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鬼语凄凄 29.替罪羔羊

    看着跪在地下的王氏，一张慈眉善目的脸，贾母只觉得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她冷哼了一声，道：“你还关心我这老婆子的身体？怕是巴不得我早归极乐吧？”

    听了老太太这诛心的话，王氏心中大凛，忙膝行上前，眼中含泪说道：“媳妇万万不敢有这样不孝的想法，媳妇只盼着老太太长命百岁，好庇护媳妇及宝玉元春这些底下的孙儿孙女们……”

    听到元春尤其是宝玉的名字，贾母脸上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一些。她伸手拿起炕桌上搁着的一只黑漆小匣子，掷到王夫人身前，冷冷的说道：“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王夫人闻言垂下眼，看到猩红色地毡上，那只极为醒目的黑色匣子。一时间，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她颤抖着手将匣子拿起来打开，看到里面滚来滚去的数颗褐色药丸，勉强笑道：“这不是老太太常用的人参养荣丸吗？可是这个月的已经不够了？媳妇再叫人做去。”

    老太太冷笑道：“罢了，再叫你去做，还不知道要做出多少害人的药丸子来呢！”

    听了这话，王夫人心跳得更加厉害，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她伸手捂住胸口，道：“老太太这话，媳妇不明白。”

    贾母闻言恨恨的瞪着她，道：“你不明白？是不是我现在就找个太医来验看这些药丸子，你才会明白？”

    听到贾老太太这些话，王夫人终于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哭道：“老太太，媳妇也是一时糊涂，还请老太太看在元春宝玉的份上，原谅媳妇这一次吧……”

    贾母气得浑身发抖，咳嗽了好几声之后才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生怕我的玉儿挡了你们金玉良缘的路，方才下此狠手。你这糊涂透顶脂油蒙了心的无知妇人，怎么不替宝玉想一想？他是娶个皇商家的女儿好，还是娶个朝廷二品大员家的女儿好？况且，林家并无儿子，那林慧玉又是个庶女，将来不过费个三五千银子，便能打发出去。那林家三五代人积攒下来的家财，便都是宝玉的了。然而薛家呢？可是还有个儿子在的。可会倾家荡产的给你那好宝钗侄女儿陪嫁过来？你也不仔细想一想，糊涂，糊涂啊！”说着说着，老太太不禁又气又恨，再次连声咳嗽起来。

    王夫人听见贾母如此给她分析厉害，知晓自己这一遭是不会有大事的了，悬着的心方才放了下来。其实她下手害林氏姐妹，第一个原因的确是贾母说的，恨那病秧子挡了自己侄女儿的路。第二个原因便是因为林黛玉的母亲贾敏了。当年贾敏尚在家的时候，跟自己生了不少龃龉，使得自己深恨于她。如今她已经短命去了，留下个女儿，还不好生磋磨对方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当年受的那些气？只是这个原因，却是比第一个更加说不出口，更加会令老太太恼怒。自然是，只有自己知道就好。现在见贾母咳嗽起来，她忙上前替贾母拍背揉胸口，十分殷勤。贾母却伸手将她推了开去，瞪着她说道：“这一次看在元春宝玉的份上，且饶了你。若再有下次，你就等着一辈子住在庵堂里吧！”

    金钏儿跟随王夫人来到贾母的上房，却不得进屋，只能站在门口等着。作为王夫人贴身的一等大丫鬟，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再加上王夫人刚进门时那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她是听得真真儿的。因此她站在门口，一直心惊胆战，腿脚都有些发软。好不容易等到王夫人出来，她垂着脑袋撩起眼皮悄悄往她脸上看去。只见对方眼圈微红，但神情却十分的平静，眼中还暗藏一丝得意之色，便知道今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一时间，金钏儿砰砰乱跳的心便平静了下来。她几步走上前，扶起王夫人的一只手，随着她朝来时路走去。走到夹道里的时候，见四处无人，王夫人便止住了脚步，回过头去冲着后方啐了一声，方才转身继续朝前走。金钏儿只低头看着脚下水磨青砖铺就的路，一声儿不敢吭。

    又过了几日之后，贾母上房之中。众人齐聚一堂，谈笑风生，满目和睦荣华，屋子里是一幅十分祥和的场景。林黛玉被贾母召到了她身边去坐，搂着肩膀儿呀肉呀的叫个不住。贾宝玉亦坐在贾母的另一侧，撒娇耍痴，惹得贾母又爱又怜。林慧玉面带微笑坐在圈椅之上，恰好对面坐的便是薛宝钗，一副端庄持重的模样。小小年纪，倒显得有些老气横秋。

