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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锦仪这边刚回了院子,那边苏氏身边的大丫鬟万缕便送了几匹料子过来,让她选了喜欢的, 回头好做赴宴的新衣裙。
之前的林锦仪不过十四, 喜欢嫩色,衣柜里也多事鹅黄水红的衣裙。
现在的她心理却是过了那个年纪,还是喜爱素净些的, 便选了一匹水绿的和一匹月白的。
万缕瞧着,便出声道:“姑娘还是选喜庆些的吧, 老太妃最爱看小辈穿红。那边大姑娘已经做了条石榴红的裙子呢。”然后又指着一匹桃花色的料子道:“这是太太特地为您留的呢, 说是您应该喜欢的。”
林锦仪想着也是,出去赴宴没道理穿的太过寡淡, 且林芳仪都准备穿红了, 自己穿的太素站在一起反倒不好,便点头道:“那下个月我就穿这个吧。”
选过料子,随万缕过来的绣娘又给她量过尺寸。这才回去复命。
一个月的时间, 说短不短, 说长却也不长。
这一个月里, 林锦仪已经慢慢习惯了忠勇侯府的生活。
前半个月,苏氏给她下的禁足还在,她每日早上给忠勇侯夫人请过安后,便去书房和林芳仪一道上课。
下了学, 她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练练字, 抄抄佛经, 做做功课。苏氏三不五时来瞧瞧她,陪她说说话,倒也不很无聊。
就是她连着好些天没瞧见林玉泽,觉得有些奇怪。
一直到某天入夜,她在练字的时候,听到窗子传来‘笃笃’的击打声。
侯府小姐的闺房,怎么会有人趁着夜色在外头敲窗?
林锦仪也是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才让千丝打开窗子看了。
窗外站的不是别人,而是林玉泽,他只穿了一身云锦睡袍,外头披了件大氅。
见了是他,林锦仪便关切道:“外头更深露重,您这是做什么?有话您进屋说,别着凉了。”
林玉泽并不挪动脚步,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我就来瞧瞧你。瞧你是好的,我也就放心了。”说着又问林锦仪,“方才你是在练字吧?你这身子才好了这么几天,千万仔细些,功课再要紧也比不过你的康健。”
林锦仪点了点头,道:“我省得的,马上便睡了。”
林玉泽便道:“好好,那你快睡,爹不吵你了。”说着也不等林锦仪出来相送,便急急地走了。
林锦仪越发觉得奇怪,隔了一天旁敲侧击地问过苏氏一回,苏氏便解释说:“你爹向来耳根子软,前儿个就跟我提不该禁你的足,又说你身子刚好,又不该让你继续学业。是我不让他来瞧你的,省得他又心疼你,在我耳边念叨个不停。”
别人家里向来是严父慈母,到了忠勇侯府却颠了个个儿,是慈父严母。
想到舅舅多半是趁着舅母睡着后,偷偷来瞧自己的,林锦仪不由想笑,又听苏氏道:“且你爹最近升迁,刚任了礼部侍郎一职,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更不好让他分心,省的他又在外头被人捉了错处。”
&升迁了?”林锦仪不由面上一喜。
林玉泽从前不过在礼部任虚职,如今升作有实权的三品侍郎,简直是质的飞跃。
苏氏的面上却依旧淡淡的,“嗯,不过不是你爹的本事挣来的,没什么好欢喜的。”
林锦仪便有些不懂了,舅舅熬了这么些年才升了到了有实权的职位,怎么舅母却好似不大高兴?
