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握住郭绣的手,厉声说道:“郭绣乃是张某妻子,她是乱党,张某便是同党!太子若要拿下郭绣,便请将张某一同拿下!”
李辅国喝道:“禁军何在!”
站在武将行列中的李德福和四名禁军将领,冲了过来,就要动手。
拔野古、崔书全却是冲到张兴身边,拦住了李德福等人。
皇帐内外,剑拔弩张!
高力士慌忙跪倒在李隆基脚下:“皇上,郭绣乃乡野丫头,见识短浅,不知礼仪,言语荒唐,虽然如此,她祖父郭从谨有迎驾之功,她夫君张兴有护驾之功,望皇上看在郭从谨的面子上,暂且饶她一回,可让张兴带她回去,仔细调教!”
太子妃张良娣淡淡说道:“高大人,家法岂能代替国法!为官数十载,岂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这些年来,杨国忠把持朝政,便是以家法代替国法!高大人对此难道一点都不知道!”
张良娣的话里带刀,明着是说高力士偏袒郭绣,却是暗示高力士与杨国忠沆瀣一气,蒙蔽皇上!高力士是皇帝身边的第一近侍,杨国忠闭塞言路,高力士岂能脱得了干系!
果然,李隆基愤怒到了极点,一脚踢翻了高力士。
高力士顾不得疼痛,匍匐在李隆基脚下,浑身颤抖,双眼垂泪,却是难以申辩。
崔光远见李隆基震怒,又见崔书全护在张兴身边,急的满头大汗,叫道:“崔书全你个小兔崽子,皇上面前岂敢唐突,赶紧退下!”
崔书全却是昂然说道:“老爹,张兴是我大哥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兄弟有难,我崔书全岂能袖手旁观!”
“好兄弟!”拔野古一声爆喝!
那拔野古勇冠三军,李德福众人知道拔野古的厉害,不敢近身。
张良娣缓缓说道:“郭绣有犯上之罪!应拿下正法!步将军,你乃朝廷命官,拔野古等人是你的部下,他们护着郭绣张兴,步将军难道要在皇上面前纵容乱贼不成!还请步将军下令,让拔野古等人退下,皇上念在你护驾之功的份上,可饶恕他们这一回!否则,便是与张兴郭绣同罪!”
步云飞点了点头,走出班列,说道:“拔野古、崔书全退下!”
拔野古大叫:“大哥,张兴和他媳妇怎么办?”
“退下!”步云飞喝道。
拔野古无奈,只得和崔书全两后退两步,刚好退到了李亨和张良娣的身前。
李德福和禁军将领正要动手抓人,步云飞摆手说道:“李将军且慢,步某还有话要禀告皇上!待步某把话说完了,诸位再动手也不迟!”
李隆基脸色扭曲,就如同是一个垂死的病人,微微点了点头。
步云飞说道:“皇上,臣以为,郭绣的确有罪!”
张兴怒道:“步云飞,你疯了!郭绣说的是实话,何罪之有!”
拔野古也是气得大叫:“大哥,你怎么能颠倒黑白!”
张通幽却是微微一笑:“看来,云飞兄也是识时务!”
步云飞斜了张通幽一眼,说道:“郭绣确有犯上之罪,其罪在于,她没有说实话!”
李隆基那张扭曲的脸,缓和了下来。
步云飞说道:“臣要说的实话就是,安禄山密谋造反,有恃无恐,是皇上养虎为患!杨国忠扰乱朝政残害忠良,而无所顾忌,是皇上纵容娇宠!颜杲卿死后蒙冤,是皇上不纳忠言!杀封常清高仙芝,是皇上自毁长城!哥舒翰兵败陕郡,是皇上急功近利!天下大乱,社稷倾覆,罪魁祸首,不是别人,就是皇上自己!郭绣之言,虽然忠直,但只触及皮毛,未及深理,这便是她的罪过!”
李隆基面如死灰!
大帐中的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盯着步云飞,如同泥塑一般。
谁也想不到,步云飞的话,竟然是如此狠毒!
郭绣的话,是撕碎了李隆基的遮羞布,而步云飞的话,则是一把利刃,刺穿了李隆基的肌肤,直达心脏!
没有人敢当着皇帝的面说这种话,即便是想一想,都是心惊胆战!
步云飞淡淡说道:“皇上,郭绣言语唐突,臣言语愈发凶顽,臣之罪,较之郭绣之罪,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郭绣之罪当死,臣之罪,就该千刀万剐!”
“你要怎样?”李隆基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自从步云飞走进皇帐,这是李隆基说的第一句话。
“蝼蚁尚且惜命,何况微臣!”步云飞淡淡说道:“臣忤逆圣上,罪该万死,但是,臣不愿坐以待毙,只得请皇上恕臣无礼!”
