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一跑,命运翻天覆地。
后来呢?后来再也没有过了,刚回来时太过自负, 以为不会有事, 蒙汗药下了也不起作用, 可那又如何, 她依旧是弱质女流, 她救了狼心狗肺的人, 把她绑了卖进深山里给一对娶不起媳妇的兄弟为妻。
深山老林,与世隔绝,她花了好多年才使得他们兄弟起了嫌隙, 最后一块儿弄进陷阱里活埋了。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 可做得很干净, 山民原本就鲜少与人交流, 死在林子里也是常有的事,她瞒住不叫人知道,过了些年,假称是他们的女儿,与镇上的人做了几次买卖,凑足了银两, 逃之夭夭。
那一回……连拜堂都没有,是被强送进了洞房。
几百年后, 肖臣骑马走过街边, 正好遇到下山的她, 一眼就认了出来,强行把她掳上了马,说要和她拜堂成亲。
嗯,很像电视剧里陆司令强抢八姨太。
只不过那一次,她是自己点头同意的。
妾室不能穿红,他却给了她红嫁衣,和她拜堂成亲,她成了肖臣的八姨太,肖臣对她说:“我是有恩必报的人,你对我有一饭之恩,我回报你一生荣华富贵。”
一生太长,他没有做到,但一二十年是有的。
鱼丽自己想着都觉得好笑,当年不肯跟裴瑾走,是有志气,不肯做小,可后来呢,还不是给人做了妾。
肖臣正室是老派闺秀,也不知道是怎么嫁给这个土匪的,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感情,二姨太到七姨太,唱戏的有,下官的女儿也有,但要说起来,是对她最好。
但凡是她提的要求,没有不应的,只有一件不许,不同意她去学堂念书,但肯陪她去看电影听戏,后来往来应酬,也都带她去。
临死的时候,他才对她说出真相:“你的样子从我第一次见你到现在就没变过,以前说什么书生遇见仙女,我是不信的,现在信了,我知道你迟早要离开我,所以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一步都不愿意放开你,现在我要死了,你马上就自由了。”
她说:“我不是仙女,我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嫦娥应悔偷灵药,你听过吗?”
&没念过书,是个粗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肖臣握紧她的手,“我只问你,这些年,你恨不恨我?”
&恨。”她答得很快,“我过得不错,你把我保护得很好。”
肖臣就笑了起来:“那就好,如果有下辈子,你可愿再嫁我为妻?”
鱼丽觉得好奇:“你娶我,已经还了我救你的恩情,为什么要下辈子还要再娶,不腻吗?”
&虽不懂诗书,也晓得情之所钟四字。”肖臣说,“我愿生生世世娶你为妻,鱼丽,你能答应我吗?”
她对着他那渴盼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肖臣得偿所愿,含着笑闭了眼。
鱼丽想到这里,不由又点开封逸的相片来看,相伴数十载,枕边人怎么会不记得,封逸的样子与肖臣一模一样。
他见到她,还记得她吗?还会想娶她为妻吗?
这一回,有没有三媒六聘,是不是明媒正娶?
裴瑾惯例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坐下,通知崔莹莹让几个高管下来开会,他很少进公司,就是怕被太多的人注意。
流光的几个管理层都习以为常,接到通知后前后到咖啡馆里报道,一共七个人,包括一位副总,技术部、人事部、公关部、销售部、设计部五个总监,以及秘书崔莹莹。
&板。”大家一一打过招呼坐下。
裴瑾笑盈盈看着他们:“好久不见,请大家吃下午茶。”
&谢老板。”职位最高的是莫过于是副总,她是个成熟大方的女人,“我要抹茶拿铁。”
&道,你是抹茶,你是焦糖,你们两个是黑咖啡,你不喝咖啡喝巧克力,莹莹和你是喝苏打水。”裴瑾笑着说,“我都点好了,还有芒果千层和草莓泡芙。”
高管也不是清一色的女性,销售部和设计部的总监是男性,可被老板这样记住口味,心里说不妥帖肯定是假的。
咖啡端上来,裴瑾一边品尝千层一边听他们做汇报,他很少发表无关紧要的看法,但往往点出来的都很要紧,一针见血,容不得糊弄,次数多了,手底下的人自然就老实了。
在对上个月进行总结后,裴瑾突然抛出了一个炸弹:“你们做得都很好,流光发展得很平稳,不过我前两天收购了一家科技公司,他们那边的东西也挺有趣的。”
其余人:“……???”他们是一家约莫百人的小公司,一直在做软件开发,业内口碑一直不错,合作的也都是知名品牌。
是,大家是野心勃勃没错,但是突然来这么一下真的好吗?