不过苏氏显然不太想讨论这个,她就也不好再多问。
二月十六,苏太妃六十大寿。
这天林锦仪早早地就起来梳妆打扮,换上了前不久刚做好的桃花色银纹绣百蝶度花裙,配上了一套金镶青金石的首饰。千丝手巧,又给她梳了个漂亮的垂鬟分肖髻,发间簪了几支东珠小钗。还给她上了浅浅的妆,额间敷了粉,描了朵精致的桃花。
她在这之前很少仔细打量镜子里的自己,此时却是坐在梳妆台前看了个清清楚楚。
小表妹的模样是集苏氏和林玉泽两人的所长,柳眉杏目,瑶鼻朱唇,年纪虽小,却已然有了美艳的模样。
而且,跟她从前的模样有五六分相似。只是她从前病了好些年,面容枯槁,自然跟不好跟花骨朵儿似的小表妹相比。
也正是因为这几分熟悉,林锦仪才觉镜子里的自己没有那么陌生。
她过去一段时日很少照镜子,丫鬟们都看在眼里,都以为她是因为额头上那道疤痕耿耿于怀。经过这一个月的愈合,加上书痕胶的辅助,那疤痕已经淡了不少,可林锦仪面容白皙细嫩,那伤口结痂脱下后到底还是留了一道浅浅红痕。
此时见她似乎是心无芥蒂了,丫鬟们便也都暗暗松开了口气。
千丝更是夸赞道:“往日姑娘就爱这样的打扮,也是这样的打扮才能显出姑娘的好颜色来。”
时间女子没有不喜欢好样貌的,林锦仪瞧着铜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不由面上也带出浅浅笑意。
她这边厢收拾妥当后,便去了苏氏那儿。
苏氏早就打扮好了,正和林玉泽坐在一处喝茶。
瞧着女儿的好颜色,苏氏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招呼丫鬟们摆了朝食,一家子其乐融融用了。
林博志不久前被林玉泽打发到外头去给忠勇侯夫人寻医问药,此时并不在京城。这次前去贺寿的便只有林玉泽苏氏夫妇,和林芳仪、林锦仪两个女孩。他们用过朝食,苏氏便着人去通知了林芳仪,几人在忠勇侯府门口碰了头。
林芳仪身着石榴色刺绣提花绡圆领斜襟夹衫,逶迤拖地纹绣裙,梳着和林锦仪一般的垂鬟分肖髻,发上簪了一支银镀金嵌宝蝴蝶簪,耳朵山是一对银累丝耳坠,显然也是精心打扮的模样。五六分的颜色,倒是被衬出了七八分。
林玉泽还是骑马,苏氏和林锦仪一辆马车,林芳仪单独坐了一辆。
其实忠勇侯府的马车都十分宽敞,三个人坐在一处并不拥挤,只是苏氏和林芳仪的关系素来浅淡,坐到一处两人都觉得束手束脚,便各自分开了。
苏氏就是这样的人,她会以嫡母的身份为林芳仪打算,却不会惺惺作态地做些场面功夫。如她所说,她所作所为并不是为了要林芳仪的回报。她打心底里,也不想要林芳仪的亲热。
忠勇侯府和荣王府相隔不远,马车走了一刻多钟便到了。
这时荣王府门口已经停满了车马,来道喜恭贺之人更是络绎不绝。
林玉泽先下了马,亲自撩了车帘,扶着苏氏下了马车。
苏氏不由嗔怪地瞧他一眼,“孩子们都在呢。”
林玉泽毫不在乎地笑了笑,“这怕什么。”
夫妻二人自有一番甜蜜。
林锦仪扶着千丝的手下了马车,见他二人说话的亲热模样,便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长辈们的热闹她不好瞧,于是只好转过头去。
结果这一转头,她就看到了一辆精美丝绸所裹、窗牗镶金嵌宝的华丽马车,华盖下挂着一块黑褐色沉香木牌,上书‘镇南’二字。
事发之时忠勇侯等人都不在府里,下人们一时都慌了手脚。
好在侯夫人所住的顺和堂里还有个黄嬷嬷坐镇,下人禀报上去后,黄嬷嬷就亲自带人将二小姐安置起来,命人去喊了府里的大夫,再把当时在场的一众下人都单独关押取了去,最后再命人去知会去了镇南王府的侯爷等人。总算是没有再出什么岔子。
忠勇侯等人都在城南的镇南王府,听说家里出了事,忠勇侯也没有声张,和镇南王知会一声,单独先赶了回来,此时二小姐林锦仪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时辰了。
府里的大夫也给她瞧过了,给她止了血,包扎了伤口,旁的却是不敢多说了,倒也不是这大夫医术不精,实在是兹事体大,他也不敢托大。
忠勇侯面色本就有些青白,回来看到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孙女,脸就更黑了几分。
他武将出身,身上自带慑人的威压,此时见他变了脸色,屋里一众下人便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了。
不过幸好忠勇侯前脚回来,镇南王后脚就把王府里的御医派了过来。
御医给林锦仪把过了脉,又仔细检查了她的伤口,施了针,一时也是忍不住皱起了眉——按理说这侯府二小姐头上的伤口也不大,伤口已经做好了止血和包扎,眼下却仍然是没有醒过来。他虽然身为御医,却也对这样的情况不好下定论,便也只说一切还等林锦仪醒了才能有论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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