在廷议上,很愤怒的将简牍又扔在了单子正脸上,大声喝道:“你是怎么跟寡人说的!?怎么齐国又要会盟了!?而且是为了蔡国一封小小的求救信,这不是打寡人的脸吗?!让你做些什么事情能做的好?你自己说说看!”
因为是廷议,来的都是洛师的上卿大夫,还有在洛师的诸侯,例如莒公鲁公。
单公身为伯爵,当着众人,被简牍当堂摔在脸上,十分难堪,诸侯其实都提心吊胆的,心中觉得,也就是单子正忠诚,所以才没有脾气,毕竟想想看,单子正可是洛师之内的封爵,手中握着洛师一半的兵马,若是单子正反了,天子瞬间顽完。
胡齐就仗着单子正的忠诚,因此才有恃无恐。
鲁公连忙说:“天子息怒,天子息怒。”
胡齐说:“你让寡人如何息怒?!齐国人的心思太阴险了!齐国如今和楚国/会盟,谁知道安了什么心思?!万一是要勾结楚国,里应外合怎么办?”
鲁公拱手说:“其实天子不必如此生气,蔡国乃是天子脚下的封国,齐国与楚国/会盟,天子大可以派特使过去,我们就驻兵在他们旁边,自己会盟自己的,蔡公还能反/对么?到时候勒令蔡公不许将会盟大营修起院墙,天子的使臣也可以在旁边旁听,这样一来,齐国人怎么能搞小动作?”
鲁公这么一说,胡齐眼神立刻亮了,其他人则是都觉得鲁公这个法子,实在太不/要/脸。
鲁公的意思是,齐国楚国/会盟,反正是在周朝的地界之内,就让胡齐威胁蔡国,在会盟的营地旁边,再修一个营地,天子可以派使臣过去监/督会盟,若是齐国人和楚国人不同意,他们也可以说,你们会盟你们的,我们会盟我们的,不过是当了邻居而已。
这样一来,天子也能派使臣监/督齐国,看看他们是不是有反叛之意,是不是要里应外合。
这个法子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但是胡齐觉得很好,便立刻拍手说:“好好,便这样,那这次就由鲁公你做会盟的盟主,代寡人到蔡国去,另外寡人再派莒公卫公跟你一同会盟,鲁公,你可要给寡人盯得仔仔细细,不能让那阴险的齐国和楚国联/合/起/来,否则我周国就要大乱/了!”
鲁公连忙拱手,简直受宠若惊,虽然是在这种馊主意的会盟中,以代天子的身份作为盟主,但是好歹也是代天子的盟主,莒公和卫公一听,好生不乐意,那表情就让鲁公觉得爽/快,便说:“谢天子提拔!同定然鞠躬尽瘁,为天子效忠!”
鲁公说完,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单子正,他知单子正是个人才,而且还有一万的兵权在手,因此鲁公想要笼络单子正,只要笼络了单子正,那就是笼络了洛师的兵马。
又说:“天子,同恳/请天子,让单公领兵,随同会盟。”
天子胡齐一听,很不屑的说:“单子正?让他领兵?哼!恐怕他一领兵,这次的会盟又要砸了!”
单子正一直没有说话,低着头旁听着,鲁公连忙笑着说:“天子,定然是误会,毕竟单公乃是一个武将,为人耿直,且不善言辞,怎么能说的过那齐国奸诈的小人?但谁都知道,单公乃是个用兵的奇才,若是能让单公领兵协同,我们也是安心一些。”
天子听鲁公都这么说了,便说:“好,就让单子正去,但这次若是再给寡人搞砸了,你就提头来见罢!”
