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南睁开眼睛,轻轻吐了口气。
其实她已经醒来半日了,只不过不想动罢了,何况,这巨大的喜悦,也需要让她好好消化一下。
没错,她回来了,回到了十六岁,回到了事情还不到无可挽回的时候。
这逼仄的空间,头顶对着一个巨大的三角形,那是瓦房的尖顶,昏暗的光线,角落的蜘蛛网,以及窸窸窣窣老鼠爬过的声音,无一例外地表明,这是自己年少时住的地方。
黄家的房子,是村子里顶好的大瓦房,敞亮开阔,堂屋两边各两个房间,房间上方都用木板铺好,上面可以放稻谷、杂物……以及她。
一声细微的说话声传来,祁南轻手轻脚地从对着前院的窗前,走到后面。
透过小窗,这是屋后的菜地,说话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你果真的看见李厉给她苹果了?”是黄芳芳的声音,带着狠厉。
“是的,我看见了,李厉都不止一次给她东西了……”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弱弱说道。
黄芳芳冷哼一声,接着道:“就会装可怜,李厉也是她能够配得上的……你怕我说什么,反正她这次也不要再想回学校了。”
祁南记得,上辈子也是这般,她莫名地被黄芳芳推河里,发烧三天,烧没有退,就被请来的仙婆说秽物上身,影响当初疑似怀孕的马艳丽,被赶到猪圈里住,然后又“巧合”地被前来探病的老师同学看到她在猪圈里冷到发抖抱着稻草取暖的模样,从此,她再也没有脸回到学校。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这一切,居然只是这么小的因由。
“姐,这都晌午了,怎么还没有洗衣服啊——”黄芳芳在楼下喊道。
祁南嘴角翘了翘,把摆在楼板上的稀粥给喝光,又吃了那个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米饼,伸伸腰活动活动筋骨,要办事,也要有力气不是。
“姐——”黄芳芳仰着头朝那楼板上方的门洞喊,还不耐烦地踢了一脚那简陋的木板梯子,却不敢往上爬。
“啪!”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掉身上,黄芳芳用手一摸,那毛乎乎的触感,让她毛骨悚然,“妈呀!老鼠!”
在原地跳了几下,又用手使劲拍那被老鼠碰到的肩膀,就听得祁南懒羊羊的声音传来,“死老鼠有什么好怕的。”
今天的祁南,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看着慢悠悠收拾衣服要去洗的祁南,黄芳芳用力捏着手,眼里有恶毒的闪过,难不成她真的以为勾搭上了李厉,就一切都不放在眼里了?不管如何,也不能再让她去学校了,看你得意到什么时候!
祁南根本不用回头,就能知道黄芳芳到底在想什么,她要还以为自己只是那任人宰割的模样,那她就试试!
拎着一桶脏衣服,祁南出了门,拐上村道的时候,遇见拎着锄头的马淑芬,笑了笑道:“淑芬婶子,我家里菜地后头竹林的笋还有,等我洗衣裳回来你就来,我带你去挖。”
马淑芬看着祁南,也觉得哪里不对,这丫头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见了人,居然还会笑了?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笋!“好咧,要我说小南你呀就是勤快。”
祁南不置可否地笑笑,往河边去,此时已近晌午,已经没有什么人在洗衣服,祁南侧身,看见黄芳芳带着另外两个姑娘慢悠悠朝这边晃。
装作没有看见的祁南,把衣服从桶里拿出来浸湿,然后堆在河边的青石板上,却不急于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大的红苹果,放水里洗洗,开始啃起来。
黄芳芳到了这边,见到的就是祁南悠哉悠哉的模样。
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升起,“祁南!你怎么偷吃苹果!”
不装模作样地叫姐姐了?
先在楼上不应,磨黄芳芳的耐性,然后用死老鼠吓她让她压着火,到现在吃苹果让她故意看见,到底还小,忍不住了。
祁南一脸的无辜,结结巴巴强调,“这是李厉给的苹果,李厉说我可以随便吃,不是偷的……是李厉给的。”
特意强调几次的李厉,让黄芳芳面色更加扭曲起来,忍无可忍地冲上前去,“你还有脸说李厉!他不过就是可怜你,你这个扫把星,就知道勾搭人,长得跟妖精似的,怎么不去死!你……”
这就是他们常常骂自己的话,即便已经听了无数次,此时也忍不住眸色一冷。
今天,也是时候收点利息了。
黄芳芳的手刚碰到祁南的后背,就被她一把抓住,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咕咚一声,两人掉进了水里。
岸上的刘招弟两人,只看见黄芳芳说要祁南去死,然后,又听得祁南大叫一声,“我不想死啊,救命!”就掉进了河里,最主要的是,推人的黄芳芳,也掉进了河里!
刘招弟赶紧叫起救命,声音都发颤了,另外一个姑娘,跑了,“芳芳你等我去拿竹篙!”
就知道,刚才她们的位置,是绝对看不见自己动手的,祁南看着在水里扑腾的黄芳芳,伸手抓住她的衣领,然后探出头来,“救命!救命啊——”
一边用力把刚要冒头的黄芳芳,往水里按。
挣扎了两下,又往水里去,水下还用力踢了黄芳芳几脚。
如此,祁南还可以时不时浮上水面叫上几声真真假假的救命,不会游泳的黄芳芳,被祁南扯着在水里冒不出头来,加上恐惧惊吓呛水,几乎都不会挣扎了。
黄芳芳,你也来尝尝这恐惧绝望的滋味,你没有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吧?
祁南正快意之间,突然脖子一紧,然后脚离了地,自己居然……被拎了起来!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离岸边这么近的地方了吗?
反正也差不多了,祁南见黄芳芳也被拉出水面,一阵恶心,挣扎起来,“呜呜,为什么要说我勾搭别人,我不活了,不活了!”
脚却精准地蹿到黄芳芳头顶,啪嗒一声,黄芳芳又掉水里了。
一管清冽的声音从耳后传来,“这么点小事就不活了?多少人想活都活不了,生命如此宝贵,你却……”
祁南巧妙转身,摆脱那人的掌控,撇撇嘴不以为然,刀不割在自己身上,当然不觉得痛。
她没空搭理这多管闲事的人,只捂着脸,呜呜地往家里跑,“我没脸见人了,呜呜,呜呜呜——”
叶明湛看看自己的手,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刚不是抓着衣服的?这一定是自己放开的吧,对,男女有别,一定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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