副总也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踟蹰着问:“怎么、怎么这么突然?”
&没有很突然,我本来就有这个想法,只是恰好有合适就买下了。”裴瑾笑了笑,“我很喜欢新科技,打算做来试试,你们也不要有压力,不是一时半刻就要合并的,先互相了解一下好了,莹莹你给他们安排一个什么旅行,就当是今年的员工福利了。”
副总有了不祥的预感:“老板,你不去?”
&去。”裴瑾理所当然地说,“这是你们的工作,不是我的,我已经失去谈生意的兴趣了。”
其余人:“……”那你的兴趣是什么?
&钱。”
会心一击,>
&走了。”
路上,裴瑾经过一家甜品店,停车走了进去。他正打算去探望马家姐妹,自然不能空着手去。
他选了一款造型非常少女的糖果蛋糕,正准备付账离开,就看到橱窗外有个穿着校服的少女,大概读初中,衣服太小,偏偏长手长脚,手腕和脚脖子都短了一截,洗得都发白了,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橱窗里展示的一款生日蛋糕,它做成了公主裙的样子,上面写着:每一个女孩都是公主。
裴瑾看了片刻,笑了,多拿了两张钞票:“再加一个那个。”
他提着两盒蛋糕出去,路过橱窗时,问那少女:“你过生日?”
她没想到会被人搭话,略微瑟缩一下,局促地点了点头,裴瑾把蛋糕递过去:“生日快乐。”
她瞪大了眼睛,犹豫一下,摇了摇手:“我不能收。”
&得我是坏人?”
&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
&时是这样,但生日的那天,可以收礼物,”裴瑾笑了,“这是规矩,你不知道吗?”
她犹豫着伸出手把盒子抱进了怀里,慢慢的,眼中浮现出欣喜:“真的可以吗?”
&然。”
那少女紧紧抱住了盒子,喜极而泣:“谢谢你。”
&客气,我是红领巾。”裴瑾对她眨了眨眼。
世界上总应该有一些美好的瞬间,在不幸的时候可以得到陌生人的关怀,即便是萍水相逢,那些温暖也足以支撑他们走过那段艰难的岁月。
何况,施比受有福,赠人玫瑰,则手留余香,何乐而不为呢?
裴瑾愉悦的心情持续到他来到绿芽的宿舍,看着准备出发的四个人,他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前两天,马家姐妹的检查报告出来了,马小敏轻伤,马欣儿处女膜陈旧性破裂,有多处伤口,两个孩子现在住在绿芽的宿舍里,可是她们还是未成年人,绿芽并非政府组织,无法一直照顾她们。
今天,徐贞和董菡会陪伴着两个孩子去一趟z县,她们和当地妇联联系上了,看看那边有没有办法可以妥善安置这两个孩子,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她们重新回到马家庄。
马小敏和马欣儿的心情看起来都不大好,裴瑾走过去把蛋糕给她们:“路上吃。”
&叔。”马小敏看见他眼睛一亮,“你知道大仙去哪里了吗?”
大仙?鱼丽?裴瑾失笑:“你想她了吗?”
&有她帮我们的话,我们逃不出来的。”马小敏认真地说,“她救过我好多次了,有一次我在死人沟里跑得太远,是她给我指的路。”
裴瑾想一想才说:“她走了。”
&了?”马小敏急了,“她去哪里了?”
&大仙被你们看见真身,只能到别的地方去了。”裴瑾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过,如果你们听话的话,她会回来看你们的。”
徐贞:“……”裴教授你这样骗祖国的花朵不大好吧?
裴瑾又关照董菡:“路上的花费我都给你报销,别让徐警官破费。”
董菡用极为诡异的眼神看着他:“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谁?”
&裴瑾这才想起来董菡从没有见过他不说,他还是一直用伪声说话的,当下马上切换声调,“我是裴瑾。”
徐贞笑得肠子打结:“哈哈哈,又一个被裴教授骗了的,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路顺风。”裴瑾在董菡无法言喻的脸色中挥了挥手。
上了高架,董菡终于绷不住,表情微妙:“我老板竟然是一个男人!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女人,流光在业内那么有名,人人都说老板是个要和男人抢天下的女强人……他竟然是个男的?”