天子胡齐说的十分难听,单子正虽然是个老实人,但其实也有脾性的,听着十分难受,况且单子正是个忠心耿耿的人,他单氏世代忠心于天子,别说是功勋卓著了,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竟然这般被天子当堂咒骂。
单子正拱手说:“是,子正领命。”
齐侯联络了宋国,宋公御说自然愿意发兵,而且会亲自赴会盟,给齐国撑场子,因为宋公也是个精明的人,一听说齐国要针对楚国了,自然愿意出一把力,也捞点油/水出来。
而且宋公御说还提出来,齐国离蔡国也很遥远,兵力不能拉的太长,比楚国于蔡国远得多,又因为宋国正好在蔡国和齐国真中间,宋公主动提出,可以将一个荒芜的小邑租给齐侯,让齐侯驻兵在这里,当一个辎重补给的转折点。
宋公是会做生意的人,这样的地盘子,虽然荒芜,但是齐侯一口就租下来了,而且不砍价,就是一口价。
宋公还没会盟,就先捞了一小笔,虽然对于齐国来说这笔不算什么,不过宋国可没有齐国强大,因此这笔钱也不算少了。
齐侯准备出发之前,就听说了洛师的消息,这消息还是公孙隰朋听回来的,自然也就是单子正透露/出来的。
大家都没想到,天子竟然这般厚脸皮,不/要/脸,也组/织了一帮人来蔡国/会盟,而且还要在楚国齐国/会盟的地点旁边会盟,还勒令蔡国国君,不许给楚国齐国/会盟大营修建院墙,这不是方便他们窥伺监/视么?
众人听了都面面相觑,感觉着天子提防着齐国,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了,齐侯想要慢慢脱天子掌控的想法,果然是没有错的。
因为蔡国还在被围/攻,一片水深火/热之中,因此齐国邾国/会盟的兵马马上就出动了,先去宋国与宋公御说的兵马汇合,然后浩浩荡荡的开往蔡国。
会盟有两种,第一种是文会盟,当年齐侯代天子身份的北杏会盟,乃是文会盟,就是不带兵马,齐侯为了表达尊敬,将兵马安置在远处,这样会盟营地里除了守卫的兵马,没有其他人,这种会盟比较文雅,是真心想要磋商会晤的。
另外一种则是武会盟了,此次齐国宋国邾国与楚国/会盟,肯定是武会盟,毕竟楚国的军/队还在蔡国围着呢,为了有备无患,齐国宋国邾国也是开着大军保驾护航去的。
虽然他们不一定兵戈接壤,但是开着大军去,也是有震慑的意思,到时候必不可少的是阅兵,昭显自己国/家的威严,这样一来,兴许不需要动武,就能将楚国震慑住。
邾国国君开了一万兵马,虽然并不算太多,但是要确保邾国的安定,以防周边国/家趁机侵略,因此这个兵马数量,也是比较实诚的了。
曹克先带着兵马到齐国的边邑与齐侯和吴纠汇合,于是众人便开着大军往宋国去了。
齐侯和吴纠在边邑住了几天,等待曹克汇合,这些天吴纠很是无聊,因为不在临淄城坐镇,所以没有那么多琐事,很多事情都是下面的人直接处理,处理结果汇总上报就可以了。
吴纠突然清闲下来,就想起齐侯总是抱怨太热太热太热,吴纠就怕自己那些药酒给齐侯吃坏了,因此就趁着清闲,准备做些冰点,给齐侯带着路上吃。
吴纠想了好久,最简单粗/暴的就是做个冰棒吃,正好是夏日,有些新鲜水果,吴纠便找了一些水果,然后碾成汤汁,弄了些细腻的果肉在里面,准备冻鲜果冰棒吃。
吴纠让凌人弄了很多冰,将冰棒冻起来,又想了想路上吃些什么小零食。
吴纠看到了一大筐鸡子,便准备泡个茶叶蛋,路上剥/开就能吃,若是赶路的时候匆忙,还能当个早点吃吃,也是不错的,而且很省事儿。
吴纠就将那些鸡子拿过来,一共二十个,足足做了一大盆,全都泡在煮好的茶叶汤汁之中,准备泡一泡进味儿。
吴纠也只是随手做做,第二天曹克的队伍就和他们汇合了,很快大军事不宜迟,便出发往宋国赶去。
吴纠坐缁车有些累了,便出来骑马,骑在纠墨之上,和曹克说说话。
曹克因着之前和单子正发生过什么,所以想要旁敲侧击,问问吴纠和单子正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吴纠是一脸茫然的。
曹克心想,恐怕单子正那呆木头是单相思,一想到这里,曹克心中莫名爽/快的紧,真想大笑三声。
吴纠见曹克一脸“阴狠”表情,阴测测的还在狞笑,曹克的眼睛狭长,若不是带着假面具,一脸笑面虎的时候,有些挂狠相,更别说此时心中正狠呆呆的,脸上那狠相更是狰狞起来,真是白瞎了一张清俊的脸孔。
吴纠见曹克这模样,便不好打扰他了,就和展雄说了几句话,展雄奔波在宋国齐国之间,这才刚刚从宋国回来,又要跟着队伍跑到宋国去,本该很累的,但是展雄真是乐此不疲,而且兴致高昂。
吴纠和展雄说了两句,就想回缁车中去了,他掀开车帘子走进去,就见缁车里没有人?