步云飞话音一落,一个健步冲到李隆基身边,张兴也是一跃而起,冲到了高力士和颜泉盈身边,拔野古、崔书全同时转身,冲到了太子李亨和太子妃张良娣身边。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仇文博率五十名军卒冲入大帐,仇文博将软剑扔给了步云飞,张兴、拔野古、李日越、崔书全也从军卒手里接过兵器。拔野古和崔书全用刀剑指着李亨和张良娣的后背,张兴则是押着高力士和颜泉盈。仇文博、李日越则是率众军卒,将大帐中的文臣武将团团围住。
皇帐外,鱼朝恩率晓卫军发现帐中有变,正要硬闯,却被丁奎带着三百军卒拦住去路,那丁奎挥动双枪,身后是三十名精锐的安西刀牌手,耀武扬威,厉声喝道:“鱼朝恩,你若是硬闯,便是将皇上和太子置于死地!给老子后退五十步!”
鱼朝恩心中大恐,皇上也就罢了,李亨和张良娣也在帐中!只得踌躇不前,却是不肯后退。
大帐中,众人都是目瞪口呆。
进入皇帐时,守护在帐门处的仇文博收缴所有人的随身兵器,李德福等一干禁军将领赤手空拳,那拔野古、张兴、李日越、仇文博又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将,这些禁军将领就是手中有刀有枪,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况又是赤手空拳。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至于那些文臣,更是吓得战战兢兢。
只有崔光远哆哆嗦嗦喊出一句:“崔书全你个小兔崽子,你要跟着步云飞造反,这是要灭九族的啊,我博陵崔氏一族……”话还没说完,却被人在嘴里塞了一团烂布,呜呜咽咽发不出声来。
李亨和张良娣惊得脸色苍白,两人的脖颈上,各架了一柄钢刀,却是说不出话来。
倒是张通幽有些定力,厉声喝道:“步云飞,你敢造反!”
忽见一个圆球从帐外滚了过来,张通幽还没看清是个什么东西,就听一声脆响,张通幽脸上重重挨了一记耳光,只打得张通幽眼冒金花,立脚不稳,一个后仰栽倒在地,刚要挣扎着爬起来,脸上又重重挨了一脚,只踢得张通幽头晕脑胀,差点背过气去。
那圆球却是不依不饶,径直骑在张通幽身上,对着张通幽的脸,便是十几计乱拳,直打得张通幽七窍出血,哀嚎声声,那圆球却是边打边骂:“老子造反又咋地!老子就是造反了,老子的老娘从来就是与那杨国忠做对,却是被你们这帮奸贼硬说是杨国忠一伙!你们逼死了我老娘!我老娘死得好惨啊,死得冤枉啊……哇……”
那圆球正是呆霸王裴书宝。早上,裴叔宝跟着张兴来到马嵬坡,愿指望能救得了虢国夫人一命,却没曾想,眼睁睁看着老娘死在皇帐前,心中早就已是悲怒交加。如今混在军卒当中,听见张通幽聒噪,哪里按捺得住,冲进来便是一顿拳脚。
那裴书宝原本没啥力气。只是此时心中悲愤,拳脚陡然变得硬朗了许多,又加上体重优势,张通幽又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被裴叔宝骑在地上,一顿乱拳,慌乱之间毫无还手之力。
那裴书宝骑在张通幽背上,哭一声打一拳,几十拳下去,张通幽满脸是血,早已晕死过去,没了声响。裴书宝尤自不肯罢手。
却听步云飞喝道:“圣驾面前,裴叔宝不要胡闹!”
那裴书宝不听“圣驾”二字还倒罢了,一听“圣驾”,从张通幽身上跳将起来,指着李隆基的鼻子破口大骂:“狗皇帝,老子的老娘和姨娘,都是陪你睡过的,你他妈的说杀就杀……”
那裴书宝边哭边骂,猛地从身边一名军卒手里夺过一把钢刀,直直冲向李隆基,李隆基吓得一声大叫,却是浑身酥软,动弹不得,眼见明晃晃的钢刀就要砍过来,步云飞飞起一脚,踢在裴书宝的手腕上,钢刀脱手,擦着李隆基的头皮飞了过去,满帐文武吓得齐声大叫。
“来人,把裴叔宝给我拉出去!”步云飞大叫。
两名军卒冲上来,生拉活扯,把裴叔宝拖出了皇帐。
韦见素见裴书宝被拖出了皇帐,这才回过神来,大叫:“裴叔宝乃虢国夫人之子,虢国夫人已然伏法,裴叔宝弑君,罪该万死!步云飞有救驾之功……”
身后的李辅国冷冷说道:“步云飞正用剑指着圣上!他是哪里是救驾,那是劫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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