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样?”雷毅洲坐在祁承身边, 眼神落在祁承苍白的脸上, 目光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夏枫扯掉听诊器,又用灵力为祁承梳理了一遍, 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他瞥了雷毅洲一眼, 心中啧啧称奇。他在雷家做了十几年的家庭医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家伙对别人露出这样明显的担忧情绪。虽然好奇,夏枫却没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雷少爷, 您的这位朋友之前被幻铃之种寄生, 按理说您杀了勾魔之后幻铃之种应该自然代谢,然而它却变得生命力更加旺盛了。而且我在他的体内发现了另外一股能量,虽然并不强盛,却是源源不断。因此我猜测,他可能在这个当口觉醒了灵根, 诱发了幻铃之种的变异。”
雷毅洲沉声道:“这种变异对他有危险吗?”
夏枫摇头:“我不知道,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幻铃之种实际上十分脆弱,只要寄主有哪怕一丝的修为,都会使它寄生失败。您这位朋友在幻铃之种的诱发下觉醒了火灵根, 同时也保留了幻铃之种……最好的情况就是等他修炼之后, 灵力直接把幻铃之种消灭了。”
“最差的呢?”
“被同化成勾魔。”
雷毅洲神色一凝,他垂眸用目光描绘着祁承的五官,最终停留在对方的唇瓣上。他吐出一口浊气, 漠然道:“如果他真的变成勾魔, 我会亲手杀了他。”
夏枫眼观鼻鼻观心, 对雷毅洲的话并不置可否,只道:“雷少爷,我会尽力让他摆脱幻铃之种的困扰,不论如何,他觉醒了火灵根也是一件好事,如果修炼过程中有任何的不适,请及时联系我。”
“嗯,我送你出去。”雷毅洲起身送夏医生出门,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突然说,“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他,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夏医生答应了,转头就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远在大洋彼岸的雷家爸妈。
对此一无所知的雷毅洲回到他的卧室,借着微弱的月光躺在靠床的长沙发上。奔波了一个晚上,哪怕是他也感觉到有些疲惫,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勾魔的出现只是个开始而已,在那五只自杀勾魔的背后,必然隐藏着更大的危机。他测过头,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祁承的身影,却因为光线不足而看不真切。和夏医生的对话再度浮现,如果沈良烨变成勾魔,他真的要杀了他吗?
雷毅洲眼中是少见的迷茫,他向来是个杀伐果断的人,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犹豫不决。再看看吧,沈良烨,你可别让我失望。
……
祁承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长,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是洁白的天花板——给他一种一切都回到原点的错觉。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世界,他现在是沈良烨,一个被叔叔逼得家破人亡的修真废柴。
“沈哥,你醒了?你不知道,你都昏迷两天了,可把我吓坏了!”雷修明握着祁承的手,目露关切,“你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买!”
昏迷两天?幻铃之种所产生的后遗症竟然这么厉害吗?
“他现在只能喝粥。”雷毅洲端着一碗白粥走进来,“你去叫夏医生过来。”
雷修明瞪着自家哥哥,不情愿道:“为什么不是你去?我不去,你把粥给我,我要喂沈哥喝粥!”
“去。”雷毅洲寒凉的目光落在雷修明身上,雷修明后背一僵,不甘地嘟囔了两句,又犹犹豫豫地看了眼卧床的祁承,妥协了。
祁承目送雷修明离开,末了轻笑一声,“雷总好威风。”
雷毅洲并没有理会祁承的讽刺,他把盛满白粥的碗平放胸前,另一只手用勺子舀起一勺白粥,递到祁承嘴边。
祁承受宠若惊道:“不敢劳烦雷总,我自己来。”
“吃。”雷毅洲用命令的口吻道。
祁承只好照办。
“有点烫。”事实上不只有点烫,祁承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话,一边吐着舌头——可以看见,舌苔被烫得泛红,这家伙难道都不知道吹凉一下吗?!