缁车的车厢很大,因为要长途跋涉,齐侯心疼吴纠的身/子,因此专门准备了一个很豪华的缁车,上面铺着软垫,十分舒服,车厢也很大,里面摆放了小榻,还有柜子等等。
吴纠进去一看没人,也没见到齐侯下车,就听到柜子后面发出“簌簌簌!簌簌簌……”的声音,仿佛闹耗子一样,吴纠眼皮一跳,赶紧走过去,因为他突然想起来,那个箱子里放的好像是小零食!
吴纠走过去,定眼一看,果然没错,齐侯那高大的身材坐在柜子后面,正在剥茶叶蛋吃,偏偏他手笨,把茶叶蛋拨的好像是月球表面似的,坑坑洼洼不忍目睹。
吴纠低头一看,就看到柜子旁边散着很多很多的碎蛋壳,堆的仿佛是小山一样,齐侯一抬头,冲他还笑了一下,嘴角都挂着幌子,明晃晃的蛋黄蹭在嘴角,让吴纠哭笑不得。
吴纠无奈的说:“君上,您吃第几个鸡子了?”
齐侯含糊的说:“没几个。”
吴纠不信,打开柜子一看,好家伙,足足二十个茶叶蛋,此时就剩下一半了!
吴纠赶紧把齐侯手中那半个夺过来,他不是不想让齐侯吃,更不是心疼那些鸡蛋,而是怕齐侯吃的胆固醇超标,这些日子齐侯本就爱流鼻血,再吃这么到鸡蛋,定然受不了的。
齐侯见鸡子被夺走了,只好“可怜”的看着吴纠,吴纠叹气说:“君上,您真是饿死鬼投胎的么?”
齐侯一笑,顺手将自己嘴边的蛋黄轻轻一抹,然后极为邪魅狂狷的轻轻一舔,若是吴纠不知道那是鸡蛋黄,定然觉得很邪魅很苏的,但是那的确是鸡蛋黄,吴纠看着他这动作,只觉得太阳穴都要炸了。
齐侯半真半假的笑着说:“二哥真聪明,一猜就猜到了。”
吴纠可不知齐侯真的是饿死鬼投胎,更不知齐侯是重生而来的人,很多人经常说饿死鬼饿死鬼,形容吃得多吃得快的人,但是他们都不知道真正的饿死鬼是什么样的心理。
就仿佛吴纠的洁癖一样,齐侯喜欢吃东西其实也算是一种心理缺陷了,吴纠在寻求安全感的同时,其实齐侯也在寻求自己的安全感,而会做美食的吴纠,就仿佛是齐侯的救命稻草……
吴纠见齐侯可怜巴巴的,实在无奈,把那半个鸡蛋强/势的放回柜子里,然后仔细关好柜子,说:“算了,君上吃点旁的。”
他说着,将子清叫过来,让他把冰镇的冰棒拿过来,吴纠之前做好的,因为是冰镇的,不方便放在缁车中,所以鲜果冰棒是幸免于难的。
子清拿来一个大盒子,吴纠接了,又回到缁车上,将盒子打开,一打开,整个缁车顺便变得凉快起来,一股凉爽的冷气扑面而来,十分沁人心脾。
而且这股冷气之中,竟然还带着一些酸酸甜甜的味道,在炎热的夏季中,十分的开胃。
吴纠拿出一根冰棒,递给齐侯,齐侯连忙接住,笑着说:“二哥真好。”
吴纠险些笑出来,一根冰棒就真好了?