    在众人的笑语声中，天色渐晚。三春首先告辞离去，紧跟着薛家人也离开了。贾宝玉见林氏姐妹尚在，便一直赖着不走。没料到一直恨不得将他栓在身边的贾母竟对王熙凤说道：“凤辣子且送宝玉回去，早些歇息着。不要像昨儿个一样，闹得老暗了才睡，弄得眼睛都抠了。”

    王熙凤今日总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奇怪，却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本想留下来看个究竟，岂料贾母竟要打发她离开。没奈何，她只得把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哄着宝玉这位小爷离开了。

    王熙凤带着贾宝玉一走，屋子里除了贾母的贴身大丫鬟，便只剩下邢王二位夫人，以及林氏姐妹。邢夫人看了看端坐不动的王夫人，又看了看林氏姐妹，本想留下看个究竟，可到底也被贾母三言两语给打发走了。屋子里一时间再没有人说话，有些诡异的安静下来。

    贾母此时已经放开了林黛玉，黛玉便走到姐姐旁边，挨着她坐了下来。自从那日她们连夜见过老太太之后，连续几日老太太都没有再提起那件事。今日却一反常态，想来，事情是要有个结果了。

    贾母端起搁在黄花梨木炕桌之上的绘着富贵牡丹图的骨瓷茶碗，轻轻的啜了一口。然后，抬起眼睛看了王夫人一眼。见到贾母有些凌厉的眼神，王夫人忙站起身来，走到林黛玉面前，道：“二姑娘，舅母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

    闻言，黛玉忙站起身来，道：“不敢，二舅母何出此言呢？”

    王夫人道：“便是关于送给二姑娘那人参养荣丸有些不妥的事情，是二舅母一时失察，叫底下人钻了空子。却是我的不是，因此给二姑娘陪个不是，还望二姑娘不要放在心上。”口口声声说的是二姑娘，却是没有把林慧玉放在眼里。

    林慧玉与林黛玉听到王夫人这话，顿时心中俱是一沉。二人不约而同看向贾母，却见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静静的看着她们这边，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对于贾母的态度，她们心里便有了数。看来，贾老太太，是不会追究王夫人的过错，却是要推个替死鬼出来了。林慧玉心里早已经有了准备，因此倒不怎么失望。唯独林黛玉，脸上的失望伤痛之色，是遮都遮不住。贾母看着黛玉那凄楚的眼神，心中有些不忍，便将视线移了开去，不再看她。

    看了看黛玉，又看了看贾母，林慧玉站起身来，问道：“敢问二舅母，此事全是下人所为，二舅母完全不知情吗？”

    闻言，王夫人眼中厉色一闪，道：“正是如此。”说着，便抬起手来，拍击了两下。随着清脆掌声的响起，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提着一个身穿青衣的小丫头走了进来。两个婆子像是扔破烂一般将那丫头丢在地上，又向屋子里的人施了礼之后，便退了下去。王夫人走到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身边，指着她对林黛玉说道：“二姑娘，就是这个名叫青莹的丫头子，换了要送给你们的人参养荣丸。所以我便叫人绑了她来，任凭二姑娘处置。”

    看了一眼那满脸是泪可怜兮兮的小丫头，黛玉又转脸看向站在身边的林慧玉，眼中流露出一丝无措。林慧玉安慰般的看了黛玉一眼，走到那丫头身边，蹲下/身子看着她问道：“你叫做青莹是吗？”

    青莹哽咽着回答道：“回林大姑娘的话，奴婢贱名正是叫做青莹。”

    林慧玉看着青莹布满血丝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问道：“青莹，真的是你换了那人参养荣丸吗？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青莹哭泣着对林慧玉磕了一个头，口中说道：“的确是奴婢所为，无论后果如何，奴婢都愿意一力承担。”

    &与我们姐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做？青莹，你，是不是受人指使？”

    听了林慧玉这话，青莹哭得愈发厉害，哽噎难言，抽抽嗒嗒的说道：“奴婢没有受人指使，事情全是奴婢一时糊涂，做下了恶事。只因奴婢与梨香院的下人有些口角，一时气愤，便想法子换了要送到梨香院的药。全是青莹一个人的错，请姑娘处置。”