意识到自己搞砸了的雷毅洲冷着脸冲碗里吹气,他从来没有伺候过任何人吃东西,哪怕是亲人——他的父母向来喜欢互相投喂,至于那个蠢弟弟……雷毅洲脑子一抽幻想起了他给雷修明喂食的画面,脸色更冷了。
“给我吧,我只是昏迷,还没有到手残了的地步。”祁承伸手要去接碗,却被雷毅洲避开。
“你别乱动,”雷毅洲盯着祁承偶尔吐出来的舌尖,“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说着,他又舀了一勺白粥,送到嘴边吹凉,直到粘稠的粥不再冒热气,这才将它递给祁承。
祁承从善如流地嗷呜一口吃进嘴里,发觉嘴角不太对劲,还伸出灵巧的舌头仔仔细细地舔了舔。雷毅洲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天晚上那个激烈又意犹未尽的吻——即便过了两天他还念念不忘,顿时下腹一紧。他脸色未变,只是交叠起双腿以掩盖起了反应的部位,但这样一来,他端碗的动作就变得万分别扭。
就在祁承以为雷毅洲会放弃喂食的时候,对方却并没有这么做。两人万分艰难地用完了这碗粥,俱是松了口气。一个为了成功掩饰了尴尬,一个为了不必再遭罪。
“我昏迷之后其他人怎么样了?”祁承接过雷毅洲递给他的毛巾擦了擦嘴,“他们也和我一样昏迷了这么久?”
雷毅洲道:“你的情况有点特殊,具体的等夏医生来了之后,他会告诉你的。”正说着,夏枫就开门进来。
夏枫先替祁承进行了一些检测,还抽了一点血。结束之后,他并没有避开祁承向雷毅洲汇报:“沈先生恢复状况不错,各项指标都很稳定。血液我带回去检测,有什么特别的情况我会告诉你。”说完这些,夏枫递给雷毅洲一个询问的眼神:是否要把幻铃之种的事情告诉他?
雷毅洲眉头微蹙,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雷修明看了眼哥哥,见他丝毫没有送客的打算,只好认命地把夏枫送出去。
门被再度关上,祁承后背倚靠着床头,好整以暇地看着雷毅洲,“你有事瞒着我,是和幻铃之种有关吗?其实你不说也对,我也不希望修明为我担心。不过现在修明不在,你可以把我的情况告诉我,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有权利知道。”
雷毅洲脸色一沉,什么叫不希望修明为他担心,有必要对雷修明那么好吗?心里被不知名的情绪塞满以至于胀痛、酸涩,面上却丝毫不显。他只是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告诉祁承,“你体内的幻铃之种变异了。”
“是好是坏?”
“还不确定,但是也有可能恶化,最差的情况是你也变成那种恶心的东西。”雷毅洲瞥了一眼祁承,他发现眼前这个少年比他想象中要镇定许多,就好像他们谈论的不是他的身体一样。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刻意把对方的情况说得严重,指望沈良烨因为害怕而寻求他的庇护的计划蠢得冒泡。
这场景简直就像被人宣布得了癌症一样。祁承乐了,“你在为我担心吗?其实我还是应该感谢你的,要不是你救了我,我可能已经死了。嗯,多活的日子都是赚来的,哪怕真的有一天我变成了勾魔,我也希望你亲手杀了我。”如果不能和你厮守,死在你的怀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祁承暗自想着,只不过报仇就得加快速度了。
雷毅洲攥紧拳头,心里一阵一阵发疼,吐出来的话带了几分喑哑:“我不会让你死的。”
……
祁承在床上又修养了一天,第三天早晨,他被管家叫醒,迷迷糊糊之间听到管家的叮嘱:“雷少爷让您换好礼服就去圣保罗酒店等他。”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祁承不明所以。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界域节,传说千百年前的这一天,修真界和灵长界正式确立,于是就把这一天定为界域节。界域节这一天,圣保罗酒店会邀请各方俊才名媛,久而久之就成了年轻人互相认识的好日子,看对眼的男女可以结伴舞蹈,彼此交换联系方式。”
祁承了然,“这不是相亲大会吗?”
“可以这么说。”
“那我过去干嘛?我可没有相亲的打算。”祁承摇了摇头,突然眼睛一眯,“等等,老管家你说雷毅洲也会去?”
老管家点了点头。
好啊,居然当着他的面去勾搭别人!祁承气得牙痒——虽然他们之间还没有确定什么关系,但他潜意识里已经把雷毅洲当成自己人了。那可是他轮回的爱人,怎么能跟别人在一起!
祁承有史以来第一次品尝到吃醋的滋味。
“我会换上礼服的,”祁承咬牙切齿地对老管家说,“我会给他一个难忘的舞会,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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