齐侯拿着冰棒,感觉凉丝丝的,赶忙送入口/中,入口冰牙,那叫一个爽/快,而且酸甜可口,那味道真是绝了。
齐侯立刻凶猛的吃了起来,来回舔/着冰棒,口/中还说着:“二哥真好吃。”
吴纠顿时觉得辣眼睛,真是没眼看,冰棒这个很纯洁的东西,为什么让齐侯一吃,吃的如此猥琐不堪,吴纠都不敢直视了,十分让人误解,吴纠看着齐侯吃冰棒的样子,那俊美的容颜让吴纠忽然下面一紧,颇有些口干舌燥。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齐侯已经开始咬冰棒了,瞬间发出“咔嗤!咔嗤!咔嗤嗤!”的声音,脆生生的,简直是咔嘣脆,吴纠方才那一点点小旖旎,瞬间就灰飞烟灭,吓得荡然无存了,只是觉得凉飕飕的……
队伍行进的十分顺利,很快便到了宋国边境,与宋公御说的队伍汇合了,齐国带了五万大军,宋公十分慷慨,出兵三万,再加上邾国的一万,便是将近十万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往蔡国开去,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盟去的。
展雄见到了宋公,自然十分的高兴,成天粘着宋公不放。
三国大军借道陈国的时候,陈国因为就在蔡国边上,楚国若是吞并了蔡国,自己也就完蛋了,因此也出了一把力,凑凑热闹,出兵一万,正好凑齐了十万大军,跟着齐国宋国和邾国往蔡国/会盟的地方开去。
因为齐国同意会盟的事情,楚国已经退兵,不过并没有真正的退兵,而是解除了蔡国的包围,兵马退到蔡国的边邑,准备会盟。
这次蔡国/会盟,会盟的地点在蔡国的一个边邑,毕竟各国大军开到,蔡国总不能把这些大军迎到蔡宫之中,那不是自取灭/亡么?
因此就紧急的布置,在蔡国的一个边邑安置行辕,准备迎接各国/会盟大军,同时蔡国也接到了天子的诏令,让他不要给行辕设置院墙,四面必须是空的,在行辕的旁边,紧挨着再修建一个行辕,提/供代天子的鲁国莒国卫国/会盟用。
楚国大军因为早就在蔡国了,因此很快便驻扎进去,进入了行辕,他们才不在乎是不是修建院墙,也不在乎周天子是不是要偷/窥。
此次会盟,因为是诸侯会盟,所以楚王熊赀也亲自出马,此时正在行辕中坐镇。
与楚王熊赀一同来会盟的,还有太葆见令尹的葆申,另外一个则是历/史上“风马牛不相及”的语出者,楚国贵/族屈完。
屈完是楚国贵/族,和楚王熊赀一样,都是芈姓,不同的是楚王是熊氏,而屈完是屈氏。
屈完乃是楚国的外/交/官,和公孙隰朋一样,都是主管外交,纵横捭阖的上大夫。
屈完这个人,可以说是才华横溢,尤其是口才,口才十分出众,在历/史上,齐国组/织大军攻打楚国,但是两军对垒谁也不敢贸然出手,最后还是屈完作为使臣,与齐桓公辩论了一番,齐国撤兵,两国这才相安无事。
吴纠听说楚国这次会盟的配置,心里大体有了个底子。
很快的,大军就开到了蔡国的边城,天子派来的会盟队伍因为离得近,因此早已在旁边驻兵了,安安稳稳的等着偷听齐国和楚国/会盟。
齐侯的车驾缓缓的在行辕门前停下,蔡国国君献舞带着儿子公子肸,女儿蔡姬已经迎在门口,十分殷勤的对着车驾拱手。
献舞朗声说:“献舞恭迎齐公,恭迎宋公,恭迎邾国国君。”
蔡侯的态度很殷勤,毕竟齐国解了蔡国的被围之危,楚国能不能退兵,还要看齐国的,因此蔡侯异常的殷勤。
齐侯“哗啦!”一声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了看,果然行辕没有墙,光秃秃的,一眼看过去不只能看到蔡国的军/队,还能看到楚国巍峨的军/队,一直绵延到天边,似乎要立威一般,一个个铿锵有力,士兵都身材高大,十分有震慑力。
不止如此,齐侯还看到了其他的,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吴纠听到他的笑声,也掀开车帘子走了出来,一出来便看到了“隔壁”的会盟大营,他们的邻居鲁公莒子还有卫侯都抻着脖子正在往外看,似乎是听说齐国宋国和邾国的联军到了,因此正在翘首观察。
吴纠终于知道齐侯在冷笑什么了,那些人的样子暗搓搓的,又想要自己显得很光/明正大,因此十分好笑。
