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问起盈芳:“瞧我,光顾着抹眼泪,忘了问你了,丫头,你考去哪个学校了?”
老太太笃定盈芳考上了,她送的复习资料,让自家三个笨儿子一个不落地成了大学生,她要考不上,那就是老天不开眼。
盈芳一说考去了京都大学。大爷一家都替她高兴。
临走,装了好多艾草年糕、艾草粑粑给她。
盈芳借口太重不肯拿,大爷提出让他小儿子送她回家。
盈芳正要推辞,向刚踩着自行车来接她了。说是雪下大了,路面有点积起来,不放心她,过来看看。
“那正好,年糕袋子和粑粑袋子系一起然后挂到车后座。”
大爷说,小儿子做,三下五除二把加起来足有毛三十斤重的蛇皮袋绑到了后座。
向刚挑眉看媳妇儿。
盈芳心知这是大爷一家的心意,便不再推辞,笑着朝他们拱拱手,预祝他们过年吉祥。
挥手告别大爷一家,盈芳被向刚揽上前面的三角横档。
骑车比走路风大,向刚给她系紧围巾、戴上手套、扣紧帽子、耳罩,完了敞开自己的军大衣,整个儿地裹住媳妇儿。
“这样你会冷。”
“不冷,你靠着我,把衣服裹紧了我就不冷。”
盈芳担心他感冒,只得照着他的意思,后背贴着他的前胸,两人合裹一件军大衣,骑行在静谧的天地间,迎着风雪,往家行去。
幸亏向刚来接她。
雪一下,到江北的公交车居然停开了。
说是乡下路滑,一下雪就更泥泞,要是轮胎打滑,出事故了谁负责?
于是,公交站临时发通知,大桥南站之后,公交车就又要兜回城中区去了。
这么一来,桥上都是走着回江北的人。
像盈芳俩口子吭哧吭哧骑着自行车过桥的,乍一看成了另类。
“哟,这不是刚子俩口子吗?听说她媳妇考上了京都大学,下半年要上首都读书去了,搞不好以后成首都人了。家里八成要庆祝一下,进城大采购了……”
看到他们车后座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车篮前挂着的竹筐,有认出盈芳俩口子的妇人羡慕地说。
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有说盈芳福气好的。想她原先情况多糟糕啊——养父母死后,三间瓦屋被她奶和二叔一家侵占,吃不饱、穿不暖,还被赶去住逼仄的小柴房,冬冷夏热。结果一嫁人,命运来了个乾坤大逆转。从此吃上了部队供应量、生下了人见人爱的三胞胎儿子,如今还考上了全国一等一的好大学。好日子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啊!
也有说向刚福气也不差啊。小时候家里多苦,死了爹、跑了娘。没成想进了部队这么出色,才几岁就升上了团级干部,每个月津贴据说涨到八十了……
人群中,罗燕群狠狠拧了一把妹妹的胳膊肉,恨铁不成钢地低声骂:“瞧瞧,别人天天在家带娃、三年高中加起来没上几天,都考上了京都大学。再瞅瞅你!这么多年供你吃、供你穿,回家也从不让你干重活,结果咧?连个卫校都考不上,你让我咋见人!”
“姐……”罗燕虹带着哭腔说,“我也不想这样啊,明明都复习了,谁知道考的恰恰是我没复习到的内容……”
“你还说!明知没考好,考完咋不跟家里说?枉我铁相信你,迟迟等不到通知书,还以为县里给搞错了,特地腾出时间陪你去查分。”
说到这里,罗燕群气得胸脯上下起伏:“36分!!!四门科目加起来36分!特娘的你到底咋考出来的?让我一个没上过学的去考么,瞎猜瞎蒙没准也考得比你好。你你你你真是要气死我呀!!!”
难怪村里那几个跟自己合不来的八婆们一看到自己就指指点点,敢情外人都晓得自家妹妹成绩烂,就自己家的人蒙在鼓里。
“早知这样,当初上什么初中、高中啊,小学一毕业就挣工分,到年纪嫁人,也比现在好。”
“那我不是不知道要高考嘛。本来想推荐上大学,又不需要出具分数。”罗燕虹还觉得挺委屈。
罗燕群看着她那畏畏缩缩的憋屈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手一甩,大步走起来:“算了算了,不管你了,你爱咋咋地吧!”
罗燕虹哭哭啼啼追着她跑:“姐你不能不管我啊!我现在该怎么办?爷让我过完年就上工,可我又不会种地……”
“不会不能学啊?”罗燕群气笑了,“谁一生出来就会干活的?咋地?你一个农村姑娘不会种地还觉得挺骄傲?别怪我没提醒你啊罗燕虹,你要再这么哭哭唧唧嚷下去,保管以后婆家都找不到!谁家会要个啥活都不会干、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媳妇儿?!”