&人就不能关心女性地位啦?”徐贞不以为然,“裴教授人好嘛。”
董菡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从没有说过不准男人去关心女性这个群体,或许,能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去体谅女人更加难得。
只不过那么久以来,她一直都以为那是一个年长聪慧强大的女性,乍一看到一个年轻俊朗的男人变成了自己一直十分尊敬的裴教授,视觉冲击有点大。
&知道吗,他一直都是用女声和我打电话的!”董菡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徐贞点头:“我知道啊,他也是这样和我们交流的,那天他从我师父的办公室里出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次,为了何坤的事,周世文请裴瑾过去了一趟,他们到的时候早,有不少人还没有上班,等谈完的时候基本都到齐了,听得周世文叫他“裴教授”,所有人的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
现在想想还觉得可乐。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上当!董菡稍感安慰,可又奇怪:“为什么他要换声音?”
&是声纹专家,可能这样……比较容易让人信服?”徐贞给了一个不怎么靠谱的猜测。
董菡:“……也许吧,不过应该是惊吓才对吧。”
裴瑾办完了事,却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单独去吃饭,他转道去了超市采购,家里多了一个人,零食的消耗速度简直翻倍。
裴瑾足足买了一推车的零食饮料,提了两大袋子回家。
鱼丽正在努力和数学奋斗,这对她来说完全是新的概念,接受得比较辛苦,咬着笔苦思冥想算着乘除法,学完这个还要学因式分解和几何。
看到裴瑾回来,她很不开心:“你那个时候都不用考数学,还有,横着读好吃力!”
虽然已经记住了繁简字的区别,可是竖着读变成横着读总归不大适应,别说还有英文字母和阿拉伯数字以及标点符号了。
裴瑾没吭声,拍了一本杂志在桌上,财经版,专访天羽集团新任ceo,今天刚出来的,他路过报刊亭的时候看见,顺手给她买了。
鱼丽刚要伸手去拿,裴瑾又把杂志拿了回来,她瞪他:“你戏弄我吗?”
&娘,如果我说我有别的办法让你和他见面。”裴瑾道,“你还想念书吗?”
鱼丽眨了眨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裴瑾静静凝视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她爹娘还没有死的时候,家里还算宽裕,爹攒了点银钱,想叫弟弟跟着镇上的秀才认几个字,也没想过要科考,只想着认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
可镇子路远,弟弟贪睡不愿早起,她便大着胆子说自己替弟弟去,毕竟已经交了束脩,然而,一向疼爱她的爹却把她痛骂了一顿。
她不忿,然而无可奈何。
&娘,我曾有一妾室,名为清吟,是当年金陵名妓,色艺双全,填词作诗,歌舞曲艺,无有不通,及受追捧。”裴瑾轻轻道,“然而,即便如此,她也只不过是男人的玩物,前门迎新,后门辞旧,没个尽头。”
鱼丽怔住了。
裴瑾走到她面前,与她对视:“丽娘,我想你开心,如果你觉得不念书快乐,那不念又有何妨,可你若是想读书认字,我更愿意你是像从前那样,为自己而学,而不是为了一个男人,不值得,你不能一直作八姨太。”
他轻轻说,“男人的爱欲都来得很快,你颜色好,他再见你,多半起意,可是,于你无益,你要知道,讨好别人是没有尽头的,人都是会被宠坏的。”
鱼丽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懂的,我也不是为了他,只是有个目标,学得快一点,毕竟明天还有明天,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想也是,”裴瑾微微笑了起来,“你做自己就好了,你已经很好了。”
这不是故意哄她,裴瑾说这句话,再真心都没有了,鱼丽是他见过的最勇敢的姑娘。
他父亲死时,母亲还很年轻,米铺的账房对她有意,总是多给他们半升米,他也曾想过,母亲是否会考虑改嫁,可她没有,她虽然不识字,也晓得什么是从一而终,好女不吃两家茶,哪有改嫁一说?
他即便年幼,也知道那是“正确”的,可内心深处,又隐隐为母亲感到难过,青年守寡,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如何度过?
后来,他遇到鱼丽,她跑来求他,请他帮忙,他本该告诉她她的想法大逆不道有违礼教,虽说没有拜堂,可已经到了请期,亲事已定,合该为夫殉节,可鬼使神差的,他不仅没有斥责她,还协助她逃跑。
这可以算是淫-奔了,如果被抓,鱼丽的下场不必多说,他也难逃一死,这是重罪,并不像是话本里说的那样能一段佳话。
可他还是那么做了。
尤其是当回到家中,发现表妹投缳殉节,他更是清晰地意识到,她做了一件极其大胆的事,离经叛道,可又无可指责。
毕竟,她只是想活着而已,难不成真的饿死事小,失节才算事大吗?
鱼丽也不禁说:“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帮我,我还你以为你会劝我殉节呢?你们这些读书人不是满口礼义廉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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