曹克坐在马上,一眼就看到了在隔壁大营中的单子正,这次天子的队伍,是单子正领兵,他看到单子正,难免心头有些异样,虽然两个人已经定下协议,只是多少还有些尴尬,别看曹克表面很平静似的,其实内地里也没那么淡然。
单子正更是不淡然,远远的看到曹克第一眼,竟然有些脸红,赶紧就回避了。
蔡侯献舞迎着齐侯下了缁车,殷勤的说:“齐公,献舞已为您准备好下榻的行帐,还有珍馐美酒,齐公一路车马劳顿,请齐公先行入账休息,之后便有晚宴款待齐公和各位国君、使臣。”
齐侯的确有些累了,毕竟从齐国到蔡国,途路遥远,他们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的走过来,费了不少时日。
齐侯也怕吴纠身/子受不了,就点了点头,拱手说:“有劳蔡公了。”
蔡侯连忙客气说:“不不不,折煞献舞了,齐公请,献舞亲自为您引路。”
蔡侯引着队伍往里走,很快就进入了行辕,行辕里面大帐围成圆形,不分主次,已经有不少营帐住了人,一看便知道是楚国的人,外面都有重兵把守,看起来极为严肃。
他们走进去之后,就听到“呼啦——”一声,一个大帐的帘子被掀了起来,从里面走出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来。
吴纠一看,真是冤家路窄,那人便是楚国的令尹,楚王熊赀的师傅葆申了。
葆申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声音,才从里面出来,看到了吴纠,也没有避讳,反而举步走过来,恭候说:“楚国使臣葆申,见过齐国国君,见过齐国大司徒。”
齐侯一看到葆申,顿时怒气就冲上来了,为什么会生气?原因很简单,因为当时知道吴纠身世的人,只有一个葆申,还有一个疯掉的熊子元。
熊子元已经是个疯/子,因此他的话根本不能作数,楚王熊赀是个谨慎的人,他定然不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若不是葆申透露了吴纠的身世,楚王熊赀怎么敢派死士去天子面前挑衅?
因此齐侯看到葆申就分外生气,之前吴纠说过,葆申受到楚国先王的托孤,会保守秘密,但是没想到这个秘密这么轻而易举就被泄/露了。
葆申见到他们,没有做了亏心事的表情,齐侯冷冷一笑,颇为冷嘲热讽的说:“这不是楚国大名鼎鼎的令尹么?令尹大人与孤作礼,孤当真受不起。”
葆申听出齐侯在奚落自己,但是也没有生气,反而脸色很镇定,拱手说:“葆申有几句话,想要单独与齐国大司徒谈一谈。”
吴纠还没有表态,齐侯已经一口回绝,说:“不行。”
吴纠只是淡淡的看向葆申,随即拱手说:“君上,正好纠也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楚国令尹,就请君上先入大帐歇息。”
齐侯听吴纠这么说,心中有些着急,这葆申答应的爽/快,结果满不是那么回事,谁知道会不会使诈?但是吴纠的态度坚决,葆申便请吴纠进入他的营帐说话。
齐侯还想说什么,葆申便说:“齐公若是不放心,可以先行派人进葆申的营帐检/查,葆申绝无加害之意。”
齐侯也没有客气,立刻让人进去检/查了一遍,里面果然没有人,连个伺候的寺人也没有,葆申仿佛早就等待着了。
吴纠便跟着葆申进入了营帐,葆申请吴纠坐下来,吴纠没有坐下,只是说:“纠有一个问题,想问问楚国令尹大人。”
葆申连忙拱手说:“幼王子请讲。”
吴纠听到他的称谓,皱了皱眉,说:“楚国派死士到洛师,是否是令尹大人的意思?纠的身世,是否是令尹大人透露/出去的?”
葆申只是顿了一下,便说:“都是葆申。”
吴纠笑了一声,说:“令尹大人,您离开临淄城的时候,是怎么答应纠的?”
葆申拱手说:“幼王子,葆申想要和幼王子谈的也正是这个事情,幼王子乃是我楚国的血脉,葆申实在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毕竟楚国遭此大难,若是楚国亡了,那还有什么托孤可言?因此葆申也是迫不得已,才利/用了幼王子的身份,想要离间周国,幼王子身为我楚国的血脉,难道不应该为楚国做出一点点贡献么?”