走在大桥上的人自然都听见了,脾气温婉的别过头憋着笑,脾气直率的当场笑喷了。
把罗家姐妹臊的,再不敢当众扯皮,匆匆忙忙逃回家去了。
盈芳坐在自行车上围观了全程,尽管此刻飘着鹅毛大雪,天空灰蒙蒙的,气压有些低,但就是觉得神清气爽。
有些人,都不需要刻意报仇,她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了。
“下雪咯!打雪仗咯!”
地面的雪一积起来后,白茫茫的晒谷场成了孩子们的快乐天堂。
三胞胎穿戴暖和,也加入到了堆雪人、打雪仗的队伍。
金虎四蹄踏雪,跟着小主人也玩得不亦乐乎。
“阳阳,你们不在家那几天,陈二流子放出来了,你们家金虎会不会被他讨回去啊?”双喜搓着雪球问他老大。
阳阳眉一扬,抱着胸说:“他敢!金虎已经是我们家成员了,谁来讨都不给!”
“对!他待金虎又不好,要不是阳阳家,金虎不是饿死,就是被人抓去炖狗肉了,凭啥他来讨就得还他!”黑妞叉着腰也说。
暖暖蹲下身,摸了摸金虎的脑袋,问它想不想回以前的家。
金虎才不回去!
毛发油亮的脑袋,蹭了蹭暖暖戴着手套的小手,呜咽两声。现在的主人待它多好啊,每天都吃得饱饱的、睡得暖暖的。关键是没人会拿它泄愤,动不动踹它、打它,还拿烟头烫它。跟以前惨不忍睹的狗生一比,如今简直像住在天堂。
暖暖站起来说:“金虎喜欢我们家。陈二流子不来就算了,要是来讨,咱们就告他虐待金虎,不是个称职的主人。”
“可是暖暖,金虎再聪明,也毕竟只是条狗。陈二流子待它再不好,也没人管啊。”
暖暖气得噘噘嘴,扭头找弟弟讨主意:“晏晏,你说咋办?”
晏晏逗着金虎说:“那就让陈二流子不敢来讨呗。”
一众小伙伴好奇地凑拢过来:“怎么个不敢来讨法?”
“怎么才能让他不敢来讨?”一众小伙伴齐刷刷看他。
晏晏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随后朝小伙伴勾勾手指,一众人头碰头挨在一起,窸窸窣窣商定了对策。
腊月廿六这天,向刚和萧三爷去火车站接萧二伯一家。
盈芳几个女同志在家洗洗切切,备团圆饭。
陈二流子果然厚着脸皮登门了。
与其说是来讨金虎,倒不如说是来讹诈。
他可是听说了,坐牢这段时间,他家那条癞皮狗跑到了向家,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咳,狗不能吃辣,总之吃得比他这个主人好得多。
油水一多,凸掉的毛发长回来了,见过的人都说油亮油亮的。
陈二流子起先还不相信,眼下一看,啧!还真是!
要不是事先知道这狗就是他家那条又丑又脏的癞皮狗,哪里还认得出来!
区区一条看门狗都能喂得如此油光锃亮,可见向家有多富裕。
陈二流子就打主意了,一心想捞点钱来花花。
“妈!妈!金虎的主人来领金虎了!”三胞胎一看陈二流子登门,眸底闪过狡黠的笑意,哒哒跑进屋拉着盈芳出来了。
“哦,来接金虎啦?接回去正好过年,挺好的。”盈芳淡笑着说,一面让阳阳把金虎牵来,一面让暖暖去屋里把记账的小册子拿来。
陈二流子见状不禁纳闷,咋跟想象的不一样?不是应该舍不得吗?舍不得把癞皮狗还回来,自己才好开那个口啊。
“娘,是这个本子吗?”暖暖抱着一个小本子哒哒跑出来。
“对。”盈芳接过,翻到其中一页,对陈二流子说:“你这狗,当初跑来我们家的时候,长了一身凸斑藓,又因平时饮食不规律,且还摄入了大量盐分,胃和肾脏都有问题,导致脱毛厉害。为了治好它,我前后花了不少工夫和药材,喏,药材的消耗我都记这儿了。没钱没关系,你看你啥时候去山里采了还过来就行。”
“啥?”陈二流子听直了眼。
敢情这狗还是赔钱货?
“啥玩意儿!我叫你们医治了?我叫你们养它了?!”陈二流子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
“不医治、不养它,它早就死了。”盈芳冷声道。
“死就死了,不就一条狗嘛!我家的狗,我不想要了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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