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剧烈的刹车像抵向死亡的宣判愈来愈近,叶冰涵脑袋空白,平日引以为傲的冷静在此刻变成毫无用处的一团乱麻,她用颤抖的手紧紧抓住怀中孩子的衣服,大风卷起,马尾被吹散,一秒前的自己是怎么想的她难以回忆,只知道身体比思维更快,尽管这绝不能算是一个聪明的决定。
濒临的寒冷似乎冻结了时间,行人的惊愕,尖叫在飘远,惧怕如蔓延的潮水从她脊背延展,是不是要死了,叶冰涵看着身后贴近的车灯在暗淡的夜色下不停晃动,影子如摇曳的烛火会随时熄灭,她如是想着,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撞击没有到来。
没有咚一下沉闷的碰撞,没有云霄飞车般被拉飞远离地面的失重,也没有身体轻薄同布偶一样然后震坏内脏的疼痛……
竟然什么也没发生,叶冰涵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清凉的空气吸入鼻子,从死亡的预想收回,脚踏现实的感觉似乎重新回来了,路人表情惊愕地在尖叫,路灯的光束从模糊到清晰,还有声音……刹车声在理应如此,又像是被施展了魔法地以惊人速度消除。
柏油马路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重叠的影子,叶冰涵下意识转头,却碰到了一处柔软。
此时的刹车声微不可闻,车灯有些刺眼,只有视线下方,不到半米距离的轮胎还在缓缓顽强地转动。
同时,一个身体被慢慢地推到她怀里……或者说接住。
近在咫尺的远光车灯铺满了一切,然而就像调整聚焦,当清晰的时候,情景如电影,瞬间让叶冰涵睁大眼睛。
有些眼熟的少年身影挡在她身前,背光下无可避免地放大,对方双手按着公交车的头部,仿佛能抵御任何风雨的背影散发着一丝丝不真实,这股从未察觉到过的气息让她觉得陌生……又带来心安。
长发飘舞着,几缕黑丝在风止时停在了少年的肩头,叶冰涵也能清晰地看到对方后颈的皮肤、衣物下微微起伏的线条,鼻尖差之毫厘地就要碰上,当她闻到那不知道是沐浴露还是洗衣粉,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别人的清香时,心脏扑通跳漏了拍。
嗤啦,巨大的车厢门面又往前移动了一寸,少年的身体被不由自主地推过来,本来就是很近的距离,叶冰涵下意识松开一只手,半边身子敞开,轻轻按上了对方的背。
嗤……车厢似乎又要恶意地再来一次,眼看两人的姿势就要变成情侣之间的温柔拥抱,少年往后偏了下头,应该明白到了问题所在。
嗤……嘭!
禹小白抬起一脚踹了过去,公交车被巨锤挨了似的得抖了下,委屈地晃了晃,然后总算老实了。
叶冰涵微微张开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幕。
……
此时造成骚乱的源头彻底安静下来,但就像有传染性,公交车停下后的安静不止在几米的方圆内产生,也传播到了马路两边。
全场一时有些刻意的停滞,好在全场所有人里最不受影响的还是孩子,随着那位刚经历凶险、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男孩哇一声继续哭出来,整条街总算恢复了正常。
吵闹声哗啦就包围上来,有人揉揉眼睛不敢相信,有人着急地开始拨打电话,光看热闹的啧啧称奇,不太信邪地围上来准备再仔细瞧瞧。
“你没事吧?”禹小白松开手,郑重地理顺因为体内极速涌动而杂乱的气息,转身对叶冰涵说道。
此时叶冰涵头发乱糟糟的,脸色也残存煞白,劫后余生的意识压根没有想到怎么开口,听到先一步的问候,她才反应过来,先是看了看护着的男孩,确认没有受伤后重重呼出口气。
“我,我没事……”叶冰涵对上禹小白的目光,本来没什么好看的清澈眼睛却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感到了一点不适应,刚才的场景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自己现在应该很狼狈……叶冰涵迅速整理了翘起的头发,说:“谢谢,谢谢你救……了我,刚才,汽车过来……你没事吧?”
叶冰涵强装的镇静显然还不能很好地对话,并且在想到“对方挡在自己身前拦下公交车”这一违背常识的状况,一时心中又不由自主地发散思维。
但叶学姐乱七八糟的考虑禹小白可没空去管,危险已经解除,后面的是可能更棘手的问题,他随意地回了句“那就好,我没事”,就皱眉望向四周。
之前人群关注的不在少数,肯定有拍到画面的监控器,交通事故,警察……
禹小白感到一阵头疼,甚至都产生了一丝后悔,他瞥了一眼正在笨拙安慰小男孩的高冷学姐,思绪转了两圈,涌现的情绪只能化为叹气,好吧,这不是一个光是择出利弊就可以划清对错的简单问题。
好在是现在的时间是晚上。
陈文文蹬蹬蹬冲了过来,满是担心地扫视他全身之后才转身抱住了叶冰涵;公交的门打开,乘客和司机呼啦拥下来,中年秃顶的司机吓得在冷天不停流汗,犹如亲身父母般不停围着禹小白等人身边,生怕他们跑了,还不断向周围人大声求证“我是正常驾驶!正常驾驶!”;围观的群众也越来越多了啊,直到远处警笛拉近……
没有停下思考的禹小白望着周遭景象,早早放弃蠢货才会选择的逃跑,他感到心累,对现状是只能认命的。想好对策后,他垂头丧气,靠着车厢头部坐下来,城市夜晚的灯光已经升起得很明亮,还围着的人流披着一层淡淡的光,都隐隐绰绰地变成了无关的黑影背景。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的嘛,遇上车祸也没什么,等待民警的功夫他安慰自己,刚想揉揉发酸的手臂,一双轻巧的手早就注视一般地搭上来。
转头是美丽认真的脸,眼睛显得亮闪闪,表情倒是毫不在意,叶冰涵蹲下来,斜看着地面。
“我看你的手肯定不会舒服,给你稍微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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