吴纠听罢了,冷笑了一声,他头一次想要学齐侯的哈哈大笑,一面是哂笑,一面则是真的好笑,把葆申差点给笑毛了。
吴纠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好一句贡献啊!身为申国的血脉,令尹大人在申国亡/国的时候,恐怕还忙着给楚国做贡献呢罢!”
吴纠说着,冷笑着拱手说:“令尹大人,您好自为之。”
他说着,再不停留,大步走出营帐,往齐侯的营帐走去。
齐侯就站在门口,吴纠进去的时候险些撞上,他见吴纠进来,连忙说:“二哥,怎生去了这么久,你若是再不回来,孤就要杀过去要人了。”
吴纠有些无奈,就这么说了两句话的功夫,齐侯还嫌弃时间久?
齐侯又说:“葆申为难你没有?”
吴纠笑了一声,说:“他为难我?还嫩了些。”
吴纠将葆申的话说了一遍,齐侯听着相当气愤,说:“还谈什么贡献?当年鲁姬生下二哥的时候,楚国何曾过问过一句?如今竟然来秋后算账了,葆申那老东西,哼。”
齐侯说着,还冷笑了一声,满满都是傲娇,吴纠看着齐侯那高傲的表情,突然觉得齐侯又变成了那个被辐射的变异大黑猫,想要伸手给他顺顺毛儿。
两个人在营帐里休息了一会儿,等一等就要赴晚宴了,在晚宴之前,就有人进来请齐侯和吴纠出去,并非是赴宴,而是晚宴前一个小小的插曲。
来的人是楚国人,在晚宴之前,楚王熊赀想邀请齐侯宋公和邾国国君,并且还有各国的使臣来看看楚国人的演兵。
吴纠一听便知道了,演兵是必不可少的,谁让是武会盟呢,就看谁会吓唬人,谁更凶了。
两人来到演兵的空场的时候,其他人也都到了,宋公御说,邾国国君曹克,当然了,还有行辕隔壁的那些国君们,又开始暗搓搓的观察了。
楚王熊赀大约五十岁的模样,头发有些白了,却看起来非常健壮,身材高大,脸部轮廓相当硬朗,笑着迎上来,拱手说:“久闻齐国国君大名,但是一直无缘相见,今日一见,当真一见如故啊!”
齐侯则是淡淡一笑说:“抬举了。”
楚王熊赀也不恼火齐侯的傲慢,又对身边的吴纠仔细的打量着,随即捋着自己的胡须说:“这便是葆申师傅所说的幼弟了罢?这一见,当真像极了王父。”
说着还感叹了一声,似乎十分怀念似的。
齐侯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虽齐侯知道吴纠很可能是楚国的血脉,而且这可能性似乎是板上钉钉的样子,但是如今当着宋公御说,邾国国君曹克,还有那些隔壁的国君们这么说,显然就是挑/拨离间。
吴纠则是拱手说:“纠身份低贱,不敢与楚王攀关系。”
楚王熊赀笑了笑,便岔开话题说:“今日几位国君,应邀远道而来,赀心中感激不尽,因此特邀几位国君一同阅览楚国仪仗,以表达赀的诚心。”
御说和曹克也都是冷笑,什么诚心,摆明了就是耀武扬威来了。
齐侯一笑,说:“那楚王的心,还真是不小呢!”
楚王熊赀看起来是好脾气的样子,一直笑眯眯的,还真别说,他和吴纠长得有那么一两分相似,笑起来的时候都有几分阴险,但是吴纠不挂相,熊赀则是挂着一脸狠相,让人很难相信他是个好脾气的人。
楚王邀请众人阅兵,很快就登上了楚国的轺车,一列轺车一字排开,中间是楚国和齐国的轺车,两边分别为邾国和宋国的轺车,缓缓往前行进。
吴纠注意到,楚国的轺车上,除了令尹葆申,还有另外一个人,看起来颇为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副文人气质,十分温和,应该就是这次随同的楚国使臣屈完了。
四辆车驾缓缓而行,两列是铿锵而立的楚军,楚军各个身着黑色盔甲,手执青铜长剑,双目有神,脸上表情威严凶悍,仿佛都是以一当百的勇/士。
展雄也在齐国的轺车上,这么一看,顿时皱起眉来,虽然展雄是个奴/隶起/义的领/袖,然而展雄可是鲁国的贵/族,他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熟读各种兵法,后来又领/导了大大小小的起/义,因此目光如炬,什么样的兵,表面光还是真的好,一眼就看得出来。
吴纠看了一眼展雄的表情,就知道这个楚/队,定然不只是表面光,不然展雄不会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
齐侯和吴纠也对看了一眼,都看出了展雄的担忧,楚国能在南面称王,而并非称霸,除了地理条件的优厚,也有一定的本钱和斤两,这是不假的。
何止是齐侯他们看到了这些楚军?隔壁的鲁公莒子和卫侯也看到了,吓得不轻,几乎不敢再看,一个个脸色发青,而单子正也目光阴沉,这种队伍,再加上数量,还是楚国被重创之后的结果,周国果然是堪忧了,而天子还活在周国霸术,约束封国的梦中,实在可悲……
楚王熊赀看到这铿锵队列,无比的自豪,虽然齐侯表情很镇定,但是楚王熊赀看到了隔壁那些脸色变色的诸侯们,心中也是颇为得意的。
熊赀哈哈一笑,说:“齐公,赀这队伍,可还能入的齐公眼睛?若想用这样的队伍与齐国做盟友,与齐国合作,这天底下,还怕有什么国/家,不畏惧么?”
熊赀说的话很露骨,齐侯听了没有立刻说话,吴纠则是笑眯眯的,一脸很淡然的拱手说:“楚王此言差矣。”
楚王熊赀笑着说:“哦?齐国大司徒可有见教?”
吴纠不卑不亢的说:“见教不敢当,只有一句话想要奉/劝楚王……‘楚王若以德绥诸侯,谁敢不服?楚王若以力,虽众,无所用之。’”
吴纠说出来的这句话,其实乃是左传之中齐桓公伐楚里面,屈完所说的一句话,就因为这句话,齐桓公立刻收兵,罢手伐楚,可见这句话的确说到了点子上,霸术虽然能解决很多事情,但是也不能解决很多事情。
如今吴纠说出来,楚王熊赀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虽然兵力强盛,但是若是强行攻打,别的国/家不服气也没有办法,还会招至百/姓怨怼,适得其反。
吴纠的话也说到了点子上,这句话还给楚国,亦然十分合适,因此楚王熊赀的脸色从方才笑眯眯,一下变得阴沉下来,只是干笑了两声,敷衍说:“齐国大司徒好文采啊。”
而齐侯乍一听,却猛地愣住了,因为这句话齐侯也曾经听过,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上辈子齐侯领兵伐楚。遇到了屈完来做说客,屈完就是用这样一句话劝服了齐侯,齐侯还觉得屈完十分有文采,又有胆量,的确是个人才,多番想要挖过来,但是屈完忠于楚国,都没有成功。
如今齐侯乍一听,竟然有些怔愣,他一时有些想不通,吴纠怎么能说出如此相似的话,虽然这种大/义很多人都懂,但是吴纠说出来的,和当年真是十分相似,只不过当年屈完说的是齐国,齐国如果以德服人,谁敢不服?齐国若是以武力威/逼那么楚国就要以方城作为城墙,汉水作为护城河来抵挡,虽然齐国兵力大,但是也不能使人信服。
吴纠可不知道齐侯是重生的,因此只当自己是引用了一句话,不过一侧头,就看到齐侯用一种不解的目光盯着自己。
因为楚王熊赀被吴纠抢白了一顿,因此十分不快,阅兵的队伍没有走完就散了,蔡国国君献舞十分有眼力,就请他们去宴席,喝酒吃肉。
众人进了宴席,纷纷落座,楚王熊赀借口要换衣裳,就离开了一会儿,葆申见状也跟着离开了。
两个人进了同一个营帐,楚王熊赀脸色十分不好看,说:“那吕纠就算如同师傅所说,乃是王父的血脉,如今看来,亦是留不得了……”
葆申想要说话,楚王熊赀抢先说:“师傅乃是我楚国的令尹,该当知道如今楚国大难当前,什么是轻重缓急,寡人亦不想多说什么了。”
葆申一脸为难,却只好拱手说:“是,葆申……知道。”
楚王熊赀冷冷一笑,说:“今日寡人倒是领教了吕纠的口才,果然不饶人,哼,可惜了,他活不了多久了。”
楚王熊赀阴测测的笑着,沉吟了一下,又说:“一切都按照计划去办,让他们周国人……有来无回。听到了么?”
葆申拱手说:“是,葆申知道,请我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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